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因為準備午睡, 拉了窗簾,室裏只留了一盞窗頭燈,暧昧的暖橙色。
襯衣下擺被拉出來, 喬若沒感覺到。一直到唐寄棠揭下三顆襯衣紐扣, 她終于醒過神。
“不要……”她奮力在他身下掙出一點點空間, 同時摁住他的手。
唐寄棠僵了片刻,慢慢撐起身體:“抱歉。”
“沒事。”喬若飛快爬起來, 側過身, 背對着他, 飛快地扣好襯衣。
臉好燙。
差點兒失控。
大致整理好, 靠回床頭, 唐寄棠也已經恢複了平靜。
兩人對視一眼,喬若是尴尬, 棠太子比她道行深,看起來神色如常。
“那個……”這種時候,誰沉不住氣誰就輸。喬若只能自覺主動找點話題,“畫不錯。”
“哪一幅?”唐寄棠踢掉腳上的拖鞋, 不請自來的和喬若肩并肩靠一起,“看月亮的,還是猴子屁股那張?”
我去!你要這樣說,我可就不樂意了。
剛才的旖旎瞬間蕩然無存, 喬若只想親手幹掉“帝國繼承人”。
“我有那麽醜嗎?”紅彤彤的兩坨你是想惡心誰呢?
唐寄棠聳了下肩:“答案顯而易見。沒有。女王陛下沉魚落雁,美貌無雙。”
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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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按套路出牌啊。竟然沒趁機損她?
下一秒,對上唐寄棠帶着笑意的雙眼, 她忽然明白過來。
他這是,在緩解尴尬?
比她的尬聊高杆。
“贊美收下了。”喬若因為唐寄棠這種不動聲色的體貼而高興,扯過被子蓋到小腹處,“好了,我要睡覺了,你走吧。”
“不走了,我就在這睡。”
喬若:……
棠太子,你知道你說了什麽嗎?你是怎麽能保持這種理所當然的狀态的?
“看什麽看?”唐寄棠大大方方地搶過一半被子,“我保證不搶你被子還不行嗎?”
喬若目瞪口呆:“……不是,這是被子的事嗎?”
唐寄棠無比認真,當中還帶着一點茫然:“是啊?要不然能是什麽事?”
我去!做人不能這麽不要臉吧?
“棠太子……”
唐寄棠終于也繃不住,笑了。
“開個玩笑。不過,借我一小塊地方睡一下吧,我保證什麽都不做。”
剛說完,唐寄棠自己先笑了。
喬若臉一下子漲紅了,然後開始瞪人。
兩人一起想起“我就蹭蹭不進去”那個經典梗。
“我覺得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喬若一把扯過被子,“真當我沒上過網是吧?”
唐寄棠斂了笑,一下子變得無比嚴肅:“或許,可以把這個當成對我的考驗,你說呢?”
喬若被他的嚴肅唬到了,竟然真的很認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話。
“那……”她往床的另一邊挪了一點,又分了一半被子出去,“唐寄棠,兩個人相處,信任是基礎。信任一旦被打破,再修複就很困難了,你明白的,對嗎?”
唐寄棠認真地看了她數秒,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
“我明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喬若淡淡地笑了一下,先一步躺下去。
燈光黯淡,也不妨礙他發現她的緊張。
這個人還真的是……愛逞強。
唐寄棠躺下前,習慣性地去關燈。
“诶,別關。”
他頓住:“我不習慣睡覺時有光。”
平躺的喬若仰視着他,笑得有幾分無奈:“巧了,我睡覺時,一定要有一點光。”
唐寄棠一句“你是故意的吧”還沒出口,喬若搶先加了一句:“真的。不是跟你唱反調。我……害怕。”
害怕?
唐寄棠蹙了下眉頭。
“怎麽了?”
