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甲配紅花
山石緩緩将手中的生鏽彎刀插回腰間。
就在他的右手離開刀柄的時候，一個旋身，快到幾乎看不清任何動作，山石已經從背上取下黃楊弓拉滿。
一支黑色羽箭搭在弦上，直指王八。
王八吓得往後退去，腳下一滑，一屁股跌倒在地，伸出雙手不停的擺動：“別...別...”
王三從驚愕之中清醒過來，他用一種凝重的眼神看着山石，皺着眉頭沉聲說道：“山石你有話好好說！快把箭放下！”
山石将箭頭一轉，指向王三，後者連退兩步，想要去取背在背上的武器，手卻停在了半空，又緩緩放下，臉上一片煞白。
山石緩緩開口道：“你們既然說我殺人，那我就只能殺了，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三個也是殺。”
說完之後，山石又将箭頭轉回，指向王八。
王八才剛剛放松下來，立刻又被吓得大呼小叫，胯下更有騷氣濃重的尿液溢出。
周圍的獵戶無人敢勸，也無人敢動。
窮山惡水出刁民，在這座大山之中求活，每天與野獸搏鬥，這裏的獵戶實際上在某方面與野獸無異，而在行獵過程中為了獵物而發生這種內讧的事不是頭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風雪呼嘯，鵝毛般的大雪漸迷人眼。
“铮！”
弓弦輕顫。
王八應聲倒下，四周的獵戶齊齊倒抽涼氣。
王三駭得雙腿發軟，當發現山石射的是王八之後，一咬牙，趁山石手中沒有箭，反手拔出背後的獵叉，雙手抓緊，一個箭步躍向山石，朝山石刺去。
Advertisement
“咄！”的一聲，王三的腦門上一團血霧爆出，多了一支羽箭，整個人跌倒在雪地上。
破風聲響起。
山石反手拔出腰間的生鏽彎刀，淩空一劈，将一支從雪崖上射下來的羽箭斬飛，又順勢一滾，躲到了雪崖下。
慘叫聲不斷，山石回頭看去，只見有羽箭不斷的從雪崖上射下，而留在雪地中的獵戶們已經有好幾名中箭，或傷或死。
“兄弟們！射死這些野兔子！”
雪崖上傳來怪叫聲，山上的山賊終于出現。
獵戶們全都是身經千險，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便都反應過來，或滾或躍，全都沖到了雪崖之下，與山石擠到了一起。
因為雪崖極陡，所以從上往下射箭并不能射到緊貼雪崖的山壁處。
“山賊怎麽來了？”
“這下怎麽辦是好？”
“完啦！”
獵戶們喘着粗氣互相議論着。
又從雪崖上射下來一波羽箭，三名受了傷沒來得及躲到雪崖之下的獵戶中箭，在慘叫聲中死去。
崖上的山賊們發出怪叫聲，繼續對着地上的屍體射箭，直到每具屍體都插上了十來根羽箭，他們才停止射箭。
“兔崽子們聽着！爺爺們就要下來取你們的狗命啦！”山賊發出一聲齊喊。
一名獵戶忽然大喊一聲：“快跑啊！”
山石來不及伸手拉他，只能大喊：“快回來！”
話音剛落，那名獵戶剛跑出幾步便中箭身亡，山上又傳來山賊們的哄笑聲。
幾名想要跟着逃跑的獵戶止住了腳步。
“都待着別動！大雪封山，他們一時半會兒下不來！”山石說道。
獵戶們醒悟過來，實在是太害怕，所以才忘了這事。
這時候一個聲音響起：“那..那怎麽辦？我們一直呆着？”
聽到這個聲音，獵戶們全都大吃一驚，齊刷刷的轉頭看去，只見王八畏畏縮縮的躲在山壁邊上，他一只手捂着滿是鮮血的耳朵，另一只手捂着腿，一只羽箭插在那裏。
剛才風雪驟然變大，獵戶們都沒有看清楚，原來山石那一箭并沒有射死王八，只是射穿了王八的耳朵，而王八大腿上的箭則是山賊射的。
獵戶們又都齊刷刷的看向山石。
今年的冬獵，山石表現得比任何一名獵人都優秀強悍，現在王二狗和王三都死了，山石已經隐隐成為了獵戶們的主心骨。
山石側着頭，聽着山崖上的動靜。
又一陣風雪忽大，山石從雪崖下方奔出，山賊們發出興奮的哄鬧，羽箭紛紛射下。
身後不斷落下羽箭，山石身體前傾，用盡力氣奔跑，但是松軟的積雪卻讓他行動遲緩。
忽然腳下一落空，失去平衡，山石一跤摔倒，崖下的獵戶們發出齊齊的驚呼聲，崖上的山賊則興奮的罵着粗話，繼續搭弓射箭。
漸大的風雪給了山石最好的掩護，山賊們的羽箭失去了準頭，山石跌倒之後就勢翻滾了一圈，接着又彈跳起來繼續向前奔跑。
在山賊們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中，山石跑到了獵戶們裝獵物的雪橇邊，這裏已經離那方雪崖較遠，雖然是從上而下，但是迎面而來的風雪讓山賊們的羽箭射不到這裏。
山石解下套在毛驢身上的缰繩，從雪橇上拿出獵戶們布陷阱用的長繩，将一頭系在缰繩上，又從腰間取出一卷細線，綁住長繩，再将細線系在一根黑色羽箭的後面，然後搭弓射箭。
