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表白
小倩剛走到車子旁邊，車門已經打開。
“上車再說。”歐仲文沒表情地對她說。
小倩沉默地上車。
歐仲文等她上車後，随即将車子開走。
“今天董事長看到你在大廳工作。”離開飯店後，歐仲文瞪着前方擋鏡，面無表情地對她說。
不知該回答什麽，小倩輕聲答覆：“是。”
“他問我，你這麽年輕，怎麽會到大廳拖地？”
小倩瞪着自己的膝蓋，沉默無語。
“你也認為，自己不該做這份工作？”他突然問她。
小倩的視線從自己的膝頭上移開，凝望前方。“無論做什麽樣的工作都沒有關系，我很喜歡飯店，而且我相信，每一份工作都是成長的考驗。”她淡淡地說。
“你的話，只能用來安慰沒有成就的人。”他撇開嘴，說的話很直接，直接得足以刺傷人。“某些人并不需要經歷這樣的過程。”
“你指的，是你自己嗎？”
“如果你聽得懂，就不需要自欺欺人。”
小倩回眸凝望他。“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兩個字，叫做‘忍耐’嗎？”
歐仲文無動于衷。“不要以為只有你知道這兩個字，對每個人而言，這兩個字的意義都不一樣。”他的口氣很冷淡。
“對，這兩個字對每個人的意義都不一樣。”小倩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對我來說，忍耐就是現實，現實就是生活。如果我不忍耐，不把現實的挫折轉化成考驗，就沒有力量面對嶄新的每一天。因為每一個新的日子開始，對我這種人來說，都有不同的難關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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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仲文突然發笑。“把打掃廁所這件事，與人生的考驗相提并論，你不覺得太可笑？”
“如果你是我的話，這件事就會變得很嚴肅，一點都不好笑，因為這就是我的生活。”
歐仲文突然停車。“你的生活大可不必這麽艱難，我給過你機會，是你選擇放棄。”他瞪着前方，冷冷地道。
小倩垂下眼。“謝謝你的機會，因為我真的感謝你，所以才會上你的車。”
歐仲文沉下臉，從外表看不出他的情緒……
“但是，”小倩靜靜地低語：“當你要施予的時候，請給我應得的就好，不要給我過分的恩惠，因為，在現實中我并沒有太多的幸運，得到多餘的恩惠。”
歐仲文瞪着前方，不發一語。
這段時間，小倩選擇沉默，來等待他的沉默。
“你要我怎麽對你？要我給你什麽？或者，你還想拒絕我什麽？”許久後，他一字字沉聲問她。
小倩的胸口忽然揪緊……
突然間紊亂的心跳幾乎燒灼了她的胸口！
她不能呼吸，因為他突然而來的話，打亂了他們之間壓抑的默契。
“是我害怕，”她低聲說，聲音輕之又輕。“我害怕一旦接受，就會慢慢習慣，然後開始奢求。”說完話，她拉開門把準備下車。
就在小倩打開車門同時，歐仲文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扯向自己——
小倩來不及掙紮，就被歐仲文帶向他寬厚的胸膛……
“你——”
“不管你害怕什麽，事情一旦發生就是發生了！誰都不能阻止它！”歐仲文握住她，堅定沉毅地對她說。
“可以阻止！”小倩的臉色瞬間轉白。“只要我們不再見面就能阻止。而且事實上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根本沒有交集，也不應該有交集！”
表面上，兩人像在說一件謎樣的事。
然而因為這隐藏的默契，歐仲文确定已到了風雨欲來的時刻——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你一直很清楚，卻一直在逃避！”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卻清楚深刻。
小倩臉孔慘白。“我沒有逃避！”她固執地反駁他。“沒有什麽好逃避的——”
“那就不要說‘兩個世界’這種話！你以為理性是矛還是盾？你打算用你的矛跟盾武裝到什麽時候？！如果能阻止就算每天見面也不必害怕！”
小倩瞪着他。
他好像鐵了心，現在就要把所有從前隐晦不明的暧昧，全都在現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你不要再說了！”小倩冷漠地對他說：“你說的話我全都不想聽，從今以後我也絕對不會再跟你單獨見面！”
她掙紮，他卻不放開她。
“告訴我，怎麽樣才能讓你丢掉該死的顧忌和自尊？嗯？”他急促的語調低得不能再低，毫不在意她高築的冷漠圍牆，他仍緊緊地握住她。
“跟我的顧忌以及自尊沒有關系！”小倩對他低喊，語調漸漸激烈，不能再保持冷靜。“你身邊的親人和朋友不會有一個人喜歡我，也不會有人認同你，居然有一個像我這樣的朋友！”
