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徐宜舟這個春節只在魚仙島呆到大年初一。回來的這幾天她時間都耗在了島上的診所裏挂瓶,好在她身體底子還行,連挂了三天吊瓶加吃藥,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魚仙島的過年習慣是全家人除夕晚上吃團年飯,然後守歲到晚上零點,全島人都會去魚仙廟裏搶頭香,然後煙花爆竹齊放,整夜不停歇。
她很久沒在魚仙島過年,今年願意回來,徐媽媽高興得不行,雖然嘴上說着女兒大了不着家之類的話,笑容卻是喜悅的。
大年三十的年夜飯,徐媽媽整得特別豐盛,像要把這些年她沒在家裏過過的春節都補回來似的。守歲到零點,徐宜舟陪着徐媽媽去搶頭香,熏了一身的煙味出來。
整個島上都是鞭炮響動,煙火璀璨,與星月争輝。
徐宜舟直到淩晨五點才睡下,一覺睡到翌日中午,吃了午飯,拜年的人開始多起來,徐宜舟不耐煩見客,拖了行李箱和徐媽媽辭行。
她沒有回s城,而是一個人去了古鎮和陽。雖然春假期間也是旅游高峰,但和陽鎮是個未完全開發的山城小鎮,商業味并不濃,因此去得人也不多,徐宜舟的車票和住宿訂得很順利。
這一去,就是五天時間。
她回程的時間,就卡在了蕭嘉樹的生日那天。
熏了廟火,吹了山風,離開小鎮的時候,她選擇回到蕭嘉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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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徐宜舟,蕭嘉樹的這個春節過得極其差。
家裏冷清得叫他難忍,他一個人住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覺得寂寞過,徐宜舟走之後,這寂寞成倍湧來,像是要将前幾年他沒體會過的寂寞都補上似的。
徐宜舟也就在這裏呆了兩個月,他卻覺得看什麽東西都有她的影子。
卧室裏的床單被褥疊得整齊,空氣裏她的氣息彌漫着,他突然發現一個男人硬朗的房間裏多了女人色彩明媚的小物件後,那種矛盾也會散發出一種甜蜜。
那是種叫“占有欲”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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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好像一個女人融入了他的生命和骨血之中,不被分離,永遠占有。
可惜,徐宜舟不在,只剩下她的東西,讓這甜蜜染上苦澀。
蕭嘉樹聯系過她,徐宜舟的态度溫和一如往常,只說自己回了魚仙島過年,等他想她想得受不了,便買好票準備過去找她,她又去了和陽古鎮。
她在享受一個人的旅行,并不需要有人為伴。
這是徐宜舟渲洩心情的方式。
蕭嘉樹只能等。
一等就等到大年初六,他的生日。
她還是沒有回來。
大概是不想他去接她,她在電話裏只說歸期在這一兩天,并沒給他明确的時間,蕭嘉樹等到天黑,都沒等到她的影子,只等到了秦揚風的邀約。
過年期間他們哥幾個小聚了兩場,蕭嘉樹都顯得有些陰晴不定,眉頭就沒有松開過。
“墨城明天就走了,阿葉開年了又要搞新項目,沒時間再聚了。哥三個見你這兩天心情不好,徐家丫頭還沒回來吧?出來出來,她不陪你過生日,我們陪你!”秦揚風在電話裏勸他出來。
都是多年交情的老朋友,平時各自忙活,難得見面,蕭嘉樹又被屋裏徐宜屋的影子折磨得難受,抓了外套便出了門。
席間,秦揚風又說起陸文栩的事。
“陸文栩那檔事十有八九是李呈顯在搞鬼。我查了,李呈顯愛陸文栩愛得很瘋,離婚的時候給了她一大筆錢,好像是預備着破産後和她一起潛逃出國。可惜陸文栩拿了錢,又不想陪李呈顯做亡命鴛鴦,李呈顯那人本來就陰沉古怪,錢倒是小事,陸文栩這麽對他,他不瘋才怪。我看哪,陸文栩八成想吃你這棵回頭草。”
他臉上的笑有些嘲弄。
這些女人,為了點名利就什麽都給抛了,不擇手段求到名利後,又想奢求愛情,這天下的好事,哪能給她占全了。
這麽想着,蘇黎歌的臉忽在腦海裏一閃而過,他莫名就收住了這些想法。
“查得到他的下落嗎?”蕭嘉樹接過他敬來的酒,仰頭就一口喝光。
“兄弟,那可是白的!你今晚這是不想回去了?”秦揚風趕緊拉住了他。
“嘉樹,少喝點。”許墨城也已經看不下去,出聲制止他。
這頓飯他吃得很少,倒是酒喝得很痛快。
“我有分寸。”蕭嘉樹給自己又倒滿一杯,“秦揚風,你接着說。”
