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暴富(二)
礙于李之源在場,陸檀的話只是點到為止,但這些已經足夠讓謝宣知道,他入了陸家的眼。等李之源吃的差不多,一行人便起身回寧侯府。此時已經快到入席的時間,侯府上賓客漸多。
三人從後門進,往前廳去,遠遠看到了梓君侯蕭冀與蕭戰。
“呵,他們怎麽來了,派了這麽多年的帖子沒有一回收到過,這次上門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陸檀一臉不屑。
四方的茶室內,寧侯身着紫色長錦袍與夫人一同坐于正中,手中正把玩着一盞玉如意,不怒自威,正與衆人閑談。一直沉默的梓君侯餘光瞥見陸檀,立馬接過話來:“寧侯好福氣啊,聽聞前些日子寧侯世子在書院好威風,以一敵四,打的對方是毫無招架之力。不像犬子,一無是處,無緣無故被人打了不說,還被人倒打一耙。”
在座的都是官場上的,自然知道寧侯與梓君侯向來不合,本來蕭冀今日來祝壽,衆人已是倍感驚奇了,如此看來,果然是來找茬的了。
寧侯并未停下手中動作,磨砂那如意的手更添了兩分力氣。“檀兒。”
陸檀上前兩步,弓腰行禮,道:“兒子在。”
“你蕭伯伯說你在書院動手,欺辱同學,你可認錯?”
“回父親,兒子不認。”陸檀斜眼瞥了蕭戰,“梓君侯家大公子欺辱同學,先是惡語相向,言詞侮辱,後來更是仗着自己習武,打傷別人。孩兒從小聽父親教導,習武不是為了讓百姓懼怕,而是為了保護無法自保之人,受人敬重。孩兒出手,不過是教訓了一個只會武力鎮壓他人的匹夫,并未傷及任何不會武功的同學,望父親明察。”
“陸檀你說誰是匹夫?”蕭冀一聽這陸檀口中所言與自己兒子所講完全不同,即使無條件站在自己兒子這邊也是面上無光。“人說寧侯府出來的都是人傑,呵,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這等話來的人傑當真是讓人長見識了。寧侯世子果然好教養啊。”
“回蕭伯伯的話,我寧侯府的後生自牙牙學語起便有先生在府中授課,學識規矩,蕭伯伯若是有需要,大可問父親借過那幾位先生去。”
“檀兒,不得無禮,跟你蕭伯伯說話該是什麽樣子?回去抄十遍家規。”寧侯發話,陸檀自然收斂。
“蕭兄莫怪,我侯府上就這麽一個兒子,平日裏自然驕縱了些,方才說話失了規矩,望蕭兄見諒。”
蕭冀稍微收斂兩分怒氣,微微側身,手背在身後,似乎仍不滿意。
“蕭兄方才問的事,犬子已經答過了,要說這事,我也知曉幾分。據夫子講,前些日子蕭大公子在書院帶着人攔了一位新入學的寒門子弟,惡語加身,難以入耳。吾兒莽撞,見不得蕭大公子恃強淩弱,才仗義出手相助,沒曾想傷到了蕭大公子。說來确實是府上考慮不周到,你我兩家相識這麽多年,吾兒傷了蕭公子,我自當派人送些精細的藥去。只是那段時間,整日陪在皇上身邊探讨這城中府兵安置一事,抽不開身啊。蕭兄你也知道,我們做臣子的,能得聖上賞識,自當殚精竭慮。這樣,我立馬讓府中的人去清點一番,尋摸些頂好的藥材,待會兒蕭兄吃完宴席,讓人給蕭兄送回府上。”
“陸奕衡,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梓君侯聽完寧侯的說辭,更是冒火。那府兵一事,他與寧侯明争暗鬥,最終卻還是被寧侯得了,此刻還拿出來炫耀,無異是在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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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人太甚?”寧侯笑了,周身的寒氣卻是愈發重,只見他起身,徐徐兩步踱到梓君侯跟前,“令公子恃強淩弱,你可知他欺辱的是誰?是李侍郎家的侄兒,李侍郎夫人與我夫人姐妹一場,這李家的孩子,我是準備大壽之時收做義子的,蕭公子傷了李家的人就是傷了我寧侯府上的人。我念及公子年紀尚輕,平日裏蕭兄公務繁忙,無暇顧及,便壓下此事,只想着息事寧人,說到底,最後我兒也沒吃虧。蕭兄倒好,今日我壽辰,帶着令郎上門讨伐,若不是這事我早已知曉,今日我兒怕是免不了當着諸位同僚的面受我一頓責罵。蕭兄倒是說說,究竟是誰在欺人?又是誰太甚?”
