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買兇殺人?荒謬! (1)
易之雲殺了人?!
開什麽玩笑!
“裏正,這怎麽可能?你是不是弄錯了?”柳橋忙道,“易之雲怎麽可能殺人?”
話落,她便想起了兩日前易之雲一身狼狽回來的事情,不對!如果當時他是殺了人的話,怎麽可能那般平靜?
不可能!
林家聲也是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學堂是這樣派人來通知的,因為事情太大,學堂甚至是直接讓人将這消息告訴了他這個裏正,“阿橋啊,我也不想這事真的,可是這消息是學堂的人親口告訴我的,如今你們家阿雲已經被押到了衙門,大老爺可能已經開堂審問了!你快去通知你娘……”
“不行!”柳橋穩住心神,咬着牙道:“我娘病了,不能讓她知道這件事的!?”
“可這事……”
“裏正!”柳橋打斷了他的話,“請你陪我一起進城裏去衙門看看情況!我不相信易之雲會殺人,必須先弄清楚情況!”
林家聲考慮了會兒,“好,我跟你進城!對了,帶上錢,去衙門沒錢打點不成!”
柳橋點頭轉身進屋去拿了錢,為了不讓雲氏看出不對勁,她甚至沒去跟雲氏說聲便出門了,“裏正你先等等我,我去找小燕幫忙照看一下我娘。”
林家聲點頭,“叫上阿貴,坐他的驢車一起去!”
柳橋沒反對,快步敲了林小燕的門,也沒有多說,就請她照看一下雲氏,然後叫了林貴出門。
“阿橋,發生了什麽事情了?”林小燕見林家聲也在,又是那般臉色,頓時覺得定然有事情發生。
柳橋沒說,“等我回來再說,幫我跟娘說我進城一趟。”不是想瞞着林小燕,而是擔心說了她會在雲氏面前露了話。
林小燕見狀也不再問,“你放心,嬸子我會照顧!阿橋,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慌,我爹陪着你一起去,有事就讓我爹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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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柳橋點頭,心情異常沉重。
她絕對不信易之雲會殺人,可是這件事……學堂派人來通知,那這個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如今她只是希望衙門那邊弄錯了,或者是個誤會!
林貴駛出了驢車,柳橋和林家聲上了驢車往縣城而去,路上,林貴也問了怎麽回事,柳橋沒開口,還是林家聲将事情說了,林貴聽了差一點将驢車給趕下了道旁的水溝。
不過驚慌過後,他也還是相信易之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進了城,三人直奔衙門。
林家聲跟衙門外面看守的衙役打聽了,易之雲已經過堂了,如今被關押在了牢房裏,罪名是買兇殺人。
買兇殺人?!
這比易之雲跟人打架不小心将人打死了更難以讓柳橋相信!
柳橋上前想問清楚那衙役,可對方根本不買賬,最後塞了銀子過去,也只是打聽到了易之雲似乎已經認罪了的結果!
荒謬!
“這位大哥,請問陳捕頭在嗎?如果在,請您幫忙通傳一聲,就說阿橋想見他!”柳橋又塞了一塊銀子過去,“小妹求大哥了,幫幫忙!”
那衙役甸了甸手裏的錢,笑呵呵地應了,“你們等着,我進去看看在不在!”
“謝謝大哥!”柳橋又是鞠躬又是賠笑,雙手卻一直握着,手心冒汗。
她不信易之雲已經認了這個荒誕的罪名,就是擔心他是不是被嚴刑逼供,如今她只能期望百姓說揚子縣的大老爺是個好官這個傳聞屬實,否則這件事就糟糕了!
大約過了一刻鐘,陳捕頭從裏面出來,見了柳橋之後臉上沒有往日的笑容,而是嚴肅,“阿橋來了。”
“陳捕頭。”柳橋上前,“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陳捕頭。”林家聲也上前,“我們是專程來問問阿雲這小子的事情,能不能找個地方坐下來說說?請陳捕頭幫幫忙。”
陳捕頭點頭,“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想去找找你們,阿橋……先進來吧,進來再說。”
“謝陳捕頭。”柳橋謝道。
随後,三人在陳捕頭的帶領之下進了衙門,饒了幾個彎之後進了一個屋子,看那樣子應該是捕快平時休息的地方。
“陳捕頭,能不能跟我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柳橋吸了一口涼氣,冷靜地問道。
林家聲也接話,“是啊陳捕頭,這咋回事?雲小子怎麽會買兇殺人?他才十三歲,又是個讀書人,怎麽會做出這等事情?!”
