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現場陷入一片混亂, 本來在外場等着酒會後采訪的媒體們紛紛好奇地透過窗戶向內張望,連帶着亮起一片稍顯刺眼的閃光燈。
在場之人除了服務員外都算是時尚娛樂界的名人,在經歷過最初的慌亂後,大部分人都冷靜了下來,并低聲讨論着眼下的情況。
超自然現象可以存在卻絕不能就這樣暴露在公衆面前,樓逍可以清晰地嗅到空氣中的陰氣,作為天師協會的會長, 如果今天真的流出什麽奇怪的傳聞,那麽他一定會有麻煩惹上身。
樓逍左手一召,還處于被靈氣溫養狀态的前世鏡便出現在他的身前, 古樸的鏡面暗光流轉,看上去倒比前些日子的狀态好了不少。
江煙的虛影浮現在鏡後,她雙眼微閉神色安詳,看起來一副還沒有清醒的樣子。
“啪。”
樓逍輕輕打了個響指, 浮在前世鏡後的少女如牽線木偶一般模仿起他的動作,下一刻, 整個空間便仿佛被定格一般靜止下來。
除了特定的幾個人,所有人都滑稽又詭異地保持着上一秒的動作,樓安好奇地瞥了一眼江煙,第一次親眼見識到這個前世鏡器靈的模樣。
前世鏡與方今筆同根同源, 此時樓逍用靈力催動了原本還在沉睡中的前世鏡,自然也就察覺到了隐藏在二樓的獨特氣息。
時空變化都有其定數,樓逍取巧用前世鏡将這一片空間與現實割裂開來,不過他仍需速戰速決, 否則空間內的時間和現實還是會産生偏差。
“是方今?”顧唯笙快步走到樓逍身邊,看着周圍的情況,顧唯笙眉心微蹙,完全不明白對方這麽做的用意。
“沒錯,我感覺到了她的氣息。”樓逍點頭,他低聲對樓安交代了句“恢複現場”,随後便抓住顧唯笙的手腕向二樓躍去。
宴會廳二層中間镂空,只有四周有一圈房間供客人休息,雕花的欄杆精致華麗,卻因其上的血液憑白多了幾分可怖。
前世鏡指引的位置就在眼前,見樓逍收起了鏡子,顧唯笙劍氣一蕩,輕而易舉地打開了眼前緊閉的房門。
劍氣凜然,一道黑影迅速從房內飄出,顧唯笙握緊卻霜,下一秒,欄杆上便坐了個一頭黑發的少女。
對方穿着一襲素色的長裙,手裏還拿着一本沒翻完的書,她赤|裸的腳輕輕搖晃,接着歪頭沖兩人露出一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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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我是方今。”
許是因為三件至寶同脈相連的緣故,這一世代表三件至寶的人物年歲都相差無幾,樓逍看着眼前微笑的少女,并沒有因為對方稚嫩的面容産生任何波動。
“別看我長成這樣,其實我也是個活了很久的老太婆了,”似是猜出了樓逍心中所想,少女語氣輕松地調侃道,她瞥了一眼對方的口袋,語氣裏頗有些自得,“我可不是她,只能被動地迎接自己的命數。”
要說這三件至寶中,最無知的就當屬絲毫沒有覺醒的江煙了,若不是機緣巧合下知曉了自己前世鏡的身份,對方恐怕會一輩子以為自己是個普通人。
但樓逍卻無意和對方閑聊,他神色一肅:“有話直說,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異日那家夥不是和你說了?”方今将手中的書翻過一頁,“或許我該叫他雲行?畢竟他現在變成了只能依靠血脈傳承的凡人。”
她垂眸看向樓下定格的男男女女,符咒的光芒不斷閃爍,照亮了衆人身上得體而奢侈的禮服。
“凡人已經做主太久了,”方今勾起手指,虛虛地勾勒起樓下人類的輪廓,“不知兩位有沒有興趣為這個世道換個主人?”
“沒興趣,”顧唯笙果斷拒絕,甚至還在腦海裏翻了個白眼,他挑挑眉,“這是鬼王的意思?”
