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異動(九)
前一晚地牢刺殺之事, 因着兩人都服毒自殺而不了了之,謝宣繼續在大祭司身上找線索,只是出了那檔子事兒, 謝宣再也不敢讓李之源一個人呆着了。恨不得将他變小了, 日日找根線串起來挂在身上帶着。與他商量之後,兩人最終決定了塵埃落定前, 李之源喬裝打扮,做個小使在謝宣身邊“斟茶遞水”。
皇後壽宴要舉國同慶的消息一經放出來, 京中集市便又熱鬧了幾分, 許多過年時節才能看到的小攤兒又擺了出來, 京都各個城門處的驿站也用來施粥,這樣一來,無人不說皇後的好了。與尋常百姓不同, 這幾日京中的名門望族,達官顯貴可就忙壞了。離皇後壽辰眼見不足十日,皇上這次昭告天下要大宴賓客。能進宮吃上皇家宴席自然是無上的榮耀,可是究竟該奉上什麽賀禮就成了最大的難題。
李之源這幾日乖乖跟在謝宣身邊, 謝宣早起點卯他便跟着在車上打瞌睡,謝宣看卷宗他就在跟前奉茶或是看着時辰擺上兩個小點心,謝宣審案他就跟在一旁做筆錄。總之未嫁就已經随夫, 連謝宣都覺得他乖的不行,暗暗尋了一日,早日結束了大理寺的活計,帶着李之源放工去逛街市。
李之源想到謝宣這幾日忙, 根本未料到這人會帶他上街市,等到謝宣讓人在最繁華之地停車,他才滿臉驚喜看向謝宣道:“是你有東西要買?”
謝宣笑着下車,顧忌着大街上人來人往,只摸摸他的頭道:“家中小狗沒狗糧了,開春也沒有新衣穿,趁着熱鬧就買一些補上。”
李之源聽出這是在說自己,張嘴就要咬謝宣,被人笑哈哈打笑混了過去。兩人走在街上,人頭攢動,雖未牽手挽臂,距離也十分接近了,謝宣幾乎是不敢離開李之源稍微遠一點兒,一直貼着手臂走,李之源停他便停。
“謝宣你看,那不是戶部工部兩位大人,他們在此處做甚?這幾日太閑了不是。”李之源擡頭示意謝宣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看。“這裏頭的東西可不便宜,上次去看了支狼毫,你知道嗎竟然要整整五十兩銀子,說是王姓書法大師曾經用過的。照我說根本就是坑人,天生字醜又不加練習,拿上人家用過的筆就能寫好了?”
謝宣跟着李之源看過去果然見到二人正從“古坊”中走出來,一人身上抱着個匣子,看那匣子的質地與大小就知道裏頭的東西不會便宜了。“多事,皇上這幾日不在京中,他們閑一些倒也正常,再說了皇後馬上大壽,二位大人八成是給皇後備賀禮了,在古坊中買合情合理。”
“皇後大壽,你能去嗎?”李之源看着謝宣,眼中寫滿了期待。
“不去。品級不夠,位卑人輕不能入皇城。”
“哦。”
“以後還有機會,會帶着你。”
“好。”
轉眼又是幾日過去,大祭司自送入大理寺來後,吃了皇後配的藥,前前後後醒了幾次,但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有時更是審不到兩句就會暈過去。謝宣不放心,請旨讓黎永從宮中借了兩個太醫過來診治,太醫的意思是大祭司中毒已入心肺,本應藥石無靈,不知這從哪裏配來的解藥,雖是保住了性命卻傷及了根本,能不能完全清醒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謝宣仍不死心,又寫了封密信讓人給送到了行宮交給景文昊,景文昊問過黎晰後也如是答他,這樣他只能無奈放下了這條線索。
又是幾日,皇後生辰這一天京中熱鬧非凡。京中工人動作飛快,盡管時間緊還是趕在前兩日将京都十條主街挂滿了紅燈籠。這日早晨,景文昊帶着黎晰回宮,黎晰沿路見着這些還在問他,今兒個是什麽大日子,怎會出現過年才有的熱鬧場景。景文昊今夜的安排裏本就沒有黎晰就扯了個幌子哄騙他,又讓黎永帶了黎家的兩位夫人入宮陪着黎晰,才得了空隙趁機做些事情。
那天下午,謝宣難得逃了大理寺的工,帶着李之源在街上排着隊買到了他中意的小食便回了謝府。李之源覺得謝宣奇怪,不僅僅是逃工這一樣,而是謝宣整個人的表現,像有事瞞着他,但是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事老是被他記在心中,直到飯後不久,謝宣拉着李之源共浴,然後洗着洗着就把人這樣那樣了,李之源便再也沒有空思考謝宣究竟是奇怪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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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謝宣将李之源洗的幹幹淨淨,用厚棉布卷了扔在床上。李之源累的趾頭都懶得動,謝宣就幫着他擦幹了身子又換上幹淨的內衫,然後抱着人,輕輕撓他的後背肩胛骨的位置,這樣他容易睡着,屢試不爽。果不其然,在多重攻擊下,還未到酉時三刻李之源便沉沉睡過去了。
戌時,城中淨居寺內大鐘敲響一下,這是淨居寺的暮鐘,這一聲響,一更天便到了,城中百姓均是這個時候休息了。也是這時,謝宣小心翼翼将手臂從李之源的身後抽出來,起身為他掖好被子,然後招了個小使進來幫他穿好了官服,束了頭發。
“去跟院子裏的人說一聲,将前後院門關緊了,無論待會兒外頭有什麽聲響,無論何人來敲門,亥時三刻前不準開院門。對了,讓馬夫準備準備,亥時三刻讓他牽馬過來。”謝宣低聲對着身邊的人吩咐。
小使做完自己的事情便領命下去了。萬事具備,此時他需要做的,只有等。
為了讓李之源一夜好眠,屋裏熏着助眠的檀香,謝宣站在自家的院中,不多時就開始起霧了。下頭的人眼尖,從房中為謝宣取了披風,又拿了個暖婆子,雖不知謝宣在等什麽,卻仍勸他溫上一壺酒,坐着等。而謝宣只是搖頭,仍翹首以盼。
街上是在戌時二刻的時候亂起來的,外頭鬧哄哄的聲音,下人立馬就想到了謝宣之前的叮囑。沒過多久,就聽到外頭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馬蹄聲,還有男人們的嘶吼聲,間中夾雜着幾下拍門聲。下人借着府中燈籠發出的微光去看謝宣,面上毫無表情,似是什麽也沒有聽見。不到半個時辰外頭嘶喊聲漸弱,到最後更是完全消失,只剩越來越激烈而整齊的馬蹄聲,聽到這些,謝宣繃緊的一張面上終于有了松動,嘴角微微放松,他知道,事情一如他們所想,快成了,至少宮外是這樣。謝宣心頭有些緊張,緊張的來又有些激動,甚至有些淚目。
到亥時三刻,外頭幾乎已經完全沒有了聲音,這個夜晚似乎跟以往并沒有區別。按照謝宣的吩咐馬夫此時準确地将馬車牽出了後院,請謝宣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