寧侯從來就不是好惹的,平日裏不與梓君侯争不過是顧念到皇上,今日在自己府上遇到這般糟心的事兒,便沒必要忍下去。梓君侯臉色發青,今日這場自己無疑又輸了,只能拂袖,帶着自己兒子走了。
一事畢,一事起。方才寧侯說了今日要收李家小子做義子,便是真的要收。當着諸位的面讓人端了茶來。李之源一時有點懵,這事兒之前可是從未有人跟他提過,謝宣在一邊捏捏他的手,告訴他讓他過去奉茶,他才顫顫兢兢端着茶杯,跪下,奉茶給寧侯,叫了聲義父,寧侯就勢将頭先把玩的玉如意給了李之源,便算是禮成了。
寧侯收的義子是李之源,當晚謝宣與李之源被一同留在了侯府上。李之源躺在侯府廂房中的大床上,輾轉反側,抱着那玉如意不肯撒手,是不是拿着蹭蹭謝宣的臉,問:“哥哥,是不是很舒服?”
謝宣從書院回李府後,便搬去了廂房,如今正是兩月都未與李之源同床了,冷不丁這麽在一起,莫名覺得暖心。“舒服的很,過些時日日頭大了,你便枕在上頭睡覺,舒服。”
“這是如意,又不是玉枕,再說了,這東西一定貴的很,回去便要交給娘收着。”李之源抱着如意翻個身,“哥哥,你說侯爺為何要收我做義子呢?”
“當然是因為小源聰明活潑,有喜氣兒,侯爺見着了喜歡。”謝宣沒換衣服,隔着被子側躺在李之源身邊,看着他。
“那哥哥喜歡我嗎?”李之源冷不丁冒了一句,然後盯着謝宣,讓他不能有絲毫的機會躲閃。
“喜歡當然喜歡。”
一場夜話終于結束,謝宣聽見外頭更夫敲響了一更天的響聲,悄悄起身穿上了衣裳,打開門,外頭正有一人在等他了。謝宣內心平靜,跟着那人繞着侯府走了些時間,到了間屋子,一打開,侯爺跟世子都在。
“見過侯爺,見過世子。”
“無須多禮。”寧侯拂袖,示意謝宣起來。“今日檀兒想必已經帶你看過妙語樓了,小哥兒覺得怎樣啊。”
“回侯爺,卻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地方,侯爺慧眼如炬。”謝宣恭維道。
“嗨,哪什麽慧眼,實話實說那妙語樓就是我陸家的私産了。早年祖上跟太|祖打江山的時候到過一些番夷之地,得了些記載異域香料,建築,服飾的書籍,之前放着沒動。我這兒子太皮,發現了這些東西便日日想着用其生財,說是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你說說,我諾大個侯府養不起他怎麽的?他性子倔,不過腦子倒靈活,妙語樓竟真被他開了起來。不過你也知道,太|祖的規矩,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是不許增設私産的,特別是做到我們這份上,多少雙眼睛盯着,想找麻煩。老夫啊,拗不過自己的兒子,卻也不想這麽折進去,按我來看,本想着找個親信來做,他偏偏不信那些人。吾兒自小主意便多,他千選萬選就是要你,就是不知你可願意了?”寧侯說的坦誠,語氣也親切,若不是下午親眼見着他與梓君侯嗆聲時的面不改色,謝宣怕是真的要以為這就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輩了。
“在下身份卑微,有何能做的,請侯爺明示。”謝宣道。
“卑微什麽呀?不是說好了八拜之交嗎?”陸檀沒忍住,“得了,我父親好說話的很,老弟你無須這般拘謹。實話告訴你,這妙語樓現在是在我娘親弟弟名下的,但那人小家子氣不說,心思還多,我覺得靠不住,一看就是想找機會抓着我們家的小辮子将那樓據為己有。不過無妨,妙語樓那種東西不值錢,真正值錢的是我擺在裏頭的東西,你倒是想想,如今這年頭最好賺的就是各位夫人小姐的錢。妙語樓不過是個途徑,只要讓各位小姐夫人知道這些人是被樓中姑娘的裝飾吸引,自然引得人争相購買,如今前半段,我們已經做到了,就差名正言順将那祖傳的東西搬上來。”
“世子,謝宣有一話......”
“你是不是要問為何偏偏是你?”陸檀搶過謝宣的話。
“是。”
“那我便認真告與你知。其一,你身世符合我設想的故事,這想法我也是近兩年才想出來的,我查過你,身家清白,卻又是個可憐人,适合做那種賣了祖産出來闖蕩的少爺。其二,我敬重你的品格與人才。能讓胡夫子開後門的人文采出衆自然是無話說,我卻是沒想到,你竟然能壓過陶憲之一籌,好才華;再來,當日第一次帶你上妙語樓時,你目不斜視,甚至顯出兩分反感,與京中纨绔相去甚遠,好品性;更有當日我與你并非摯交,蕭戰與你為難時,你卻不卑不亢,此等氣節,好風骨。”
謝宣想到這種種巧合竟被誤解成這個樣子,被陸檀誇的有些心虛,趕緊自謙道:“哪裏哪裏,陸兄謬贊。”
“老弟你別謙虛,我看人絕不會有錯,這事十拿九穩,這生意要做起來還得找工坊,正好等到明年你十四可以單獨開戶的時候,我們便能一舉成事。”此時的陸檀意氣風發,正如上一世驚鴻一瞥所見,翩翩少年郎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