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謙謙君子4
今天是周三,陳一鳴還有社團活動。
他是音樂社團的禦用薩克斯手。因為最近有幾場演出,所以每個周三他們都會排練到很晚。
排練的時候段延年一直乖乖的坐在他旁邊的空位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們手中的樂器,似乎是被這些驚奇的玩意兒所震撼。
等散場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天已經黑了。丞相大人看夠了樂器,說要去別的地方逛逛,雖然他不能離他太遠,但是半個學校的範圍內應該沒什麽問題,現下早就沒個鬼影了。陳一鳴和幾個男生一起送社團裏的女孩子回寝室,然後又一起向男寝走去。
他們學校的布局簡直有毒,男女寝室樓一東一西,相隔了八百裏遠,所有男生都抱怨說當初設計學校的人應該是FFF團的。
幾個男生一路說說笑笑,陳一鳴和他們副社長勾肩搭背的吹着牛皮,路過實驗樓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了“咚”的一聲,聲音還不小,像是有人從高處丢東西下來。
他停下腳步,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實驗樓,樓裏烏漆麻黑的,沒看到哪個教室開了燈。
社團的其他人也跟着他擡頭,幾個人傻逼一樣站在這看了半天,副社長忍不住問道:“你看什麽呢?”
“你們沒聽見嗎?好像有人從樓上扔東西。”
“剛才聊天那麽大聲,沒注意聽啊。”
“有人丢東西咱們就繞着點走呗,管這閑事幹嘛。”
陳一鳴也知道應該少管閑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有些心緒不寧,可能是他最近神經太緊張了吧……
跟着社友一起繞過實驗樓,大家再次說笑了起來,沒有人在意這個小插曲。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被他們抛在身後的實驗樓,卻眼尖的看到一道紅色的影子從樓上疾速墜下,然後“咚”的一聲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朵。
“卧槽有人跳樓啊!!”他拔腿就向實驗樓跑去,其他人都愣住了,等他跑出去幾米才反應過來,立刻追着他的步伐,副社長邊跑邊問:“你從哪看見的?!?”
“就正前方,你們誰報個警叫個……”救護車三個字卡在他的嘴邊沒能說出來,實驗樓與他們距離不過百米,他先跑到地,慢慢停下腳步。
放眼望去,樓後的景象一覽無餘,地上不僅沒有什麽跳樓的人,連張紙片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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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友氣喘籲籲地追上來:“哪呢?跳樓的在哪呢?咱們趕緊打120送醫院啊……”
“我明明看到的……”他心中疑惑極了,剛才他明明看到有影子從樓上墜下,也聽到了落地的聲音,怎麽樓底下卻什麽都沒有?
社友們在附近走了一圈,依舊是沒有任何發現。
“你是不是看錯了?沒準是塑料袋什麽的。”副社長笑到。
難道真的是他看錯了?那為什麽他還會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他的心中湧現出一個不好的預感……
很快他的預感被證實了,一道紅色的影子從他面前墜落到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咚”。
他身體僵硬,緩緩地低頭,一個被摔的不成樣子的女孩落在了他的腳前,鮮紅的血液飛濺開來,地上的人四肢扭曲,頭發濕淋淋的貼在臉上,一雙泛白的眼睛透過頭發的間隙死死地盯着他,對他漏齒一笑。
他驚懼到了極點,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幾次張嘴,卻沒有發布一點聲音。
社友發現了他的不對,圍上來焦急地喊他的名字:“陳一鳴?!陳一鳴?!你怎麽了?!別吓我們啊?!”