“還用得着查?他不一直在跟蹤陸文栩,從陸文栩附近着手就是。資料我都提交給警方了,你就安心吧。”秦揚風一把搶過他手裏那杯酒,“行了行了,自家兄弟出來吃飯,又不是應酬。我看你滿腦袋只剩一個徐宜舟,散了散了,這飯吃得真特麽沒勁。”
“徐宜舟?”一直站在窗前的男人忽然轉過頭來,落地窗外的夜空中,忽然一簇煙火升起,成了他的背景。
“阿葉認識她?”蕭嘉樹直接拿了秦揚風的杯子朝他舉起,沒等他回答就又仰頭喝下。
燒口的酒入喉,灼熱燙心。
“送他回去吧。別喝了。”葉景深走過來,扶起了他。
過年前的最後一場聚會散場,秦揚風把蕭嘉樹送到了樓下。
蕭嘉樹擺手拒絕了他的攙扶,自己上了樓。
夜色冷涼,他外套挽在手裏,身上只套着件厚毛衣,風灌進身體,雖然冷着卻也澆不滅燙意。他有些醉意,眼前景物微微浮起,但意識卻是清醒着的,按電梯,上樓,開門,所有的動作不帶半點遲緩。
時間已是夜裏十點。
沙發旁邊的落地燈點着,不是特別亮,照得整個客廳特別幽靜。
蕭嘉樹揉了揉眉心,想不起自己出門的時候到底有沒有關過這盞燈。
他走到沙發旁邊,心裏不知道哪來一股懊惱怒意,便将手裏的外套狠狠砸在了沙發上,整個人跟着重重坐到了沙發上,沒兩秒身體一歪,便半躺到了沙發上。
酒喝了不少,心突突跳着,他雖然感覺倦怠,卻怎樣都睡不着,閉了眼全是徐宜舟的小人在腦袋裏晃來晃去。
躺了一小會,忽然間有個溫熱潮濕的東西輕輕按到了他頭上。
蕭嘉樹迷糊地睜眼,有只手伸在他眼前,正拿了毛巾擦他的臉頰。
那只手瑩白迷人,手腕上戴了只镯子,跟着動作晃動着,
他一個激淩,猛然睜大眼,狠狠抓住了那只手,然後甩開。
“陸文栩!你……”
話到一半,忽然斷掉。
站在他身邊的人,是徐宜舟。
“蕭嘉樹,你是見鬼了吧?”徐宜舟聽到自己的聲音,像冰一樣冷。
她離開多久,就想了他多久。魚仙島的熱鬧喜慶帶不走這些思念,廟裏的香火燭影也化不掉心頭纏綿,古鎮的淡泊悠然無法讓她平靜,所以她回來找他。
信任的問題可以交給時間來改變,陸文栩和他的舊事她不在乎,而所謂替身,她想那不過是個誤會,他與陸文栩之間,一直都沒有什麽暧昧。
這場愛情之中,該給的信任和寬容,她從來不會吝啬。
可是,什麽樣的誤會,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何況,這是在他的家裏,就連醉着,他嘴裏叫的名字都還是“陸文栩”三個字。
他那一聲“陸文栩”,叫走了她最後一絲理智。
徐宜舟覺得自己的容忍變得毫無意義。
蕭嘉樹見到她,眼裏的驚喜一閃而過,随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這驚喜轉眼間兵荒馬亂起來。
“不是……我……”他無從解釋自己不合理的反應,便從沙發上站起來,頭發有些淩亂,臉頰因為酒的關系發紅,眼神微茫,清俊的臉龐落拓憔悴。
他進一步,徐宜舟便退一步。
一晃眼,他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眼神一醒,沙啞着開口:“你手上的镯子,我見陸文栩戴過。”
那只镯子很特別,白銀打成了樹和舟的圖案,貼着手腕的弧度,兩頭串了晶瑩剔透的石榴石,十分別致。
佳木宜舟,這是徐宜舟的筆名,暗合着他們兩人的名字。
正因此,蕭嘉樹記住了當時陸文栩戴着的镯子。
他沒想過有一天會出現在徐宜舟手上,再加上酒勁影響了他的冷靜和判斷,所有的反應不過只是本能,他想推開“陸文栩”。
“夠了。你的借口可笑又牽強。這只镯子我今天早上才拿到,是我專門請我學珠寶設計的同學幫忙設計并訂制的,用來送給你的生日禮物!獨一無二!”徐宜舟重重咬了‘獨一無二’四個字。
她說着,俯身從茶幾上拿起一個小首飾盒,掀開,裏面放了一條同款的手鏈,區別在于石榴石被陳籽星月菩提子取代,長度可以繞着他的手腕轉三圈。
它的價值雖然遠遠比不上他送她的禮物,卻已經是她可以送出的最珍貴的東西,那是她羞澀的告白。
就是為了趕去取這禮物,她才錯過原來那趟動車,改簽了最後一趟,一路站了回來後又拐去買了個蛋糕,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蕭嘉樹眼神一震,她已将那手鏈扔到他懷裏,他抓起一看,男款手鏈上銀制的樹舟圖要更大些,背面寫着“嘉木宜舟”四個字,看得他心都跟着顫抖起來。
嘉木是他,宜舟是她。
她在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她願意永遠把兩個人的名字刻在一起。
他攥緊了那條手鏈,唇微動,聲音像抓不牢的沙子:“宜舟……”
“你告訴我,你是怎麽從陸文栩的手上,看到過這只連我都是第一天才看到的镯子?”徐宜舟望着他,眼眶通紅,聲音尖銳,“你給我一個理由,只要足夠合理,我就願意信你從沒把我當成陸文栩,我也願意當一切從沒發生過,你說呀,你說!”
