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升官(二)
章尚書進門,衆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道了聲:“尚書大人好。”
許是今日上朝時候得了誇獎,章顯貴的臉色倒是挺和善,笑着揮了手道:“諸位都加把勁兒,我今日剛剛跟聖上報告了各項事務的進度,皇上他龍顏大悅,特地誇了禮部。我知道這些時日大家都疲了,再堅持堅持,最後二十日,熬過去,咱們禮部便是面上有光了。”
衆人紛紛附和,如同打了雞血般再次投身于繁忙的公事中。
倒是李恒,此時看到章顯貴便想起謝宣提及的花梨木一事了。如此李恒便跟着章顯貴進到了他辦公之地。
章顯貴今日心情是真好了,見着平白請了二十日假的李恒,也還是堆起了一張笑臉。
“回來銷假了?怎麽樣,手上的事務可還處理的過來?家裏的事情都解決了?”
“謝大人關心,都解決了。”李恒答道。
“那就出去做事吧,大家都忙着呢。”章顯貴有下朝喝一壺的習慣,李恒在這兒顯然影響了他的小習慣。
“大人,屬下有一事,急于向大人禀報。”
“哦,何事?”章顯貴聞言,正準備溫酒的動作一頓,“你難不成又想告假?這可使不得。”
“非也。”李恒素來知道章顯貴小氣,便不與他多繞彎子,“屬下昨日回府之時,遇到從滄州入京的花梨木,碰巧屬下的侄兒是從滄州來的,一眼便瞧出那花梨木中有不妥之處,屬下遂特地前來禀報。”
“花梨木?”章顯貴将酒壺放在了桌上,“你确定是花梨木?那可是用來給皇親們搭看臺的,你那侄兒什麽來頭,可看清楚了?”
“大人,确實是花梨木,昨兒個下午剛入京的那一批,從封條看是給太子搭看臺的那批。我侄兒生在滄州,家中也是有片林地的,昨日他十分篤定,明言滄州接連四月陰雨,交不出這般好的木材,我想不會有錯。再者,總歸是緊要的東西,大人不如此時帶上兩個工匠再去驗驗,小心駛得萬年船。”
章顯貴自然也怕出什麽纰漏,聽李恒這麽一說,便也顧不得要喝酒了,“你那侄兒可看真了?确是給太子的那一批?”
“千真萬确。”
章顯貴剛取下的官帽又戴在了頭上,看了李恒,道:“走走,你與我一同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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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隙見兩人神色慌張讓人備了馬車往外走,便跟上問了句:“大人這是要去哪兒?”
章顯貴一想,幹脆抓上了林隙,道:“李郎中說昨日剛入京的花梨木出了問題,正巧這木頭是你負責的,你與我們一道去看看。”
林隙大驚,腦子一轉,道:“屬下急尿,還請大人稍等片刻。”
碰巧此時馬車到了,章尚書只管抓了林隙上車。“禮部庫房不遠,再急也等到了再說。”
馬車只走了一刻鐘的功夫,便到了禮部的庫房,庫房的人在做最後的清點,數完數這批木材就要運進宮去了。章顯貴點了兩個信的過的工匠,到了上了太子封條的那堆木材前,讓人将木頭一根根搬開重新檢驗。
前幾根小木頭都好,經木匠驗過,成色材質倒都不錯,章顯貴臉色稍微緩和了兩分。等看到主木的時候,兩名工匠皆面露難色。
“可是主木有何纰漏?”章顯貴急問。
兩木匠對視一眼,膽子稍大些的回了話。“大人,這主木就是根外強中幹的朽木啊。”
章顯貴腦子一懵,一根主木,用來給太子搭看臺的主木,馬上就要進宮的時候才發現除了纰漏。明明一個時辰前他還在宮中得了誇贊,眼前的朽木着實給了他不小的打擊。
“大人,大人。”李恒在章顯貴旁邊叫道。
“林隙,這木頭可是你辦的,你倒是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林隙此刻也急了,跪下道:“回大人,花梨木是您侄兒章志輝辦的,屬下,屬下不知啊。”
章顯貴是真的怕了,聲音都有些抖,問道:“李恒,怎麽辦,你主意多,你來說說怎麽辦?”