“像你這樣的人是什麽樣的人？！”歐仲文比她更大聲。“告訴你，我想交什麽樣的‘朋友’沒有一個人能幹涉！”
“你的母親能幹涉，你的朋友也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那就看吧！”他幾乎貼着她的耳邊大喊：“現在我只想得到你！”
小倩呆住了，她怔怔地瞪着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顫抖地問他。
他毫無顧忌的話，讓她更害怕。
歐仲文的喘息低沉而且急促。“我清楚，就像你也清楚一樣！”
他灼熱的眼眸困住小倩。
小倩告訴自己，她要努力別開眼，努力忘掉他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因為歐仲文被一時的激情沖昏頭，他瘋了！
“一名富家公子，會花多少的時間付出真情？”她冷淡地，執着地不被他的熱情感染。“一個月，半年，還是一年？等有一天回首，你會發現一切都很可笑，因為你的執着只是一時的沖動！”
“你害怕沖動？還是害怕自己其實也跟我一樣沖動？”他扯住她的手臂，把她更貼緊地扯向自己：“葉小倩，看着我說話！”然後命令她。
小倩喘着氣，她的心跳已經快得讓她再也不能承受——
“放開我！”小倩的冷靜終于崩潰。“你到底想要怎麽樣？！你為什麽要把我弄得跟你一樣瘋狂？！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才肯停止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她對他尖聲大喊。
她的崩潰卻換來歐仲文的冷靜。他緊緊抓住小倩的手，眸光異常灼熱，語調急促地低語：“你也跟我一樣瘋狂嗎？小倩，你終究不能欺騙你自己，之前那一切你拒絕我、反抗我的冷淡，說明了你只是在逃避！”
“不是不是！”小倩激動地反對，怨恨地對他說：“那都是真的，我真的很讨厭你——”
然而她話未說完，歐仲文濕潤的吻已經堵住她的唇——
小倩傻住了。
她孤獨的世界在這一刻驀然起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然而，他怎麽可以就這樣破壞她辛苦築起的城牆？
如果沒有這堵堅實的城牆保護，未來她要怎麽過她艱辛困難的日子？
“不要這樣！”
用盡所有力氣，小倩在歐仲文深深吻住自己的時候推開他——
再一次被拒絕，歐仲文錯愕地瞪着她。
這時候的他就像一頭狼狽的野獸，他深刻的熱情不能理解，她再一次把他推出生命的決心是為了什麽？
小倩怔然地凝望他……
下一秒，恢複意識後小倩轉身跳下車，在熙來攘往的馬路上，她像一只無助的獵物，在街頭拔足狂奔。
——
恍惚地在街頭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小倩才疲倦停下來，然後找到公車站，等了不知道多少時間，然後上車，上車後找到位子，在車上坐了不知道多少時間，然後下車、轉車、搭車……
終于，她回到北投的小房間，時間已經超過晚上十點。
小倩呆滞地坐在自己那張小床上，終究顫抖地意識到……
她的唇，竟然還殘留着歐仲文烙下的餘溫。
今天為什麽不能跟平常一樣？
小倩希望今天跟往常一樣，不要有任何的變化，讓她感到不安。
然而歐仲文執意改變現狀，他的執着讓她害怕，更讓她一時手足無措的，是那些他不再壓抑隐藏，每一字每一句揪緊她心窩的言語。
她不曾想像過，揭開冷靜面具，真實直接的歐仲文竟然會讓她有“害怕”以及“逃避”的情緒……
她承認，她确實害怕而逃避着他！
然而這些真實的情緒，她永遠不可能、也不會對他坦白。
小倩坐在床上發呆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響房門。
“小倩，你回來了嗎？”
關切的口吻，讓小倩回到現實。
“……嗯，我回來了。”小倩發現，自己的一雙腳已經不聽使喚。
那是室友前來關切的聲音，她卻累得無法走過去開門。
“回來就好。因為已經很晚了，所以我來敲門看你回來沒，如果你還沒回來我們就要開始擔心了。”隔着門板，室友對小倩說。
因為住在公寓裏的都是女生，大家約好了互相照應。平常小倩都八點以前就回家，今天卻到十點鐘都還沒到家，室友才會來敲門關心。
“謝謝你，我沒事。”小倩低聲回答。
室友聽出小倩的聲音好像很累。“嗯，那你好好休息。”
室友離開後，小倩再也支撐不住，她疲倦地躺倒在被單上。
如果明天見到歐仲文，她要拿什麽樣的心情面對他？
小倩用力閉上眼睛！
現在她沒有答案，只能努力讓自己紊亂的腦海保持純淨的空白……
至少，在不平靜而且混亂的今夜，她只需要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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