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這是你的衣服？”艾斯戴爾扯了扯身上的鬥篷。
蘭諾沒有否認：“我小時候穿的, 本來就打算送人，看你沒有厚衣服就給你了。”
“……你幾歲時候穿的？”魔王問他。
“四十多歲吧。”蘭諾牽着駝鹿, 跟着小精靈們一起往冰堡裏走去, 一邊走還一邊和魔王解釋，“四十多歲在我們的族群裏還只是個生長期的孩子, 那段時間我換衣服特別快。前一年能穿的衣服後一年就穿不下了。”
魔王：……
四十多歲……這年紀比她兩輩子加起來都要大。
艾斯戴爾想了想, 走到精靈王的邊上對着他伸出手, “給我。”
“給什麽？”蘭諾有些茫然。
“糖啊。”她現在只是個一歲的寶寶, 哪怕兩輩子的年紀加起來, 按照精靈的計算方法她都沒成年, 給塊糖不是很正常嘛。
“……”蘭諾捏着他的手袋一角，把手袋倒了過來, 從裏面倒出最後一塊麥芽糖——這本來是他留着自己吃的，這一小塊糖掉在艾斯戴爾的手裏，後者看了看糖, 又看了看兀自在一邊抖着手袋，希望能在裏面再倒出一小塊的蘭諾。
麥芽糖在冰堡的冰天雪地裏被凍得十分堅硬，仿佛能在冰塊上劃出痕跡來一樣, 魔王捏住糖，把它掰碎了, “喏, 給你。”她說。
甜食控蘭諾瞟了她一眼, 沒有拒絕這種有些小孩子氣的分享。
畢竟, 其實他也剛成年沒多久, 說他還帶着點孩子的心性也沒什麽不對。
出乎意料的是，冰堡的內部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要暖和的多，艾斯戴爾穿着厚衣服在冰堡大殿裏站了一會鼻子和額頭上就沁出了一層薄汗，她忍不住伸手去抹掉額角的汗珠。
“好熱。”魔王嘟囔道。
冰堡的精靈侍衛們走了上來，蘭諾把駝鹿的缰繩遞給了左邊的銀發精靈，另外一個金發的精靈想要幫忙從駝鹿雪橇上把行李搬下來，結果一動就從裏面滾出來一個睡得不省人事的黑發年輕人，把精靈侍衛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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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他擡起頭來看着精靈王，“陛下？”
“沒什麽，只是冬眠了，把他擡走給他一床被子就行了。”蘭諾回答。
艾斯戴爾：……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你這個解決方式非常的幹脆利落，有我的風範。
兩個精靈侍衛面面相觑，然後叫來了其他同伴一起把不省人事的龍給擡走了。
邊上又走上來兩個女性的精靈，她們牽起艾斯戴爾的手——雖然這兩個女精靈看上去很年輕，但是艾斯戴爾基本上可以确定要是提到年紀，她們兩個絕對是紫發美少女級別的。
這種時候就不要踩她們的痛腳了，畢竟女人的年齡是秘密這件事情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絕對真理。
兩個女精靈牽着她的手把她帶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裏，并且給了她一身看上去像是秋末冬初穿的短褂，精靈款式的，艾斯戴爾看到那些外貌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小精靈們穿的都是這種銀白配色的衣服——這大概是精靈冰堡的校服吧。
等到她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發現蘭諾也同樣換好了衣服，只是比起艾斯戴爾的小學生校服款，他身上的那身是長袍。
這家夥真是穿什麽都好看。
魔王有些羨慕的感嘆道，不過現在并不是就外貌條件這種事情吃檸檬的時候——精靈冰堡的長老們已經等在了會議室裏。
他們準備好了給這個意外的訪客一個下馬威。
至少當艾斯戴爾一腳走進會議室的時候，那幾個青春永駐的精靈長者們都不約而同的板着臉将他們嚴肅的目光放在了魔王的身上。
嗯……不知道為啥，艾斯戴爾覺得這種感覺就像是毛腳女婿進門，被七八個老丈人死亡凝視一樣。
“那個——”魔王試圖開口搶奪先機。
但是對面的精靈們都是活了幾千歲的老狐貍了，怎麽可能把先機這種事情讓給魔王，辛南率先開口，“聽我的兒子說，你得到了尊敬的伊芙麗茲大人的神性之種？”他一開口就切中了要害，這也是艾斯戴爾現在能站在冰堡直面這幾個老狐貍的原因。
她的身上有着精靈族繼續延續下去的重要因素。
“是——”魔王剛想回答，又被打斷了。
坐在前精靈王右邊的那個精靈緊接着辛南開口，“作為女神所寵愛的種族，神性之種原本應該落在精靈族的身上，能否告訴我你是如何陰差陽錯的得到它的？”
艾斯戴爾沉默了。