李恒正色道:“公辦。事出緊急,好歹未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此事只能據實以報,戴罪立功,想來皇上仁善,此事又事出有因,許不會深究。只是萬萬不能再拖了,該入宮的木頭,還是得準時入宮。”
章顯貴這會兒腦子裏也明白了些,這事始終不是他親自負責,即便是殺雞儆猴,也只能治他個不察之罪,只要把林隙推出去,便能了事,還能保住自己侄兒。心中有了想法,又腳下生風,只帶了李恒回禮部寫加急文書去了。
花梨木一事為真,李恒在禮部自然忙的不可開交。而另一邊,李府的客人胡夫子确是早早到了府中。
“見過夫子,這幾日禮部正忙,老爺尚未回府,還請夫子擔待,移步側廳坐坐,奴讓人備下些茶點炭火。”李恒不在,這府中接人待物的擔子便自然落到了李夫人頭上。
“無妨,是老夫到的早了些。聽言彬老弟講這府中有兩個小兒要入學了,老夫便早些過來,看看兩人的學問。”胡夫子随李夫人于偏廳落座。他這人做了一輩子師傅,桃李遍天下,從內閣閣老到各處知府中,都有他的學生。他從前便欣賞李恒的文章,一直感嘆李恒是時運不濟,才只做了個郎中。于是當李恒說他這兒有兩個學生要去鹿鳴書院的時候,他自然心動,要來探個底,若是合适,收了做關門弟子自然最好不過。
李夫人在胡夫子進門之時,便讓人去帶兩個小孩兒過來了,便也沒讓他獨自坐多久。
謝宣帶着李之源進門,站好,撣了自己和李之源身上的雪才向胡夫子鞠躬作揖,帶着李之源道:“見過夫子。”
胡老本是見過李之源的,心中自然有幾分把握,倒是初次見着謝宣張弛有度,禮節不曾有半分差錯,心中便多了幾分喜歡,點頭道:“小孩你是何方人氏?如今年方幾何?家中都有些什麽人?又讀過什麽書?”
謝宣面露恭敬之色,低頭答道:“學生謝宣,滄州人氏,虛歲十三了。未曾取過表字,亡父謝卓也曾在滄州做教書先生,學生自幼跟在父親身邊,普通人家裏常讀的《幼學瓊林》、《孔子家語》、《孝經》都學過。”
“令尊他?節哀吧。”胡老沒想到提起人的傷心事,喝了口茶道:“讀的數目倒也算中規中矩,先入座吧。”
謝宣得了胡夫子的授意,才帶着李之源坐到了一旁。天色漸晚,李恒仍是沒有歸訊,好在胡夫子滿意謝宣,與他相聊甚歡,才緩解了兩分尴尬。等到李恒披星戴月回到府上的時候,恰逢謝宣帶着李之源送胡夫子出門。
李之源眼尖,遠遠認出了自己府上的馬車,李恒剛下車,就朝着門外喊了聲:“爹爹回來了。”
胡老轉身,李恒已經迎了上來,與他拱手作了個禮,道:“老師海涵,今日禮部出了些岔子,實在是分身乏術。”
胡夫子眉眼帶笑,直道:“無妨,無妨。聽聞你前些時候告假離京去接你過來同住,可是謝家這小子?”
“正是,先生與小侄可說過話了?不如留下吃兩盞熱茶,正巧前些日子我從滄州帶了些特産,先是一起試試?”
“吃茶就不必了,老朽今日來的甚早,方才用了飯。小老弟你近來也忙,這茶便留着,等下月鹿鳴書院開學的時候讓謝宣帶些過來罷。”說罷又轉身對謝宣道:“方才我說的那幾本書你伯伯家都有,這幾日若是無趣了,便找來看看。”
謝宣拱手作揖,穩重道了聲:“學生知曉,謝老師教誨。”
胡老不再回話,倒是李恒見着胡老對謝宣的态度鮮明,心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臉上呈現出兩分喜悅之色,連連與胡夫子道謝。
等夫子走了,李恒才帶着兩個小童往回走。
“爹爹今日回來晚了。”李之源一手拉着李恒,一手拉着謝宣。“夫子來了許久,都在等爹爹。”
“爹爹今日遇上些公事,晚了些。怎麽樣,今日夫子可考了你的功課?”
“考了《孔子家語》和《孝經》,我都會背,夫子甚喜。”李之源回答中滿是自豪,忽又想起什麽似得,繼續道,“夫子考了哥哥許多東西,還讓哥哥做了文章。哥哥特別厲害,文章定是頂尖了,夫子大悅,連連稱贊。”
李恒心中喜難自禁,還是問道:“哦,你倒是如何知道你哥哥文章做的好的?”
“哥哥寫的文章我有許多字都是認識,讀都讀不懂,當然好了。”
李恒聞之大笑,輕輕揉了李之源的頭,道:“你小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