他也不希望這件事是真的,他們林家村祖祖輩輩上百年從來沒出過殺人犯!
陳捕頭給柳橋等人倒了茶,才坐下來慢慢道來。
原來,兩日前的夜裏,城東的妓院萬花樓裏發生了一樁命案,兩個嫖客在争奪一個妓女期間起了争執,然後大打出手,最後一個人将對方給打死了,衙門經過調查,昨天将兇手田三給抓了回去,原本這只是一樁很簡單的打架失手殺了人的案子,可是在審問之時,田三卻說他是被人收買了,所以才會打死那人。
案子頓時轉了性質,成了買兇殺人。
而這個買兇的人便是易之雲!
原來那個死者便是和易之雲在同一個學堂裏面念書的同窗叫張阿寶,是張家村的,兩日前,易之雲跟這人因為口角而打了一架,易之雲因為年紀小些輸了,當天晚上,張阿寶跟村裏的另一個人進城去喝花酒,最後被田三打死了。
更讓柳橋沒想到的是那聲稱被易之雲買兇的兇手田三竟是就是那日在義莊的那個看守。
“田三說易之雲用五百兩收買了他,他才會打死張阿寶的。”陳捕頭呢道。
“不可能!”柳橋無比震驚,面色有些發白,五百兩?不就是……那日她“捐”出去的不就是五百兩嗎?
“對了陳捕頭,雲小子哪裏來的五百兩?”林家聲也覺得不可思議,那張阿寶也不是什麽大人物,就算要買兇殺他也不需要五百兩這麽多!
陳捕頭看了看柳橋,“田三交代,那五百兩是阿雲幫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對方給他的報答。”
“他有什麽證據?”柳橋壓下了心裏的慌意,冷冷地道:“田三他有什麽證據?陳捕頭,總不能說他是就是吧?就算真的有着五百兩的存在,他有有什麽證據證明易之雲拿去收買他殺人了?”
陳捕頭的臉色古怪,“雲小子承認了有那五百兩。”
柳橋面色一變,咬了咬牙,“門口的衙役說他認罪了?”
“這……也不算。”陳捕頭道,“雲小子承認了那筆錢的存在,也承認了将錢給了田三,不過沒說是買兇,而是捐給義莊,用做客死他鄉沒有人親人收殓之人殡葬用的,可田三仍是一口咬定是買兇用的,各執一詞,都沒有其他的人證物證,所以大老爺先将兩人收監,讓我們再查。”
柳橋松了口氣,看着陳捕頭,“我就是人證,當時我也在場,而且,是我将那五百兩捐出去的!”
陳捕頭一驚,“是你……捐出去的?”
“是!”柳橋道。
陳捕頭審視地看着她半晌,“阿橋,你當時為什麽要那樣做?”
“為什麽?”柳橋苦笑,因為被易之雲氣的,還是因為孤兒那份的自卑的自尊?她也說不清,更沒想到已經幾乎忘了的舉動竟然會造成如今這樣災難性的後果!“陳捕頭,我就是人證,如果是因為那筆錢,那你們該抓的人是我。”
陳捕頭皺緊了眉頭。
“阿橋……”一直沉默的林貴首次開口,“你……你不要胡說……陳捕頭,阿橋還小,她不懂事……”
林家聲也不信,“阿橋,我知道你擔心雲小子,但這樣的事情不是你認下了就沒事的!”
五百兩?
真的有那五百兩的存在?
他們就這樣“捐”出去?
瘋了不成?!
“陳捕頭,我所說的都是真的。”柳橋正色道,“如果……”
“阿橋啊。”陳捕頭打斷了她的話,“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只是如今阿雲已經認了,大老爺不會信你的,而且你一個小片丫頭的和那張阿寶也沒有過節,怎麽會買兇殺人?”