不錯不錯，利用接連不斷的連續提問和誘供來攻破被審訊對象的心理防線，好在接下來的談判中取得先機，好得到更多的利益——看不出來，老東西你們也挺爛的嘛。
她把目光落在了前精靈王的臉上——這張臉和蘭諾看上去有六分的相似，只是蘭諾的更好看一些，後者被她的目光刺到了，微微皺起了眉頭。
說時遲，那時快，魔王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打斷了他們一個接一個不間斷的提問，“是的，我有，完全是意外，你們先閉嘴。”
她又不是來娶他們女兒……不是，是他們的王的上門女婿，得罪老丈人這種事情毛腳女婿會怕，她怕個鬼。
“我知道精靈冰堡因為地域的關系，你們會有一個溫室用來種植蔬菜，你們本身不怎麽吃肉食，所以不能和摩爾人以及鲛人一樣靠捕食海豹度日。”魔王的語速比他們加起來都要快，“你們的儲備糧不多，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吃光了，所以你們打算再過一些時日就把小孩都送回精靈溪谷。”期間還有精靈長老試圖插嘴，但是都被魔王直接一句“閉嘴”堵了回去，“你們想用這種方式保證在和我的對峙上站上風，但是實際上你們并沒得選——面子重要嗎？面子很重要，但是這個世界上有比面子更重要的東西，比如說你們的傳承，你們擔心我回挾恩圖報，要求你們拿出自己庫存的知識和寶物來交換，這是你們幾個世紀來精心保護和整理的東西，你們擔心我這樣一個人類不懂它們真正的價值，對嗎？”
全、全中。
精靈長老們昂着頭，看着這個慷慨激昂的人類，而後者的長篇大論并沒有停下來，大有當場來一篇行政論文的架勢。
“所謂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昔日人類的法師們抱着財不外露，法陣不傳外人的心思，導致了衆多法陣的失傳，于是他們吸取教訓，創辦了法師塔，光依靠精靈們世代相傳的知識真的能長時間，不間斷的傳承下去嗎？你們是守望者，但是守望之人光是守望就足夠了嗎？一個民族是否能夠進步，完全取決于它的開放性，延續性，包容性，以及接受性，所謂在仁慈的大地女神的饋贈下，我們都是一家人，五十六個名族五十六朵花——”
“艾斯戴爾。”一直沒有發聲的蘭諾，低聲打斷了魔王的東拉西扯。
他和魔王交鋒短短數月，已經逐漸摸到了魔王那接近洗腦的口才的規律——當她把手舉起來的時候，就是打斷她的機會。
其他精靈長老哪見過這種場面，一個個都愣住了。
“嗯？”魔王不耐煩的扭頭看着這個打斷自己的精靈。
“把合同拿出來讓我的父親簽字畫押，條件就是之前我們講好的，別搞這些沒用的。”精靈王幹脆利落，“以及，你先從桌子上下來。”
魔王心不甘情不願的從桌子上爬下來，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和蘭諾一起進來，這家夥跟自己一起進來絕對不是怕自己吃虧，是怕他那群長輩被自己忽悠傻。
诶，先把他們忽悠瘸了，才能丢開和蘭諾談好的條件，再往上加更多的霸王條款啊。
結果到手的鴨子飛了。
她有些不太爽的看着蘭諾，第一次感覺他那張漂亮的臉有點礙眼。
魔王從懷裏掏出了長長一卷羊皮紙，“這就是我之前和你們的王談好的條件，我們會向冰堡提供足夠的食物，只需要你們允許我在你們的房間裏建立空間轉移法陣——這種類型的法陣只能轉移物品，也就是蔬菜和土豆，但是這些物資并不是白白提供給你們的，”魔王捋了一把頭發，“作為物資的接收方，冰堡必須向精靈溪谷邊緣的艾斯戴爾領地提供每年一噸以上的精鹽。”
這個條件并不是不能接受的，因為冰堡的鹽都是從海水中提取的，為了滿足這些鹽的精細潔白程度，和提取的方便，精靈們很早以前就學會了用法陣來将海水濃縮，然後抽取其中雪白、純淨的晶體部分。
不管是人類還是矮人，都不具備這種技術。
而這種不外傳的技術，在冰堡還有很多。
辛南和其他長老們回過神來，相互讨論了一會，他們是上了年紀的精靈，比較守舊，當環境逼着他們變化的時候，他們可能還會有點小怨言，但是——
如果犧牲一點點，讓步一點點，能讓古老而又優秀的傳統延續下去的話，他們也覺得可以。
艾斯戴爾卷起了他們簽好名的羊皮紙，小心翼翼的給它打上了一個蝴蝶結。
“好的，那麽接下來，我們去鲛人的領地看看吧。”她帶了好幾頭豬的豬肉脯，可不是白白帶的。
既然能在精靈冰堡建立傳送法陣，為什麽不能和摩爾人以及鲛人們建立貿易互市呢？高級海鮮換便宜卻急需的蔬菜和豬肉，然後再把來自冰海的高級海鮮倒賣給人類貴族讓他們去裝逼，魔王就是穩賺不賠的那一個。
蘭諾：……
精靈王看着眼裏燃燒着極大熱情的魔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陪你去吧。”
他真的很想看看她還能再幹出點什麽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