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十年
魏舞陽本來就是個貪生怕死的廢物,靠着出賣靈魂才得以保命,現在,他的死期将至。
“哥哥!哥哥!”淩拼了命地呼喚着洛離,可是洛離根本就不會理他,甚至都不會多說一句胡。
顧君墨的劍在洛離的手中,吸收了洛離體內的妖氣,洛離似是漫不經心的一揮刀,沒有見血,魏舞陽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他正要松一口氣時,卻聽“啪”的一聲,他的腰部以下的部分赫然倒地,他此刻處于靈魂狀态,卻根本無法逃脫洛離的束縛,而洛離不急着殺他,先毀了他的本體。
“不!洛離!”魏舞陽痛苦地吼叫,“我的身體!我的身體!你這個瘋子!”
“吵死了。”洛離低低吼道,那聲音本應該是只有他自己能夠聽到,但不知為何,卻一下子貫穿了整座山。
又一斬,魏舞陽依舊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但是他沒有斬斷他的本體,而是斬斷了那根伸出煙鞭的地方,那煙鞭落地,就消散成了無數散魂。
“你這個瘋子!你要殺我就給我個痛快!這麽折磨我有意思嗎!”
“聒噪。”洛離簡截了當又斬一劍,魏舞陽的本體,碎了,碎成了無數碎肉,這一劍,相當于爆掉了他全部的能力。
“瘋子!瘋子!瘋子!”魏舞陽自知必死無疑,把對洛離全部的不滿發洩了出去,“顧君墨死了!你殺了我也沒用!你洛離就是個廢物!一輩子都活該!你這種妖出生在世上就是個錯誤!殺了我啊!你快點殺了我啊!讓我死!我去見見顧君墨!惡心死他!讓他死後都不得安寧!”
“閉嘴。”洛離淡然道,面無表情地砍斷了魏舞陽的魂魄,魏舞陽這一次終于感受到疼痛,大聲尖叫。
黑煙的魂魄散開,哪怕至最後一刻,魏舞陽都還在發出陰陽怪氣的尖叫。讓人聽着心慌。
“哥哥……”淩望着洛離緩緩走到自己身邊,不知道該說什麽。
洛離卻道:“走吧。”
淩眼眸流露出不忍,但他點點頭,吃力地站起身子,扶着受傷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跟上了洛離。
“就是他們!”
這時候,門外忽然闖進來了一大堆侍衛。
“原來就是你們兩個私闖禁地!來人,把他們抓起來!”為首的侍衛吼着,上前,可是他甚至都沒能靠近洛離,就被一股力量彈飛至三丈之外。
侍衛狼狽地站起身來,不可置信,道:“這……這是什麽妖力!”
“快!不能讓他出去!上啊!”
一聲喝令,七八個侍衛一起提着刀往前方砍去,然而,他們無一不都是還沒能靠近洛離就被彈飛至數丈之外。
淩很不了解身邊的洛離,他明明就是自己的親哥哥洛離,卻偏偏又不像洛離,因為太過冷酷了,淩畏畏縮縮地往前走。
就在這時,一侍衛不知怎麽繞到他們的身後,舉着砍刀就上,淩是最虛弱的時候,寒光照射過來,他下意識去躲,可是那侍衛根本等不到靠近他們的那一刻。
洛離回眸瞪了那侍衛一眼,侍衛像是被施了什麽無形的壓力一般,摔落在地上,下一刻,侍衛的身體結上了厚厚一層冰,他動彈不得,最後成了活生生的一個人形冰棍。
在洛離面前的侍衛們面面相觑,再也沒敢上前。
洛離垂眸,冰涼的軀體,深幽的寒氣,冷漠的雙眼,望着侍衛們有些顫抖的身體,最後只道一個字:“滾。”
淩弱弱喚道:“哥哥……”卻再也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
顧君墨死了,連屍身都找不到了。
洛離已經多年沒有體驗過像今天這般的恐懼,一次次被從希望的邊緣推下,而下方只剩絕望。
蓮生和晴再次看到洛離回來時,他的身上布滿了傷口,經歷了一場惡戰,可無論在上藥還是說話的時候,洛離都是冷淡到極致,深藍色的瞳眸暗淡了。
瞳孔中晶瑩的光,滅了。
蓮生和晴這才發現,顧君墨不見了。
……
十年的時間,對于從前的洛離來說很短,只是後來他服用了白峰所給的丹藥,所謂的壽命,也過了許久吧,每日每夜都思念,最後卻連顧君墨的面龐都變得模糊。
洛離沒選擇回到凡間,繼續在妖界,他的存在相當于流浪,在這茫茫妖界,他又能做什麽?顧君墨已然死了。連屍骨都不存在了。
從前洛離還可以在最艱難的時候望着顧君墨,然後把一切心酸痛楚都忘卻,可是後來,洛離痛到了極處,也就忘了該怎麽依賴了。
“哥哥。”淩望着那個在自己眼中越發高大的洛離,不由得感到心疼,他道,“今日是顧君墨的祭日。”
洛離放下手中的毛筆,輕嘆一口氣,道:“我一直都記得。”
十年的時間,洛離從不會寫字,漸漸地也學會了漢文,每年到了顧君墨祭日那天就會寫一封信,然後燒了它,只希望顧君墨能夠接收到吧。
淩問:“那……今年……”
洛離打斷他,道:“這是第十年,讓我一個人去吧。”
淩伸出手似乎欲要說什麽,最後卻依舊放下了,微微低眸便離開。
洛離還記得火焰山是什麽樣的地方,順着多年走過的路,去了那個地方,這時候的火焰山早就已經一片狼藉了。
當年顧君墨一死,洛離殺了魏舞陽和淩離開火焰山,路上遇到了侍衛的阻攔,洛離只動用了三成妖力就屠了整座火焰山,而正是從那時起,火焰山徹底成了一個禁地。
而洛離的屠殺成了妖界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傳聞。
緩緩步入悶熱的山洞之中,多年未有人進入,讓火焰山中的岩壁都有些風化,不過洛離還是記得顧君墨的死,是在最深處的懸崖邊,因為他的無能而自刎。
随着輕聲的腳步,熔漿不再像從前那般悶熱,甚至漸漸地溫了下來,洛離跪坐于懸崖邊上,小心翼翼地放下酒壺,将一直謹慎隐藏的信封從萬丈上空扔下去。
那薄薄的一層信封一接觸到高溫的氣,便燃燒而起,熊熊火焰将信封燒成灰燼。
洛離道:“君墨,今日,你回來看我嗎?”