“易之雲同樣不會!”柳橋喝道,握着拳頭強壓着心中即将失控的情緒,“還有,易之雲和那張阿寶起沖突是在兩日前,而我們捐出那筆銀子的時候是在一個多月前?如果田三說易之雲買兇殺人,難道易之雲有預知未來的能力,知道自己會和張阿寶打架而且打輸了,還能預計的到張阿寶當天晚上回去喝花酒好讓田三給逮個正着殺了?”
“田三說他一直等着機會,那日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下手。”陳捕頭道,“阿橋,這個疑點可以解釋的通的,田三說雲小子之前就和張阿寶有過節,早就處心積慮要買兇殺了他。”
“就算真的買兇,這城裏什麽地痞流氓沒有,非得買他一個義莊的看守?而且還是用五百兩?!”柳橋分辨道,“還有陳捕頭,現在所有的一切都還是田三自己空口白話,難道大老爺就要憑着一個殺人犯一個連捐給死人的錢都貪墨了的小人的話而定我夫君的罪?!”
陳捕頭道:“這不還沒有定罪嗎?”
“人都關進牢裏了,這跟定了罪有什麽不一樣?”柳橋言辭厲色。
陳捕頭見狀神色有些不虞。
“阿橋!”林家聲也不滿了,“怎麽跟陳捕頭說話的?!”
柳橋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對不起陳捕頭,是我一時失控,請陳捕頭莫要見怪。”
陳捕頭擺擺手,算是沒事。
“陳捕頭,我夫君是無辜的,還請陳捕頭查清事情真相!”柳橋鞠了一躬,“求陳捕頭了!”
“你放心,查案子是我的本分。”陳捕頭道,“我一定會查清楚的!你也不要太擔心,只要是沒做過的,大老爺不會冤枉人的!”
“謝陳捕頭。”柳橋只能冷靜,“我想見見夫君,陳捕頭能不能行個方便?”
陳捕頭考慮半晌,“好,我帶你去見他。”
“謝謝陳捕頭。”
……
衙門的牢房位于衙門的北面,不大不小,沒有想象中的髒亂但是也不好。
柳橋見到易之雲的時候他正坐在鋪着雜草的地上,身上也沒帶枷鎖和穿囚衣,除了臉色有些灰白難看之外,整個人還是齊整的,身上的衣襖完好,沒見被刑訊逼供的跡象。
“易之雲……”
易之雲猛然擡起頭,在看到了柳橋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然後倏地站起沖上前握着牢房的木樁子,“你怎麽來了?誰讓你來的?!娘呢?娘現在怎麽了?!”
柳橋看着他,眼眶忽然湧上了一股熱流,不過卻被她咬着牙壓了回去,吸了一口渾濁的空氣,正色道:“娘很好,她還不知道這件事。”
易之雲緊張的神色松弛了一下。
“易之雲……”柳橋看着他,“你怎麽自己認了?那五百兩明明是我捐出去的,易之雲,這個禍端是我做下的,你……”
“跟你沒關系!”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神色有些猙獰,眼瞳裏也泛起了強烈的恨意,“和你沒關系!”
“易之雲……”
“都是沖着我來的!”易之雲一字一字地咬着牙道,“他還是不肯放過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就是為了讓我從這個世上消失!從一開始就是沖着我來的!”
柳橋詫異,“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是那田三胡亂拉人陪葬,而是有人故意設局?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從那對母子出現就是?“是誰?”
“呵……”易之雲沒有給柳橋回答,靜靜地看着柳橋半晌,“幫我照顧娘,我死了之後,你幫我照顧……”
“易之雲!”柳橋厲聲打斷了他的話,“如今還不到這個地步!就算真的有心存心害你,可如今也不過是田三的空口白話,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你買兇殺人!大老爺到現在都沒定你的罪就是最好的證明!易之雲,你不要……”
“沒用的!阿橋,他存心陷害我,我不死,他不會善罷甘休!阿橋,做什麽都沒用的!”易之雲道,即是恨也是絕望。
柳橋暴走,“都沒有試過你怎麽就知道沒用?!就算真的有人存心害你,難道我們就只能坐着等害?!那人是誰?你告訴我,我來處理!”