女孩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趴在地上,然後拖着斷了的四肢一步一步地向實驗樓裏爬去,她爬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暗紅色的痕跡。
像是知道底下有人在等她,她爬得速度不慢,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陳一鳴對他僵硬的身體終于恢複了控制權,他踉跄着後退了幾步,差點直接仰倒,社友從後面扶住他,每個人都在張嘴說些什麽,可他什麽也聽不清,耳邊是強烈的蜂鳴聲。
他一點一點地擡起頭,那抹紅色的影子又出現在了樓上,然後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
“咚”。
這一聲卻穿透了蜂鳴聲,清晰地傳進了他的耳朵。
女孩再一次精準的落在了他的面前,狠狠地砸在地上,被摔得五官扭曲、表情猙獰。她喉嚨中發出古怪的“嗬嗬”聲,似乎是因為喉嚨中沉積了太多的血液而沒法完整的說話。她張開嘴,對着陳一鳴做了幾個口型,臉上露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她說——
你能看到我。
陳一鳴徹底暈了過去。
……
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他在實驗樓的窗戶邊。
實驗樓有九層,他不知道他在第幾層,走廊裏空蕩蕩的,窗戶沒關,屋裏屋外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不遠處的路燈在暴雨中閃着微弱的光。
他快被吓哭了,根本想不出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他想要離開,可是手腳卻不聽使喚,只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未知的命運。
樓梯間傳來了什麽東西拖在地上的聲音。他知道,是那個女孩爬上來了。
聲音一點一點靠近,牆壁上安全出口指示燈幽綠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把他的全身染得綠油油的,雖然看不見,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臉色怕是蒼白一片。
聲音越來越近,他閉緊眼睛不敢睜開,怕得連牙齒都在打顫。
一閉上眼睛,那種東西在地上拖拉的聲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輕快地腳步聲。
他還是沒敢睜眼,扒住牆壁恨不得讓存在感變成零。
一雙帶着涼氣的手搭上他的後背,然後用力一推,他就順着窗戶倒栽蔥地掉了下去。冰涼的雨水淋了他滿身,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
“咚”。
他重重地落地,沒有絲毫的疼痛,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四肢被摔得扭曲,頭骨被磕癟進去,鮮血順着他的耳目口鼻流出來,因為脖子被摔斷而積在喉嚨的血液使他無法呼吸,只能發出“嗬……嗬……”這樣斷斷續續的音節,傾盆大雨澆透了他的全身,地上的鮮血被沖擊得不剩分毫。
現在他和那個女孩一樣了。
他的四肢不受控制地支撐着他爛泥一般的身體,開始蠕動着向實驗樓爬去。
一樓……
二樓……
八樓……
九樓……
他就這樣一點一點地爬上了九樓,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等到了九樓的走廊,他開始爬行,然後慢慢直立起身體,最後完全站了起來。
窗邊站着一個人,他看清了那個人的臉,驚得寒毛倒豎——
窗戶邊閉着眼睛的人不就是他嗎?!!
他看着自己走到窗戶邊,伸出手用力一推,而與此同時,樓梯間再次傳來了身體在地上拖動的聲音……
這次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走到他身邊,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他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被自己推下去,然後一遍又一遍地爬上來推自己下去。他的心由一開始的恐懼變成了麻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重複已經快讓他的精神崩潰。
而就在這時,一陣幽嗚的簫聲在他耳邊響起,他的腦海中瞬間一片清明,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空中,接住了他下落的身體。
他被突然出現的那人抱在懷裏,兩個人就這樣飄在空中,漫天的雨水沒辦法再靠近他們分毫,那可怕的無盡輪回終于停止。他擡頭,看到了段延年帶着笑意的臉。
“丞相大人!”心終于掉回了肚子裏,他像樹袋熊一樣抱住段延年,恨不得趴在他冰涼的懷裏大哭一場,“哇QAQ吓死我了!”
段延年笑着問道:“見到在下這個千年的老鬼你怎麽沒怕成這幅模樣?”
陳一鳴兩條腿夾緊段延年的腰,把鼻涕眼淚都糊在他的衣服上:“你這全首全尾的,性質根本不一樣好嗎!”
段延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我現在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啊QAQ為什麽會有兩個我?!哇QWQ我還是好怕啊!”
段延年解釋道:“你還活着,這裏是你的夢境。”
“胡說!”陳一鳴反駁道,“我怎麽會做這種吓人的夢?!”
“也可以說,這是那位姑娘的夢境。”
“她應該是那啥了吧……鬼也會做夢?”
“不知你可聽過魇?”段延年飄到地上,然後把他放下,說道:“在下回到你的房間時你已經睡了半天,後來見你渾身顫動似是怕極了的樣子,一時好奇便用法入了你的夢。你應當是被這位姑娘魇住了,是以才一直重複她的經歷。不知道你是否認識這位姑娘?”
“我哪認識啊?”陳一鳴哭喪着臉,“晚上我以為有人跳樓跑過來救人,一時不适應沒想到她是鬼……誰知道學校裏這麽多鬼啊?!她幹嘛抓住我不放?”
段延年用大拇指磨允下巴:“大概是因為你見到了她的樣子,所以要實現她三個願望吧?”
“哥!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之前說讓您實現我三個願望您就當我說胡話!你能不能別拿這個跟我開玩笑?我心髒不好受不了這刺激!”
段延年一臉無辜:“在下并無捉弄你的意思。這位姑娘心中有怨想要報複,卻被縛在此地終日重複死時的情形。正好你能見到她的身影,自然要抓壯丁去替她達成心願。這次你僥幸逃脫掉了,下次還是會夢見她的。”
“那我要怎麽辦?”
段延年咧嘴一笑:“實現她三個願望喽~”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是晚上,我一個人在家,寫着寫着就想嘗試下因為血液堆積發出的嗬嗬聲是什麽聲音,剛發出一個音節就給自己吓得一哆嗦,再也沒敢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