第41章 位份
聽了齊玉湮的話,羅巧兒讪讪笑道:“可齊姐姐再怎麽樣,也比我好呀。明裏皇上招了我好幾次,卻沒一次是真的。”
齊玉湮怔了怔,頓了半晌才問道:“那……梁貴儀與潘姬她們呢?她們侍寝是真是假?”
“梁貴儀的事,我不清楚。”羅巧兒搖了搖頭,說道:“自從上次在園子裏她扯珠子來害我之後,我便不與她來往了。”
“至于,潘姐姐……”說起潘莠君,羅巧兒眉頭輕蹙:“該也是真的吧?”
一聽此話,齊玉湮的心便猛地一縮,追問道:“為何說是真的呢?”
“潘姐姐侍寝後第二天,我也去向她道過賀。”羅巧兒說道:“不過,我與潘姐姐之間,畢竟不如與齊姐姐你親厚,有些話也不好說。我只是隐晦地問了一下,潘姐姐卻一臉歡喜地跟我說,希望老天垂憐,能讓她如願懷上龍裔。”
“聽了她的話,我覺得她應該是真的侍寝了吧。”說到這裏,羅巧兒擡頭對着齊玉湮一笑:“不然,她怎麽會說想早日懷上龍裔?你說是不是,齊姐姐?”
聞言,齊玉湮呆了呆。她沒想到,李璟沒讓羅巧兒侍寝,卻真讓潘莠君侍寝,而且從潘莠君說的這番話看,他應該沒有讓她喝避子湯,卻讓自己喝。
想到這裏,她心底一片酸楚。
她強壓下心中的澀意,對着羅巧兒勉強笑了笑,說道:“聽羅小儀這麽說,潘姬也應該是真的。”
“嗯。”羅巧兒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四個嫔妃中,以齊姐姐和潘姐姐容貌最是出衆,皇上喜歡你們,也不足為奇。”
說到這裏,羅巧兒望着齊玉湮,一臉純真的笑容:“對了,齊姐姐,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去坤陽宮了。”說着羅巧兒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今天可是姐姐的好日子呢,一會兒皇後便要宣布姐姐晉位份的事呢。”
皇後是中宮之主,所有嫔妃的晉升,就由皇帝拟好诏書之後,再由皇後來頒布的。按慣例,在齊玉湮見禮結束後,皇後便會宣布她晉位份之事。
上一世她侍寝之後,便連升五級,被封為貴嫔。這一世,她初封的位份原本就比前世低,當然不可以再被封為貴嫔了。其餘三名嫔妃在侍寝後,除了梁紫雲升了四級,其餘兩人,只升了兩級。不知道這一世,她會被封為什麽。如果升兩級的話,也只是嫔而已,與潘莠君入宮裏的位份一致。
到了坤陽宮時,梁紫雲與潘莠君已經到了。
看見齊玉湮進了門,梁紫雲撇了撇嘴:“齊貴人今日可姍姍來遲了呀?是不是因為自己剛剛受了寵幸,便嬌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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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玉湮聽梁紫雲話裏帶刺,眉頭輕輕皺起,還未及搭話,便聽到羅巧兒冷笑回道:“這才什麽時候呀,不算晚吧?我記得前兩天梁貴儀過來時,比現在還晚吧?況且,這是坤陽宮中不還有皇後娘娘在嗎,要怪罪,也輪不到你呀?你說是不是呀,梁貴儀?”
羅巧兒将“貴儀”兩個字咬得特別重,提醒着梁紫雲自己的身份。
沒想到羅巧兒公然這麽嗆着自己,梁紫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卻又無從反駁。皇後都沒有發話,她便搶着數落齊玉湮,縱使她位份比齊玉湮高不少,确實也不合規矩。想到這裏,她只好悶聲不再說話。
潘莠君聞言,在一旁和煦地笑了笑,說道:“都是姐妹,若為這些無端小事傷了和氣,可就不好了。”說着她看了齊玉湮一眼,嘴角帶着笑意:“昨晚天冷,齊貴人半夜回宮,自然辛苦一些,晚一些也是無妨的。”
明裏潘莠君似乎在幫着齊玉湮說話,其實卻是諷刺她昨晚被李璟半夜趕回了寝宮。而其餘三人侍寝之時,可都是在乾陽宮宿到第二日才離開的。
果然,聽了潘莠君的話,梁紫雲一臉的驚異:“什麽,齊貴人昨晚沒在乾陽宮呆在天明?”
