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怎麽回事?你別着急, 你慢慢說。”潘晨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徐青檸嘴一癟,蹲在門前院子擱着的大石頭上,憤憤開口:“哪用慢慢說, 就那麽回事!我表白了,她不喜歡我, 我們不可能了!”
“你去找她去了?”潘晨話中難掩驚訝,又疑惑, “你怎麽知道她不喜歡你,她親口說的?”
“差不離吧, ”徐青檸擡頭望眼前漆黑的山林, 再多的情緒仿佛都能被黑暗吞噬, 她咽了咽口水, “潘晨, 我難受。”
潘晨找了些詞安慰她, 末了問:“你還在田甜家?”
“嗯。”
“那你現在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徐青檸腿蹲麻了, 站起來走了走。
“就你以後和甜甜,怎麽辦啊?”潘晨忍不住問, “你是打算在那兒待個兩三天吧, 你預備怎麽和她相處?一直躲着可不行。”
潘晨了解徐青檸,她是最好面子的人, 發生了這種事, 還能不能在田甜家待都是個問題。
“不待了,我待會兒就走。”
“別胡說,你看看現在幾點?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就算你要走,你也得和甜甜說一聲吧,你這時候走,甜甜一猜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鬧這麽難看,你打算以後都不見她了?”潘晨給她分析利害。
徐青檸說那話也是賭氣,仔細想想,又道:“再待一晚上,明早走!”
“你怎麽和她說?”
“這你就別管了,實話不能說,謊話還不好編嗎?”
潘晨老老實實沒問了,只是想到以後,還是不禁問了聲:“那你以後就這麽躲着?不接觸?老死不相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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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喜歡她嗎?”潘晨表示不理解,“要我說喜歡你就追啊,躲算怎麽回事,你追她!”
“追個屁!”徐青檸反駁,“我再追我就是不要我這臉了,我現在還覺得臊得慌呢。”
潘晨沉默,想了想:“你多喜歡她?”
徐青檸一頓,好似沉默了有半個世紀那麽長,才緩緩答:“也沒多喜歡吧,反正就那麽一小會兒,說忘也就忘了。”她語氣雲淡風輕。
“哦。”
“嗯,就這樣。”徐青檸忙不疊地挂了電話。
吹着夜裏刺骨的寒風,徐青檸終于從這漫天的虛幻中感覺到絲絲縷縷的真實,她搓了搓臉頰,擺好面部表情後進了屋。
徐青檸沒找田甜,徑直去田甜房間拿她的包,她想今晚兩人是不可能睡一張床上了。
想想也是好笑,放包的時候她還在想,互表心跡後躺在一起,沒準還能做點什麽,好在還有周末兩天,時間夠多,也不急着走。
徐青檸嘴角牽出幾分自嘲的笑,推開門,發現田甜就在房間,她一愣,很快收斂神色:“你在啊?”
“你要去洗澡了?”田甜問她。
徐青檸應聲:“啊。”
徐青檸若無其事的繞過她身邊,拿上包的那一刻又不知如何開口了。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可這麽煞有其事的換床,倒像是她真有什麽了一樣。
最終徐青檸還是只從包裏拿了換洗衣物,将手機往桌上一放,沖那頭疊衣服的田甜開口:“我逃課被輔導員抓了,他勒令我馬上回校,我明早得走了。”
“啊?會很嚴重嗎?”
“不知道,沒多嚴重吧,也就那樣,”徐青檸一副無所謂的語氣,“我買了明天上午的票,就和你說一聲。”
“我明早聯系劉大叔送你去高鐵站吧。”
“不用,”徐青檸想也不想拒絕,“我今天坐出租過來的,留了那司機的號碼,我聯系了他明天來接我。”
“好。”
徐青檸還想說什麽,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将手上的衣服一攥,往屋外走。
夜深人靜,兩人收拾完畢,躺在一張床上,心思各異。
徐青檸努力閉眼睛,努力裝睡着,過往的一幕幕卻像是跑馬燈似的在她眼前瘋狂晃悠找存在感,她想,這他媽都是什麽事兒啊!