“我們鬥不過他!”易之雲也怒喝道,“阿橋,鬥不過的!”卻始終不肯說那人是誰。
“我不信!”柳橋怒喝道,“光腳不怕穿鞋的,你不告訴我那人是誰沒關系,但他用如此手段陷害你也就是仍有顧忌,只要他有顧忌我們就有一線生機!易之雲,我告訴你,我不管你現在腦子裏想着什麽,但最好都給我打住!我柳橋不是什麽好人,壞事也做過一些,但是從來沒有害死過人!如今那死了的張阿寶已經算是我間接害死了,你再死了你是想要我後半輩子都不好過?!”
易之雲臉色輕顫,“跟你沒關系……”
“如果不是我當日捐了那五百兩,田三怎麽會有這個借口陷害你?”柳橋道,而且,她也不信真的有人這般害他們,就算是害,對方難道能夠猜到她不會收下那五百兩?“易之雲,你在這裏給我好好呆着,不要給我做傻事,更不要再亂說話!給我好好呆着,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柳氏阿橋——”
“叫祖宗也沒得商量!我不知道你所謂的一心陷害你的人是誰和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過節,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死,絕對不會!”柳橋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我再跟你說一遍,你給我好好呆着,不要再亂說話!也不要去想那些傻子都不會想的事情!易之雲,是你自己說過你會一輩子對我好的,你休要說話不算話!”
“阿橋……”
“好好呆着!”柳橋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便走,出了牢房,“陳捕頭,方才夫君的話你也聽到了,你如何認為?”
陳捕頭臉色凝重,“阿橋,你剛剛怎麽不問清楚那陷害的人是誰?”
“他不會說的。”柳橋道,“要說當時大老爺審問的時候他就說了!而且,我不覺得他所說的是真的!”
陳捕頭眉頭擰的更緊。
柳橋繼續道,“如果真的一開始就是一個局,那對方必定不是簡單的人物,我們不過是一個小小莊戶人家,如果真的有這麽一個大人物存心想要我們死,随便一個辦法便可以讓我們消失無蹤,用得着如此費心思嗎?!”
“說的也是,只是田三也不會無端端地誣陷你們的。”陳捕頭道。
柳橋沒有反駁,但是還是覺得易之雲心裏的猜測不正确,就算真的有人要害他們,也應該不是易之雲口中那似乎來頭很大的大人物,理了理思緒,道:“被買兇殺人也是死罪,如果田三真的受人指使,那定然是有什麽事情讓他拿自己的命去換!只要查出了田三連命都不要的原因,便可以順藤摸瓜揪出幕後之人,如果田三殺人不是有預謀的的,那他被收買陷害我夫君便是在他殺了人之後,陳捕頭可查出他殺了人之後和什麽人接觸過,見過什麽面生的人!”
陳捕頭點頭,“好,我會好好查查!”
“多謝陳捕頭。”柳橋謝道,随後從懷中取出了錢袋,遞給了陳捕頭,“我夫君在牢中勞煩陳捕頭照料了。”
陳捕頭忙推開,“阿橋你這是做什麽?拿回去拿回去,你這丫頭将我當什麽人了?”
“這些銀子不是給陳捕頭的,阿橋相信陳捕頭幫我們不是為了報酬。”柳橋道,“這些銀子是給陳捕頭打點上下用的,我夫君的性子……陳捕頭也應該知道一些了,我不想讓他在牢裏受罪,還請陳捕頭代為打點!”
陳捕頭看着她,“好,我收下,難為你了丫頭。”
柳橋苦笑。
田三的事情陳捕頭自會去查,易之雲在牢中的一切她也打點了,只要他不再腦子犯糊塗,暫時不會有事,做完了這些事情之後,柳橋也沒即刻回村子,而是請林貴和裏正陪着她去了易之雲念書的學堂。
不管背後是不是有人存心陷害,但如今所有指證也不過是田三的一家之言,只要她将這些話一一攻破,那所謂的買兇殺人就不成立!
和張阿寶早就積怨?
最清楚易之雲和張阿寶關系的不就是學堂的父子和學生嗎?
……
安氏私塾是安家村的舉人老人安方十年前開設的,雖然及不上城裏官方開辦的學堂,但是卻是附近好幾個村莊孩子念書上學的唯一私塾,在整個揚子鎮也是少有名氣,每年都有人考上童生,轉去縣城的官方學堂就讀。
柳橋在林家聲的帶領之下來了安氏私塾,可林家聲才上前說了三人的身份和來意,便被私塾看門的仆人給攔住了,說夫子不見。
沒去禀報便說不見,顯然是不想理會這事!