喬若默默地嘆了口氣。
“大概是心理陰影。我也說不清,反正小時候沒有的。就是施潔剛剛嫁給我爸後沒多久。”
當時的施潔還在僞裝期,在喬光過面前表現得對喬若很是友好。
喬光宗很忙,經常不在家。
有一次,喬光宗又出去了,喬若發高燒,施潔表面上問了她幾句,就沒再管她,當晚還帶着喬茵去自己家朋友家玩,徹夜未歸。
喬若半夜燒得一塌糊塗,偏偏趕上家裏停電,家裏又沒人,她從惡夢中醒過來後,又害怕又難受,哭了很久。
喬光宗回來後,喬若還沒說什麽,施潔惡人先告狀,說喬若記恨她搶走了爸爸,生病了也不告訴她,有意讓她當惡母。
喬光宗訓了喬若一頓。
喬若氣不過,罵了施潔,更加惹怒了喬光宗。
後來,是喬茵不小心說漏嘴,喬若才知道那晚并不是停電,而是施潔拉了家裏的總開關。
喬若把這些事告訴喬光宗,可惜喬光宗不肯信,只說她心态不好,不接受新媽媽。
沒多久,喬若用計套了喬茵那個蠢貨的話,還錄了音。
她把錄音放給喬光宗聽,本以為喬光宗會給她主持公道,結果施潔狡辯喬茵是一時說氣話,還說喬若小小年紀心眼就這麽多,心術不正,加上施潔當時正懷着孕,又哭又鬧的,最後還是以喬光宗罵了喬若一頓結束。
唐寄棠:“從那一晚過後,就怕黑?”
喬若先點頭,又搖頭:“也不是怕黑,是怕封閉的空間,感覺像棺材,比如地下停車場,電梯這些,尤其是沒有光的封閉空間。不過我一般能克服,身邊的人都沒有發現。”頓了一下,她無奈地笑了笑,“最怕電影院。我很少看電影,實在推不掉才進去一兩次。”
唐寄棠大概理解她口中的“棺材”是什麽意思。
默了默,他問:“你有看過心理醫生嗎?”
喬若被逗笑:“果然是有錢人思維啊棠太子。”像她,壓根兒就沒往心理幹預這方面考慮過。
她自己就能克服,這些年,她一直掩飾得非常好,甚至一直給人類似于“強悍”“嚣張”的印象。
唐寄棠被調侃也沒生氣,但也沒笑。
“為什麽怕飛機?那裏面空間其間不算小。”
“大概那也是封閉的吧。”
唐寄棠點頭:“的确有一些人是很恐懼坐飛機的。”
“或許吧。我記得我坐飛機最害怕的一次,是我十一歲那一年,也是遇到了氣流。那次真的颠得很厲害,機上有人都吓哭了。”
“你呢?”唐寄棠輕笑,“你哭了沒有?”
喬若愣怔了一下,搖頭。
“我沒有。喬茵吓哭了。那次是我們學校組織游學,我爸正好也去那邊,就順便帶我和喬茵回家。”
當天父女三人坐的,就是那種比經濟艙寬敞一 些的所謂商務艙。遇到氣流時,喬茵吓哭了,喬光宗特地和喬若換了位置去安慰她。
喬若也怕,叫了一聲“爸爸”,喬光宗說“你是姐姐,你要勇敢一點”。
喬若緊緊地攥着安全帶,心中想,我勇敢不了,爸爸,我也很怕啊。
後來回家後,喬光宗跟喬若解釋過,因為喬茵不是他親生女兒,所以他要多關心她一點,要不然施潔會難過。
喬若沒有吭聲,可是內心裏,沒有接受喬光宗這個解釋。
“不過我每次坐飛機時,上了飛機就睡覺,所以一直沒有人……”忽然意識到這句話有漏洞,“也就你多事,才會被你發現。诶,你那什麽眼神,可憐我是吧?”笑着推了唐寄棠一把,“沒必要,真的沒必要,我這不還是年輕漂亮,聰明能幹的一個大好女青年,也沒變成反社會人格的變态……”
額頭上一熱。
喬若把“對吧”兩個字咽進肚子裏。
“若若,”他的嘴唇貼在她的額上,“你要不要試試,試着關掉燈。要是覺得害怕,就抱着我?”
喬若的手在被子攥成拳頭,猶豫了很久,輕輕點頭。
“你閉上眼睛。”
喬若立即閉上眼睛。
唐寄棠關掉燈,馬上躺下去,抱住她。
喬若的頭緊緊地抵在他的胸口。
唐寄棠輕聲問:“怕嗎?”
喬若低低地笑了笑:“還好。”
其實她還是在怕,不敢擡頭,不敢睜開眼睛。
像一只把頭埋進沙子裏的鴕鳥。
唐寄棠心生憐惜,剛在考慮是不是要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不需要心理醫生。我沒有問題,我自己能克服。”
“若若……”
“我好好的。”喬若加重了語氣。
唐寄棠不想在這時跟她争執,只能沉默。
“唐寄棠,”喬若臉緊貼在唐寄棠的胸口,聲音很輕,帶着一點點顫音,“我們以後要是結婚了,有了孩子,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很早就死了,我不要你記着我,一天都不用記,我只是希望……希望你能……”後面的幾個字,聲音更低,幾近呓語,“善待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