對潘莠君話的的意思,齊玉湮心裏清清楚楚。她心中雖然厭惡潘莠君,也不想與她撕了臉,便淡淡地笑了笑,也沒沒多說話,便徑直走到鄭皇後面前見了禮。
這鄭皇後與李璟成婚三年來,一直沒有圓過房。而此時,座下的四個嫔妃卻都已經侍過寝了,想到這裏,她心中甚是郁悶,看誰都不順眼。大家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幾句後,她便沒好氣地說道:“好了,本宮今日有些頭疼,你們也早些回去吧。”
看見鄭皇後讓大家回去,座下四人皆是一怔,直愣愣地看着她。
“怎麽,你們還有事?”鄭皇後擡眉問道。
梁紫雲對潘莠君對視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齊玉湮則低頭不語。
按道理,皇後此時應該宣布她晉位份之事。但皇後對此事絲毫未提,她心中雖然甚是納悶,卻不好開口問。
羅巧兒轉臉看了齊玉湮一眼,轉過身,對着鄭皇後怯怯地問道:“皇後娘娘,您是不是忘了宣布齊姐姐晉位份的事?”
鄭皇後一怔,瞟了齊玉湮一眼,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道:“這種事,本宮怎麽可能忘?”
羅巧兒一聽,當即松了一口氣,笑着說道:“我就說,皇後娘娘怎會忘掉如此重要之事?那還是等皇後娘娘宣布後,嫔妾們再退下吧。”
鄭皇後卻是冷冷一笑,說道:“宣布什麽?皇上今日根本給過本宮要晉升齊貴人位份的诏書。”
鄭皇後的話一出口,滿座皆驚。
衆人皆一臉震驚望着鄭皇後,
齊玉湮聽了,更是如被雷亟。她猛地擡起頭,望着鄭皇後,整個人仿佛被人施法定住,不能動彈。
侍寝之後,如果沒有晉升位份,便表示皇帝非常不滿意她。對衆人而言,這個嫔妃從此便不會再有出頭之日。
齊玉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坤陽宮的。她只知道,今日之後,自己将是整個皇宮的笑柄。這事想必很快便會傳出宮去,到時自己會是整個京城的笑柄吧?父兄也會因為自己,顏面盡失,在同僚面前擡不起頭吧?
想到這裏,她的眼中瞬間便蒙上了一層薄霧。
看着齊玉湮傷心的模樣,羅巧兒的神色也是一黯:“齊姐姐,皇上是不是太忙,忘了你晉位份的事了?要不,你去乾陽宮問問皇上吧?”
她搖了搖頭,說道:“有什麽可問的?就算問了他,他說他沒忘,我又該如何自處?既是如此,我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
她心裏很清楚,這種事,他怎麽可能會忘?羅巧兒睡在偏殿的,第二天他都沒忘了晉升她的位份,何況自己還與他有一夜歡好。
沒有晉位份的诏書,只能是他故意不晉封她。昨夜他将自己趕回寝宮,今日又不晉封自己的位份,他果真厭惡了自己?想到這裏,心底一陣陣的抽痛,讓她似乎不能呼吸。
齊玉湮侍寝之後沒有被晉封位份,皇宮中人都知道齊貴人不被皇帝所喜,連帶着昭純宮的宮人也在受了些氣。
齊玉湮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叫着自己身邊的人凡是多忍讓一些。可沒曾想,沒隔幾日,竹韻便在與人發生的沖突。
因為寒冬已至,內宮監便給各宮有品級的嫔妃及太妃們新配發了錫奴,用于夜晚暖床。
竹韻去內宮監将錫奴領回來之後,裝上熱水試了一下,發現漏水,便返回內宮監,要求調換一個。
可內宮監的監丞不同意,說是每一個錫奴都是有分配到殿,沒有多餘的可供調換。
竹韻解釋說齊玉湮畏寒,晚上涼了腳便無法安睡,苦苦哀求監丞換一個。
可監丞就是不同意,兩人話不投機,便起了争執。
最後監丞可能也确實被竹韻煩着了,便冷笑着說道:“你憑何在我面前指手劃腳?狐假虎威也要有虎可依才行。你家齊貴人侍寝之後,也不見皇上為她晉封位份,能給她一個錫奴便不錯了,還想挑三揀四?”
這監丞的一番話,将竹韻噎得半天說不出話。
這竹韻雖是侍女身份,但從小可是被齊夫人當半個女兒養着的,哪受得了這氣?當場便不依,與監丞吵了起來,後面差點動起手來。直到內宮監少監被驚着了,出來打了圓場,兩人才作罷。
竹韻沒有換到錫奴,反而受了一肚子氣,回來便守着齊玉湮哭了半晌。
齊玉湮正在房裏練字,聽了竹韻的話,将筆擱在筆架上,卻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以她現在如此位份,品級還沒有內宮監少監高,如何能說話?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忍氣吞聲。
看竹韻哭累了,齊玉湮嘆了一口氣,勸着她道:“竹韻,這錫奴我們不換便是。你也無謂再去找他們了,省得受氣。”
“那,那就任憑他們欺負貴人?”竹韻似是不服。
齊玉湮說道:“想必他們也不是故意将這壞掉的錫奴派給我的,既然也沒有多餘的錫奴調換,我們也不去為難他們,我不用錫奴便是。”想了想,齊玉湮又道,“竹韻,這宮裏本就是捧高踩低的。如今我被皇上所厭,別人自然看低于我,怎麽可能有好臉色給你看?只怕今天這樣的事,以後更是常見。今日你都無法承受,以後遇到更艱難的事,你可怎麽辦啊?”