怎麽就覺得田甜喜歡她了呢,仔細想想,田甜對她完全是禮貌又謙和的照顧,完全沒有喜歡的克制和放肆。
她根本就不像一個墜入情網的人,偏她還要一廂情願地這麽想。
徐青檸越想心越冷,越冷就越想。
距離熄燈約莫過去了一小時,徐青檸聽見田甜問了聲:“你睡了嗎?”
徐青檸恍惚了陣,當即要裝睡着,幾秒後又控制不住應聲:“還沒。”
“我也睡不着。”田甜答。
徐青檸睜開眼,任由滿室的黑暗浸入眼底,她問:“為什麽睡不着?”
“我想我是不是做錯了,”田甜慢吞吞道,“如果我當初沒去找你,自己一個人留在山裏……”
徐青檸仿佛被火星燒着了,激動之下打斷她的話,有些口不擇言:“你後悔認識我了?”
“不是,”田甜否認,緩緩答,“我只是在想從我出現,你好像一直在被迫做某些事,被逼,被騙,還有……總歸是我的責任。”
田甜試着站在徐青檸的角度想問題,這一想就徹底睡不着了,她好像無意識改變了徐青檸的生活,她本該是肆意的,卻屢屢受制于現實。
“你怎麽什麽鍋都要往身上背?和你有什麽關系?哪有被迫,我不願意做的事誰能逼我,和你沒關系,別再想了!”
末了,徐青檸又強調一聲:“別想了,快睡吧!”
“噢。”
徐青檸在努力的閉眼,可還是睡不着,也不管田甜聽不聽得見,她解釋了一聲:“關于我之前說的話,就我有點喜歡你那些話,我想了想,我好像也沒多喜歡你,你就當沒這回事吧,別放在心上。”
室內是無邊且漫長的沉默,就在徐青檸以為她不可能聽到田甜的回複時,她輕輕應了一聲:“噢。”
第二天一早,徐青檸就走了,沒讓田甜送,孤身一人又離開了這個地方。
車往前行駛,路邊的風景在窗邊倒退,徐青檸雙目失焦的望着眼前消逝的一幀幀畫面,想她大概是不會再來這個地方了。
行至中途,司機突然問她:“姑娘,昨天說要表白,成功了嗎?”
徐青檸笑了笑:“沒找到人。”
“嘿,白忙活一場!”司機大叔為她惋惜感嘆。
徐青檸望着窗外,怔怔道:“是啊,白忙活一場。”
**
一場初雪過後,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跨年夜。
在哪裏跨年,成為年輕人近來最關注的話題。
各大熱門場所被人尋了個遍,可惜皆有瑕疵,令人不甚滿意。于是津城市中心新開的一家白雲餐廳成為年輕人跨年的新去處。
白雲餐廳坐落在建築高層,環形落地窗将高空的景致映于眼前,裝修風格清雅,白色為主,藍色為輔,天氣好時,外面的晴空萬裏和室內的藍天白雲相映襯,美不勝收。
這家餐廳也是跨年煙火晚會的最佳觀景點,視野極佳,一票難求。
徐青檸到餐廳時,她的小夥伴已經在了,還激動朝她揮手,徐青檸朝角落的長桌走過去。
餐廳的空調開得足,徐青檸落座就褪了外套,将衣袖往胳膊上推了推,看他們:“挺有本事啊,這兒的位置都被你們訂到了。”
曲一鳴笑:“瞿峰的關系,他哥開的。”
徐青檸看瞿峰:“那待會兒你自覺點,別讓我們說。”
瞿峰很上道:“行,今天我買單,你們敞開了吃。”
徐青檸低頭看菜單,聽曲一鳴低語:“這麽久沒見,阿酸又換風格了?不走清純女大學生路線了?”
徐青檸笑:“你一大男人怎麽整天盯着我穿什麽?怎麽,你羨慕我穿裙子啊?”
其他人笑起來,曲一鳴也不惱:“這不是今天穿得還挺好看,想誇誇你。”
他壓低聲音:“隔壁桌那男的,剛才偷看您被他女朋友抓住了,這時候正嚴刑拷打水深火熱呢,您這禍水當得還挺悠然自得啊。”
徐青檸連眼睛都懶得擡:“關我屁事。”
白色緊身針織衫,黑色短裙,外加一雙過膝長靴,曲線畢露,妩媚動人,潘晨是真不怪隔壁桌的男生看傻眼,她也低聲問:“你不穿你的襯衫牛仔褲了?”