柳橋心裏冷笑,随即上前,“請去轉告安夫子,如果他今日不見小女子,那小女子就跪在這裏跪到他願意見為止!小女子不怕丢臉,只要安氏私塾也不懼被人指指點點即可!”
“你——”
“如今安氏私塾一個學生去喝花酒被打死,一個被誣陷說買兇殺人,而作為他們老師的夫子卻躲着不出面,安氏私塾,安夫子若是願意擔着這個涼薄的罵名,那盡管不見!”柳橋一字一字地道。
那守門的被她這番話氣的面色發青。
林家聲也是驚了一驚,責備地瞪了柳橋一眼,然後上前安撫那守門的,好說歹說他方才不情不願地去禀報。
沒過多久,便回來說夫子請他們進去,柳橋三人被帶到了一間小房間裏,随後便有下人前來上茶,待客之道沒有絲毫的怠慢,沒過多久,一個身着青灰色長袍,頭發花白,面容嚴肅的男子走了進去。
“安夫子。”林家聲忙起身道。
林貴也起身,“安夫子……”渾身不自在的樣子。
莊戶人家在這些讀書人,尤其是有功名而且受人尊重的讀書人面前總是自慚形穢。
便是林家聲這個裏正也不例外。
柳橋也起身,但是卻神色冷淡,目光沒有避諱地在安方身上審視,而安方也是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柳橋,見她竟然是一個小片丫頭,眼底閃過了驚訝,随即又見她的目光神态,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你就是易之雲的童養媳?”
“是。”柳橋上前,躬身施了一禮,“小女子柳橋見過夫子。”
“哼!”安方冷哼一聲,負手低頭冷聲道:“就是你在私塾門口叫嚣要毀了我安氏私塾的名聲?”
“不敢。”柳橋也沒懼,擡頭直視着他,“小女子的夫君也是私塾的學生,是夫子的學生,自然不會損害私塾的名聲,只是小女子敬重私塾,敬重夫子,我夫君更是将夫子視為父,将私塾視為最神聖之地,可是如今我夫君有難,夫子和私塾竟是不管不問,一副生怕惹上麻煩的态度,這讓小女子和夫君甚為心寒。”
安方面色鐵青,“易之雲犯下的是殺人罪,殺的還是我安氏私塾的學生,是他的同窗,難道我還得包庇他不成?!”
“連大老爺也尚未定我夫君的罪,為何教導了我夫君幾年的夫子卻一口咬定我夫君犯了這等大罪?”柳橋譏诮反駁,“就算夫子真的認定了我夫君便是如此喪心病狂之人,那死的那個人是夫子的學生,夫子就算不願意理會我夫君,為了死了的學生也不該躲在這裏對這件事不聞不問!夫子厭惡我夫君有罪,可那死了的張阿寶可是沒罪!還是在夫子的眼中,這私塾裏的學生不過是夫子名逐利的工具?”
“你——”安方氣的渾身顫抖,那嚴肅的臉孔甚至扭曲。
林家聲見狀忙沉着臉喝道:“柳橋,你在胡說什麽?你怎麽可以跟安夫子這樣說話!?”
柳橋沒理會林家聲,而是上前一步,緩和了語氣對安方道:“安夫子,小女子年紀小不懂規矩,言語之間若是冒犯了安夫子,小女子願意賠罪,但是,小女子懇請安夫子幫小女子夫君洗清罪名,還小女子夫君一個公道,也讓死者安息!”
“哼!”安方別過了身,不理會。
柳橋繼續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夫君和張阿寶同為夫子的學生,也便等同是夫子之子,夫子忍心看着他們相繼枉死?我夫君并未買兇殺人,如果被定罪赴死,他便是枉死!白白連累了一個人枉死,那已然被殺的張阿寶也平添了一份罪孽,甚至還可能讓真正的害人之人逍遙法外,讓張阿寶不得伸冤!兩名學生枉死,夫子卻坐視不理,就不怕夜裏三更有人敲門?”
安方猛然轉身,面色又青又白,“你……你恐吓老夫?”