黑色羽箭拖着細線破風碎雪，因為是順風的原因，飛得又急又快，“咄”的一聲插在了雪崖下的山壁上。
獵戶們拔下羽箭，小心的拖動那根細線，将長繩拉到了身邊，然後一起用力，将雪橇往山崖之下拉去。
山石正用長繩連接雪橇，忽然發現山賊們安靜了下來，他轉身擡頭朝雪崖上看去。
風雪之中，白色的雪崖上開出了一朵嬌豔欲滴的大紅花。
一名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盔甲，胸前戴着一朵鮮豔的大紅花，站在積滿白雪的崖上，山賊們分立在他身體兩側。
山石忽然有一種很荒謬的感覺。
眯眼看去，那個穿黑甲戴紅花的山賊頭子正注視着自己。
“那小子！還不過來受死？”
一聲頗有一番壯闊味道的聲音從雪崖上震蕩開來，風中的飛雪也似乎一滞。
這聲音傳入耳中，崖下的獵戶們仿佛覺得是在打雷一般，山石因為離得遠，又站在上風向，所以沒有那麽深刻的體會，但是依然感到耳膜震蕩。
放下手中的長繩，山石翻身上了最後一輛雪橇，找出一把牛角長弓，取過一支半丈長的羽箭，躺在雪橇上，用雙腿蹬着弓身，雙手手指上套上鋸斷掏空的獸骨，拉開弓弦，對準了那穿黑甲戴紅花的山賊頭領。
“格格格”的聲響之中，山石漸漸将這張牛角長弓拉滿。
雪崖上的山賊們卻無一後退，都用一種幸災樂禍的表情看着山石。
“咣！”的一聲，長箭順風射出，山石被巨大的拉扯力帶得從雪橇上摔下，手臂，肩部，腰部，全都酸痛無比。
長箭旋轉着斜向上勁射而去，雖然威力巨大，但是由于距離太遠，又有大風雪，所以沒有任何準頭。
穿黑甲戴紅花的山賊頭領雙腿叉開，雙手負在身後，當那根長箭即将從他頭頂一丈之處射過的時候，他忽然發出一聲暴喝：“吓！”
一拳向上擊出，身上的黑甲反射過一道耀眼的亮光，他那鐵拳之上竟然發出了一道黑光，“喀拉”一聲脆響，将那根勁箭擊得粉碎。
幾十名山賊們齊齊跪拜下來，高呼：“大王威武！”
山石看得目瞪口呆，那一箭已經超過了自己身體所能負荷的極限，但是這黑甲紅花山賊竟然一拳隔空就将那根箭轟碎了！
崖下的獵戶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仍然在不停的拉動着雪橇。
“今日放過爾等，來年開春，必去拜會，以報殺我兄弟之仇！”
黑甲紅花山賊丢下一句，轉身離去，衆山賊簇擁着他也消失在雪崖之上。
身上傳來的酸痛感覺讓山石恢複清醒，翻上一輛雪橇，将那把生鏽的彎刀橫放在身前，看着滿天飛舞的白雪，腦海之中不斷的交替回放着缺門牙的鐵匠和黑甲紅花山賊的驚人手段。
獵戶們從雪崖下面鑽出，将插在地上的箭全部收集起來，又把那幾名被山賊射死的獵戶和王二狗就地埋了，這是這裏的獵戶的傳統。
接着又牽來毛驢，套上缰繩，順着山路回村。
山石躺在雪橇上，身邊是那頭白虎，實際上，這一個雪橇上的獵物幾乎都是山石所獵，他用兩只狍子一只獾豬的代價讓一名擁有毛驢和雪橇的獵戶幫他載運獵物，在這個冬天之前，山石還是一無所有，而如今，他已經擁有了将近一車的獵物。
黑夜裏，山石的雙眼顯得格外明亮，實際上，從今年夏天的某個夜晚開始，他的眼中就沒有黑夜和白日之分，他擁有了一雙能夠夜視的雙眼，這也是他今年大豐收的重要原因之一。
“要加快了啊！不然大龍卷就要來了！”領頭的獵戶是村中資格最老的獵戶，年紀最大，大家都喊他王大，因為年紀漸大，少了争鬥之心，如今更像一個和事佬，但他的經驗是別人無法相比的，他說大龍卷要來，那麽就真的要來。
山石從雪橇之上翻身坐起，背着弓箭和彎刀躍下，來到隊伍的最前面，和王大并排而行。
王大看着北邊陰沉濃重的墨雲，說道：“傳說北邊是魔鬼的領地，每年冬天的大龍卷，就是魔鬼怒吼的餘波。”
這個說法山石已經聽了十幾遍，每年大龍卷來的時候村裏的老人都會念叨這個傳說，所以他并不感到多麽好奇。
山石問道：“還有多遠？能在大龍卷來之前趕回村嗎？”
王大皺着眉頭看着北方的天空，臉上寫滿了焦慮，說道：“這次的大龍卷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你看那邊的黑雲，仿佛連到了天邊似的，看來規模會很大很大。”
山石順着王大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裏濃得像是重墨的黑雲翻騰不止，看得叫人心悸。
“大夥兒趕緊些！”王大一聲催促，加快了腳步。
在山石他們看不到的遠方，十幾道龍卷風正向這裏飛快的推行，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