“誰愛穿誰穿,”徐青檸答,“人生苦短,必須性感。”
菜很快就上了,徐青檸邊吃邊聽他們閑聊,大多在講最近發生的趣事,聊着聊着話題就繞到她身上:“阿酸可真不夠意思,怎麽喊都不出來,這要不是跨年夜,指不定要什麽時候才能聚呢。”
“就是,這都快一兩個月了吧。”
“人家跑健身房泡圖書館,哪有時間和我們聚。”
等他們全抱怨完了,徐青檸才道:“你們不用學習的嗎?”
“那我們白天學習,晚上學習,周末學習,也還是有時間玩啊。”
“我沒時間,”徐青檸很煩,“課多,又難,哪來的時間。”她抿了口柳橙汁,嫌棄這味道,又放下了。
“不用狡辯了,我早就想說了,你要是因為甜甜躲着我們完全沒必要,我們什麽關系啊,就算有事我們也站在你這邊啊,沒必要,真的。”
曲一鳴話落,桌上靜了幾秒,只有徐青檸像沒事人一樣還在吃:“我忙。”她答。
“那你忙到連在群裏聊天的時間都沒有?”
“是。”
其實他們大多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可正因為知道,也難免不理解一聲:這他媽算怎麽回事。
就算失戀,不理他們算怎麽回事?失戀就要與世隔絕?何況這也沒失戀啊,胎死腹中了不是?
久了他們就憤憤不滿,還不平,誓要在徐青檸這兒讨回一個被冷落的公道。
可她竟然堂而皇之的應‘是’?
“不就一個田甜嗎?”瞿峰開口,“喜歡就追,不喜歡就算,用得着這樣嗎?”
岑西也搭腔:“就是,你要是還喜歡我們就幫你一起追,總能追到的。”
“要不我們再去一次山裏,待它十天半個月的,你和田甜慢慢培養感情。”
徐青檸擡頭,終于不再是無所謂的态度,細聽有些惱了:“你們有完沒完?什麽田甜?早忘幹淨了!關我屁事!追個屁!”
“就是,”潘晨出面打圓場,“不是說好來商量寒假去哪兒的嗎?怎麽又聊起這個了,曲一鳴,你帶的好頭!”
曲一鳴順承開口:“寒假去哪?好辦啊,你們說想玩什麽,想玩什麽就去哪。”
岑西提議:“滑雪怎麽樣?我聽說鄰省新開了一家滑雪場,我們到時候去那兒呆個幾天?還有溫泉呢。”
“好啊,我也正想玩。”瞿峰搭腔。
潘晨皺眉:“滑雪有點危險了吧?我們也沒經驗。”
“對,阿酸不喜歡玩這麽刺激的了,省得她又罵作死,你們趕緊地再想一個。”曲一鳴也道。
“你們想滑雪?”徐青檸只這麽問,見他們點頭,沒意見地說,“那就滑雪。”
曲一鳴還想問什麽,被潘晨一瞪又收回在嘴邊的話。
飯過五味,空中炸開跨年的煙火,絢爛的顏色映入眼底,在徐青檸眼中襯出點點星光。
**
從滑雪場回來,年的腳步就越來越近了,徐青檸推着行李箱,直接回了徐家。
将行李箱交給阿姨,徐青檸直接倒了杯水,猛然間聽見外面的說話聲,一愣,探頭出去,又沒看見什麽,暗嘆自己多想,一口飲盡了,直接回房間補眠。
這一覺睡醒,快到晚飯時間。
徐青檸換了身衣服,拉門出去,餘光瞥見走廊右邊的人,不可置信地将視線轉了過去。
然後呆住——
“你回來了?玩得開心嗎?”
田甜在沖她笑。
她紮着馬尾,穿着嫩黃色的毛衣和淺藍色牛仔褲,踩着一雙毛茸茸的棉拖,眼睛燦燦,在沖她笑。
徐青檸手摸上門把往後一推,關上,又縮回了房間裏。
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