話到後面,她的力量似用盡般,聲音弱了下去。
“我真的在陸文栩的手上看到過這款手鏈。”蕭嘉樹沉了聲重重開口,他的理由薄弱得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但那卻是事實,他就是這麽鬼使神差地總把她們重疊。
徐宜舟小退一步,沒再說話,轉身很快沖上了樓。
蕭嘉樹的腦袋裏鑼鼓齊鳴,像在唱着一出讓人頭疼欲裂的大戲,他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邁腿追了上去。
卧室的門被徐宜舟用力推開,才拎上去沒多久的行李箱打開着,床上是些衣服雜物,在他回來之前徐宜舟正在整理行李。
她沖到了床邊,随手将那些被取出的東西胡亂地掃回箱裏。
“徐宜舟,你要去哪裏?”蕭嘉樹很快跟了上來,進了房間。
好不容易才等她回來,一個人煎熬的日子他受夠了,他只想先把她留下再說。
徐宜舟低了頭沒說話,很迅速收完東西,将行李箱拉緊,起身。
“別走,不許走!”蕭嘉樹沖上來,抓住她的手臂,低吼着,“你要怎樣才可以相信我,我跟陸文栩之間沒有什麽。”
徐宜舟被他抓着手,掙了掙發現掙不脫,于是擡眼冷冽開口:“我相信!孫瀚清和周靈夕之間也一樣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我怎麽會不相信呢?”
乍然聽到孫瀚清的名字,蕭嘉樹眼眸一縮,低聲吼道:“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論!”
“你又何嘗不是在拿我和陸文栩相提并論?”徐宜舟的溫柔土崩瓦解,“早知如此,我當初根本無需和孫瀚清分手,因為你們根本沒有分別!”
“徐宜舟,夠了!”蕭嘉樹提高了聲調,他抓着她的手都在顫抖,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像劍刃般一下又一下剜心而落。
徐宜舟在他眼裏看到了破碎,她一下子收了聲。盛怒之下,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她一直知道自己心裏藏了個魔鬼,終有一天會傷了自己傷了他,所以每一次瀕臨崩潰邊緣的時候,她才需要一個人離開,一個冷靜。
趁着蕭嘉樹手勁微松,徐宜舟猛得抽出手,拖了行李箱很快朝房外走去,再呆下去,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還沒等她踏出房門,那門便在她眼前被人狠狠甩上。
她轉身,蕭嘉樹身體壓來,将她整個人壓在了門上,不容分說地低頭吻下來。
這吻像是霸道的渲洩,他才沾上她的唇就重重一咬。
酒氣從他口中傳來,帶着瘋狂迷亂的氣息,除了掠奪還是掠奪。
她的唇膏是甜膩的果香,并不是他喜歡的香氣,但從她唇上随呼吸鑽入他鼻子後,卻驚人的誘惑着,讓她的唇像店裏的蛋糕一樣鮮豔甜美,蕭嘉樹發了瘋似的品嘗着,沒有給她半點說話的機會。
酒精的作用之下,他抛開了往日溫柔,滿心只剩下一個念頭。
留下她,占有她。
沒有其他。
徐宜舟睜大了眼,她已經意識到蕭嘉樹想做什麽,因而眼裏驚急一片,擡了手去推他的肩膀,誰知蕭嘉樹大掌一箍,鉗制了她的右手,身體貼上來,讓兩人間再無空隙,他任她的左手揮到半空,然後打在他背上,他的左手卻趁此機會滑入衣服,撫背而上。
她整個人打了個顫,他的手緩慢灼燙,被他撫過的皮膚下每一根神經都為之戰栗。
他終于放過她的唇,轉而一路親向了脖頸,徐宜舟得到了片刻說話的機會。
“蕭嘉樹……你……要用這樣的方式……挽留我嗎?”
她喘息地說着,聲音裏的妩媚讓這話聽着像纏綿的呻/吟。
蕭嘉樹沒有回答,只是以唇代話,游走四處。
“你會……嗯……”徐宜舟未盡之言忽然化成尖細的吟聲,他咬上了讓她羞恥又酥麻難耐的地方。
那感覺帶了些暢快,讓她放棄了掙紮。
像順從,也像妥協,更像是放任。
放任自己沉淪,沒有愛情,只有肉/體一/夜/歡/愉。
一切都被遺忘。
寬松的毛衣被掀起;裙被褪去……
蕭嘉樹抱了她,重重倒在床上。
在進入的那瞬間,她猛地繃直背,空了腰,頭頸卻以奇怪的姿勢擡起,狠狠咬上他的肩頭。
魔鬼的誘惑麻木了她所有情緒,理智被冰凍,殘留下來的只有穿透靈魂的欲/望,一下又一下撞擊着,似要撞到生命盡頭。
而生命的盡頭,只有一片空白。
她的未盡之語是……你會徹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