“小女子不敢。”柳橋道,“小女子只想求夫子施以援手,救救我夫君,也為張阿寶讨回公道!夫君真的被定買兇殺人,夫子私塾教出來的兩個學生竟然積怨到這個地步,于夫子于私塾有甚好處?”
安方怒極:“你就知道易之雲真的沒有……”
“沒有!”柳橋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堅定,“他是我的夫君,我相信他不會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夫子,我夫君在你這裏也念了好幾年的書了,他雖然不聰明,但是品性如何你也該清楚!如今小女子不是要夫子歪曲事實,我所求的不過是夫子和私塾內的其他學生給我夫君做個證明,證明我夫君平日的秉性以及他和張阿寶之間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積怨已深一事,更談不上憎恨到買兇殺人的地步!還有那日打架之事,我也相信我夫君不會随便跟別人動手,其中必定有緣由!而且這件事錯不在我夫君!否則這兩日夫子不會再讓他來私塾!”
安方鐵青着臉一字一字地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好!好!你所要求的老夫都可以做,只是老夫絕對不會包庇一個殺人犯!”
柳橋松了一口氣,可話卻還是堅定:“夫子不會,因為我夫君絕對不是殺人犯!”
目的達成,安方雖然被她氣的火冒三丈,但是她相信他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她也不怕他怒極之下歪曲事實,因為安氏私塾出了一個殺人犯這對私塾絕對沒好處!
這也是她底氣的緣由!
柳橋倒是不怕,不過林家聲卻怕的厲害,不是怕安方在易之雲這件事上使手段報複,而是擔心安氏私塾從此厭惡上了林家村,雖然如今林家村也就只有一個易之雲還在這裏念書,可也不保證将來不會有孩子來,別的不說,他正打算過兩年他的孫子送來安氏私塾念幾年書,就算考不到功名也好識幾個字,到時候如果安氏私塾記仇不收,那不是禍及子孫?
為此,他對柳橋很不滿,可是,見了方才她那一番伶牙俐齒的竟是心生怯意,到嘴的訓斥便都說不出來了,只得向安方賠罪,好說歹說地賠了好一會兒的罪,直到安方不耐煩了直言不會遷怒林家村方才作罷。
最後,安方說他會先查易之雲和張阿寶之間的事情,然後再去衙門。
柳橋謝了他,雖然他不甚領情。
從安氏私塾出來之後,天色已經暗了,到了傍晚了。
“阿橋……現在……去哪?”林貴問道。
林家聲冷哼一聲,“當然回村!難道你還有別的去處?”
柳橋沒在意林家聲的冷言冷語,沉思着,可還沒等她決定,便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叫喚聲。
“阿橋!”
柳橋擡頭望去,竟是林小燕,只見她神色匆匆地跑了過來,喘着氣道:“阿橋,總算找到你了……你快回去,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柳橋一驚,“是不是娘出事了?”
林小燕急紅了眼睛,“是……是……”掃了一眼一旁的裏正,“是族裏的叔伯……說易家大哥殺了人,是殺人犯……要将易家趕出林家村……”
柳橋聞言臉色一變。
“阿橋……爹……這到底咋回事啊?易家大哥怎麽會殺人的?”林小燕焦急地問道。
柳橋沒有答話。
林貴吶吶地應了兩聲,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林小燕更急了。
“小燕。”柳橋壓下了心裏翻滾的情緒,冷靜道:“這件事我稍後在跟你說,現在我娘如何了?她是不是也知道了這件事?”
“嗯……”林小燕抹了一下眼睛,“族裏的太公沖進易家……易家嬸子聽了他們說的事情之後當場就暈了……好在後來桂花嬸子和阿旺奶奶他們趕了過來,給掐了人中,才醒了過來,然後嬸子就要說去找易家大哥,可她根本下不床,後來還是阿旺奶奶說了她,她才沒動……現在……”看了一眼林家聲,“現在太公還有一些叔伯還在易家,還在逼……嬸子離開……如果不是阿旺奶奶年紀大輩分大攔着,他們可能還要動手趕嬸子……”
柳橋握了握拳頭,轉身看向林家聲,在他的臉上,只是看到了欲置身之外的冷漠,她知道方才的事情讓他不滿意,可是……“裏正,此事還請裏正幫易家做主。”
“阿橋啊。”林家聲也沒有惡聲惡氣,而是為難道:“我雖然是裏正,但是在族裏也只是一個晚輩,現在是族裏的太公要趕人……我……”
“好。”柳橋也道,“既然裏正做不了主,那就請裏正陪阿橋走一趟去見見太公和那些叔伯,您放心,阿橋不會為難您的,只是到時候請您幫忙安撫安撫那極為叔伯。”
林家聲眼睛轉了轉,“你放心,能夠幫的我還是會幫的!”
