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故友(八)
自從捉拿春曉一事敗露, 武甲武乙二人便從暗子直接轉為了護衛,幾乎日日跟在謝宣和李之源身邊,寸步不離。今日謝宣深夜急招所有暗子過來, 就是想到白日裏景文昊所說的人|皮面具。
“本來确實有一個強手, 不過早些年只身随将軍去北邊換防的時候身重埋伏,為了護住将軍, 舍身跳入陷阱,如此十個暗子本就缺了一個。十人的隊伍, 本應再補充一人上來, 但将軍當年感念那位的忠肝義膽, 便一直沒拿主意,結果到後來将軍突然病逝,少主被皇上打壓, 無力帶着我等,我等便只能伺伏在京都,好不容易集齊了也只有九人。其實如今屬下與武乙的身份已經暴露,如今最好的便是招徕三人, 畢竟十人是暗子的最佳狀态,各司其職,相互支持。”武甲站在謝宣身邊向他禀明如今的情況。
“暗子這種東西, 我沒有經驗,不過從黑市招總覺得不大妥當,從前你們也是這樣做的麽?這其中可有何講究,你幹脆細細講予我知。”
“是。”武甲應了, 道,“前朝本是沒有暗子這樣的行當的,若說起暗子的由來還要從太|祖的年代說起。在那之前江湖與朝堂之間的區分本沒有如今這般明白,每個大人,包括前朝的皇帝都在江湖上養着自家的武士,大人年紀尚輕,可能是未曾聽過‘十裏一莊遍地紅’,這說的就是當時的武行,在那時都叫做什麽什麽山莊。起初天下的山莊由南北兩家獨大,而後忽然有一日太|祖領兵開辟大齊,北邊的賢德莊支持太|祖,南邊的忘名莊支持前皇帝。單論江湖地位,莊中能人異士,二者的确是不相上下,不過朝堂與江湖一同開戰,太|祖皇帝領兵治世才能便高出許多,結局當然是太|祖勝了。經此一役,太|祖風頭大勝,相反,這南北兩個莊子則都是損失慘重,加上新朝建立後太|祖皇帝并未履行承諾,大興賢德莊,很快這兩個莊子就衰敗下去,被小莊子吞了。許是當年親眼見到江湖對朝堂的影響,太|祖怕歷史重演,便趁着各處莊子還未休息好的時候召集了次武林大會,行封賞知名,實則将各處來的能士一網打盡,也就是百年前那場‘屠異’,屠掉的并非只是能生孩子的男子,更多的是江湖中人。從那以後各處莊子便消失了,至少明面上消失了,紛紛到了下面。”
謝宣不過是想聽些暗子管理之道,卻沒曾想過聽到這樣一單老舊的轶聞,主角還是大齊的開國皇帝,即使他心中有些準備,直到開國者大抵是枭雄,也難以接受太|祖皇帝有這麽一段殘暴而自閉的過往。“罷了,這些東西無須多說,如今時間不多,你只管撿重要的說說。”
“重要的就是,如今的暗子還是從莊子上來的,不過莊子都轉到了地下,也就是如今的黑市。太|祖撤封地削諸侯,如今大齊除了皇家便沒人再能養得起莊子,不過這并不妨礙有人養在地下。如今的暗子質量參差不齊,只要大人能出的起價錢,自然能找到自己滿意的。”
“既然如此,這人你就先去黑市尋一尋,最好是從前沒跟過其他人又精通此道的,若是尋到了,價錢不是問題。”謝宣與他交代了,但心中仍不放心,畢竟他讀的是聖賢書,學的是忠君愛國,而江湖,長大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聽說,不免有些疑惑,思及此,他幹脆修書一封,讓人給黎永送去了。
黎永這幾日并不輕松,景文昊收回了兵權,派他去了兵部,又親自出馬将李副将請了回來治理蕭老将軍留下來的爛攤子,誰曾想,李副将回到營中的第一日便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吓。”幾年前,他父親竟是枉死。
這話是軍中的一位軍師說的,這位他認識,是他父親的舊相識。他從小跟着父親在軍中長大,只是到後來被削權,才入了波雲詭谲的朝堂。他本以為,軍中雖然有那不幹淨的人,但至少大多數人都是光明磊落,誰曾想當年的軍師,在聽說景文昊要徹查當年李副将的案子時,雙膝跪地捧上了一封血書。
那血書是當年作證指稱李副将叛軍那位百夫長所寫,當時他身受蕭黔脅迫,出來冤枉了李達,做完這事,他沒想到李達竟然能保住性命,料想私下李達定不會放過他,就帶了家人準備出逃,結果被蕭黔派人攔路截殺,是黎将軍跟馬軍師商議後帶着人去搭救,最終還是晚了一步。二人帶着兵馬趕到的時候那百夫長已身負重傷,臨死前交出了這封血書。
蕭黔是景文昊外祖家的人,與他算是親戚了,景文昊聽後勃然大怒,問軍師為何當年不交出這封血書,軍師泣不成聲:“将軍當年被人陷害致死,臨終前告知我蕭家風頭太盛,斷不可貿然交出這東西枉送了性命,小人才茍活至今日。”
接到謝宣來信時,黎永正反複思量着馬軍師的話。
“是将軍親口告訴我他遭人暗算......他本是為救一婦人,沒想到被人下毒......中毒後活動太多,以至于到家時已經入骨,華陀再世也難妙手回春......”
他父親竟是枉死,他仍然記得幾年前父親策馬歸來的場景,面色慘白,嘴唇青紫,家中請來的大夫說是急性病症,無藥可醫,最後請了黎晰的師傅來瞧,老師也只搖搖頭。
“哐當”一陣聲音,那是黎永在書房中發火,将東西全都掃到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