聽了齊玉湮的話,竹韻抹了抹淚,也不說話。
梅香也在一旁勸着竹韻道:“竹韻,你就盡量忍着點吧。我們在宮裏的日常用度都由內官監發放,與他們撕了臉,只怕以後吃虧的還是我們貴人。”
竹韻擡起頭,眼淚汪汪地望着齊玉湮:“貴人,我不相信皇上會如此對你的,這其中定有什麽因由。要不,你去求見皇上,問問他吧?”
聞言,齊玉湮微微一怔,然後苦笑着搖了搖頭:“問他又有何益?無謂再去讨人嫌。”說着齊玉湮執起毛筆,蘸飽了墨汁,将筆落在潔白的宣紙之上,努力讓自己将心思凝聚在筆尖,不再作他想。
日頭剛落,禦書殿便點上了燭燈。瞬間,滿室便灑上了黃色的光華。
李璟批完了折子,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然後慢慢踱到牆邊,走到一幅女子畫像前,怔怔地看着畫像上的人,發着呆。
常海走屋外走進來,看着李璟發呆的背影,怔了一下。
這幾日皇帝無事之時,總愛站在畫像前發呆。
他對皇帝心中的心思,自是一清而楚。
羅巧兒、梁紫雲、潘莠君來侍寝時,皇帝叫人帶她們直接去了偏殿,根本連面也沒見。能進皇帝寝殿上龍床的女子,至今只有齊玉湮一人。
雖然事後皇帝沒有晉升齊玉湮的位份,但他知道,對皇帝來說,齊玉湮是很不同的。
想到這裏,常海輕輕走上前來,對着皇帝行禮道:“皇上,離齊貴人上回侍寝已經過了好些日子了?她身上的傷應該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今晚,要不要小人去傳齊貴人侍寝?”
聽了常海的話,李璟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這幾日,雖然沒有傳齊玉湮,但他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她。那個夜晚的美好,讓他一想到,至今心裏仍然激蕩不已。可對齊玉湮對他的逃避,他也久久不能釋懷。
可如今,他望着齊玉湮的畫像,心裏卻無比渴望能夠見到她。
半晌,他才轉過身來,對着常海問道:“這幾日,她如何?”
“齊貴人與往日一般養花練字,并無異樣。”常海想了想,又說道:“只是,前兩日齊貴人的侍女竹韻與內官監的監丞起了争執。
他蹙了蹙眉:“為何争執?”
“聽說內官監發放給齊貴人的錫奴破損,竹韻姑娘到內官監想換一下,內官監不允,兩人便争執起來。”常海回答道。
“小小錫奴而已,若是壞的,換一個又有何難?這內官監的監丞為何不換?”李璟問道。
常海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宮中之人,慣會看臉色行事。齊貴人侍寝之後,皇上沒有晉升位份,宮中皆傳皇上不喜齊貴人,內官監的人自然給不了竹韻姑娘好臉色。”
“如此?”李璟眉間兩鋒鎖得更深。
“在皇上面前,所有人自然恭敬和順,不敢多言半句,皇上自是不知其中的利害。”常海說道:“聽說那監丞便是說了齊貴人沒有晉位份之事,惹了竹韻姑娘不快,兩人才吵起來。”
聽了常海的話,李璟轉過頭,定定地看着牆上的畫像,神色不明。
夜色漸深,昭純宮的宮門上照明的燈籠随着風起,輕輕地擺動着。
齊玉湮看了會兒書,覺得有些乏了,便叫竹韻和梅香燒了熱水給自己燙腳。
齊玉湮畏寒,晚上若是涼了腳,便睡不着。沒有錫奴暖腳,她上床後,不多時腳便涼了。為了能夠安睡,她只好每日臨睡前,用熱水将雙腳燙紅,趁腳還暖着的時候趕緊入睡。若是耽擱久了,雙腳涼了,她便又睡不着了。
燙好了腳,竹韻将木桶提了出去,梅香便上前來服侍她寬衣。
她坐到床沿,剛把外衣脫掉,便看見竹韻一臉驚喜地跑進屋來,叫道:“貴人,皇上來了!”
齊玉湮聽了這話,頓時一愣。
李璟,來昭純宮了?
他不是厭惡自己嗎?他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