“謝謝裏正。”柳橋沒有去理會他的那些彎彎道道的算計,轉身上了驢車,一行人往村裏趕。
還沒到易家的門口,遠遠的便見到門口外圍滿了人,一片喧鬧。
柳橋雙手握的更緊。
驢車到了門口,也引起了門口圍觀的那些人的注意,柳橋凝着臉下了車。
門口的衆人轉過身看着她。
“裏正,你回來了!”
“裏正,到底咋回事?”
“真的殺人了嗎?”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問着林家聲,而柳橋倒是被忽略了,好半晌,一道尖刻的聲音插了進來,才讓将衆人的注意力轉到了柳橋身上。
“阿橋,你是從衙門回來吧?易之雲是真的殺人了?現在判了沒?什麽時候砍頭啊?”
柳橋循聲看去,不是別人,正是林花兒,此時她一臉幸災樂禍的,“花兒姐很想看砍頭?”
林花兒件了柳橋的目光頓時打了一個寒顫,“我……我哪裏喜歡……可你們家易之雲殺了人,當然是要償命的!”
柳橋沒回答他,而是轉身看向林貴,“阿貴叔,大老爺定了我夫君罪名了嗎?判了砍頭了嗎?”
“沒……沒……”林貴道,看了群情洶湧的衆人一眼,咬着牙道:“大老爺說這件事很……很多可疑的地方……讓陳捕頭再查查……”
柳橋點頭,看了一眼林花兒,“連大老爺都沒說我夫君殺人,怎麽花兒姐就認定了我夫君殺了人?阿貴叔,你說花兒姐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系?或者知道了什麽?”
林花兒面色一變,指着柳橋怒道:“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花兒不也是在血口噴人?”柳橋冷笑。
“你——”
柳橋沒有跟她做口舌之争,掃了衆人一眼,一字一字地道:“我只說一次,易之雲沒有殺人!我們易家也不會離開林家村!誰敢污蔑我夫君,趕我娘出家門,先從我身子上踏過去!”
“放肆!”
柳橋的話才一落,一道嚴厲且氣勢很足的聲音怒罵傳了出來。
門口的衆人快速推開。
柳橋随即便見一個頭發蒼白一臉威嚴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出來,而身後還跟着好幾個中年男子。
想必這就是族裏的太公了!
柳橋的記憶裏有這號人物的存在,但是沒有見過,只是耳聞,他是林家村林氏一族輩分最高的,村裏的人都尊稱他一聲太公,而裏正林家聲是他的侄孫子,柳橋雖是穿過來的,但是也知道這類人物分量有多重,也不敢用方才應對安方的态度來應對此人。
“太公。”她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
太公連應了沒應,易家這個外來戶他根本不放在眼裏,柳橋一個易家的童養媳他更加不會放在眼裏!
“剛剛是你在這裏叫嚣?”說話的是太公身邊跟着的一個圓臉的中年男子,臉色嚴肅,目光鄙夷。
柳橋擡頭,“是。”
“你就是那個易家的童養媳?”太公開口了,無比冷漠愠怒。
柳橋應道:“是。”
“好!”太公也沒罵人,不過顯然不是念着柳橋年紀小,而是不屑,易家的童養媳怎麽勞動他林氏太公罵她?“趕緊去收拾一下,帶着你婆婆離開我們林家村!今天就走!”
“太公。”柳橋看着他問道,盡可能地心平氣和,“太公以什麽樣的理由趕我們易家離開?”
“你還有臉問?”還是那圓臉男子,冷笑道:“你們家易之雲做出這喪天良的事情我們林家村還怎麽能夠讓你們留下?我們林氏一族自落戶這裏之後從來沒有出過殺人犯!”
“我說了,我夫君沒有殺人。”柳橋看着男子,“衙門的大老爺也沒有判,我夫君是清白的!”
“只是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