洛離的話空靈環繞在山洞之中,然而他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早該想到會如此。
他自嘲地低下頭,道:“不過是個傳說罷了。”
打開酒壺,一股濃郁的香氣從壺口飄出,那股醞釀多年的醇香,并不會吸引到洛離,只是聽說凡人祭奠得要用酒,那麽今日也就帶上了。
洛離捧起酒壺,對着嘴便灌下一口,果然還是那樣烈,讓喉嚨那般難受,所謂的酒,為何依舊那般得人心?
“傳說,只要在一個凡人死後第十年的祭日,讓他的愛人獨自前往,并帶上一壺濃烈的酒,那麽那所謂的故人就會以魂魄的形式出現在那人面前。”
“廢話真多。”洛離沒有回眸,但那聲音的源頭卻戛然而止,随之取代的事冰封的吱嘎聲。
“洛離,我難得來一趟妖界見你,你就這般對我?”那聲音依舊波瀾不驚,“這十年未見,你竟變得這般強大,假若當年……”
“閉嘴。”洛離的瞳眸頓時變成了深紅,“白峰。”
他轉過身去,白峰就站在洛離面前,雙腿被凍于地,無法動彈,十年不見,白峰看上去也越發地蒼老了。
洛離道:“你來做什麽?”
白峰道:“顧君墨可是我從小帶到大的徒弟,他要是死了,我可不會這般悠哉。”
話音剛落,白峰才破了洛離的冰,碎冰化作星點上升,白峰捋了捋長須,道:“這十年未見,你的妖力提升到不止一個層次啊,竟然要讓我用這麽久才能破了它。”
洛離冷哼道:“少廢話。”
白峰莞爾,道:“這是君墨離開你就的第十年,你難道未曾想過,君墨其實根本沒有死?”
洛離深紅的瞳眸瞬間變回藍色,他的瞳孔顫抖,道:“你什麽意思?”
白峰微笑着搖頭道:“顧君墨還活着。”
洛離道:“帶我去見他。”
白峰答:“他就在這裏。”他伸出手指指向前方,那是顧君墨十年前摔落的地方。
洛離毫不猶豫地從懸崖上方跳下,落在下方唯一一個着落點,眼神一動,滾燙的岩漿聽從洛離,從顧君墨從前消失的地方讓出了一條道,而這下方正是——
顧君墨的身體。
白峰一同跳了下來,淡然地望着洛離隐忍的模樣,只聽洛離道:“你怎麽會知道他在這裏?”
白峰答:“這十年我一直都知道他還活着,從君墨自刎的一瞬間,我就看見南海的方向通出一道極強的光束,那時我就發覺事态不一般。”
洛離道:“少廢話。”
白峰尴尬地咳了咳,又道:“那一日我就進了妖界,只是我的運氣極好,落入了你們所在的火焰山中,那時你已經屠了整座火焰山而離去了,并未發現,這下方的岩漿有一束深藍的光芒。”
白峰跳在了顧君墨所在的地方,緩緩地掀開顧君墨的衣袍,那日顧君墨用血刃自刎的致命創傷已經消失了。
“這是……”
“你們月狐的狐念,會與擁有極強執念的人産生共鳴,君墨一心救你,這半顆狐念也就和他産生了共鳴,說白了就是狐念救了他。”白峰道。
傷痕不見了,顧君墨也沒有死,可為什麽也醒不過來?
白峰好似已經看透了洛離的心思,道:“那時顧君墨和狐念的共鳴太過不均,稍微受到一絲影響就會讓狐念被毀,君墨也就保不住性命了,好在你當時的屠殺讓君墨将近多年都不再受到打擾,身體也逐漸地恢複,這一恢複便是十年。”
十年的時間,洛離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多少次十年的等待,每一次皆是因為他的弱小,一次又一次地讓顧君墨護着他,不管是二十五年前那小孩,還是十年前的顧君墨,都是如此。
洛離道:“這十年,他過得如何?”
白峰道:“這十年當真是漫長啊,也許只有君墨才知道吧。”
顧君墨的眉頭忽然緊蹙了一下,又迅速放松,好像将要醒來卻又無法醒來。
洛離伸手,“君……”沒想到被白峰的手臂一橫,擋住了。
洛離壓低聲線,道:“你什麽意思?”
白峰道:“讓你別沖動罷了,君墨的身體早就不似從前了,我得告訴你,現在我把君墨交給你,是希望你能救他。”
洛離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白峰道:“去找另外一半的狐念,君墨才有救,用你的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