據他近千年當鬼的經歷來看,鬼界的鬼王并不是一個好大喜功之人,單是劃出山市将大部分鬼魂歸于其中這件事,就足以證明對方的态度。
沒想到顧唯笙這麽快便抓住了重點,方今的手指一頓:“這你不用多管,就算合作,我們也只是盟友關系而已。”
“合作?”顧唯笙不解地笑了笑,“是誰給了你我們會和你合作的錯覺?”
“你不是一直想殺了樓逍嗎?怎麽,見他歸位,方小姐又厚着臉皮眼巴巴地湊上來要合作?”一想到小天師出生後遭受的所有磨難都來自于對方的算計,顧唯笙說話就不免帶了幾分火氣,“這可真不像幕後大Boss的人設,方小姐你說呢?”
被顧唯笙這樣嘲諷,方今的臉色也絲毫未變,她收回看向樓下的視線,之後一臉平靜道:“你說的沒錯,樓逍本就是該死的。”
“佛道衰落,千年間都未曾有人涅槃或者登仙,”方今将目光移向樓逍,“而你的覺醒,無疑是為道家帶來了一線轉機。”
“雖然只能知曉‘現在’,但我也曾聽聞廣瀾仙君得菩提木認主的傳聞,一旦這一世的你歸位,那麽菩提木靈也勢必覺醒,這樣佛家也将迎來屬于他們的轉機。”
“Z國十幾億的凡人就夠麻煩了,我可不想讓佛道兩家再來湊這個熱鬧。”
更不想被這衰敗千年的兩家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樓逍,你不得不死。”
方今輕描淡寫道,她合上手中的書,語氣随意的就像在讨論今天要吃什麽晚飯。
在樓逍降生的一刻,方今就知曉了對方的身份,所以她才會去聯絡鐘家,想借着鐘家的手去除掉樓逍。
躺進樓逍的身體并不能坐地飛升,萬鬼噬身也并不能促使對方轉化為仙靈之體,方今如此忽悠鐘家折磨樓逍,為的不過是逼出對方體內的業火。
業火噬主,其火種早就被植入了廣瀾仙君的魂魄之中,只需主人足夠的惡念,便足以點燃業火燒毀對方還未覺醒的魂魄。
如此一來,她便可以不擔天道懲罰地除去大敵。
只可惜,方今的如意算盤沒有打成,突然出現的雲行破壞了她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與她不同,和‘預知’、‘天機’沾邊的雲行并不能插手他看到的未來,這是歷代先知者們都要遵守的準則。
可雲行卻行動了,激發出業火的樓逍不僅沒有死去,甚至還因此在十幾年後找到了他的菩提木。
方今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未來才促使雲行一而再再而三地透支生命幹預此事,她只知道她嘗到了挫敗的滋味。
從雲行在平山與顧唯笙的談話中,方今知道了樓逍和顧唯笙是改變命數的關鍵,只要将這兩人拉入麾下,她的計劃就不可能失敗。
所以在雁山帝王陵裏,她才沒有親自出手。
——她還不想徹底和這兩人站在對立面上。
這也是她今天冒險出現在兩人面前的原因,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就算她曾經和這兩人有些恩怨,但在足夠的利益面前,多大的恩怨都可以壓下不提一笑而過。
“考慮一下吧,”方今語帶誘哄道,她順了順自己黑長的發,眸子裏是一片志在必得的篤定,“最關鍵的牌在我手裏,未來是生是死,就在你們的一念之間。”
“好大的口氣,”樓逍冷笑一聲,“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麽本事。”
“看來我們注定只能當敵人了。”方今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這個結局早就在她意料之中,但事關重大,她還是想來親自确認一下。
“這個空間快要撐不住了,希望你們會喜歡我送上的禮物。”
抱着書的少女順着欄杆向後一仰,整個人便直直地掉了下去,淩亂的黑發在她身後翻飛,顧唯笙探出身子,卻正巧對上少女臉上惡劣的笑容。
卻霜帶着寒氣穿過方今的身體,業火金符緊跟而上,卻只燒到了一張白紙。
沒錯,白紙。
慘白的紙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其上方今的眉目栩栩如生,嘴角的弧度更是傳神,顯然這只是個做工優良的替身。
樓逍本想根據對方的氣息繼續追蹤下去,但他左手手表上的秒針卻在此時微不可查地向前走動,藏匿于角落的陰氣蠢蠢欲動,樓逍顧不上其他,只能停手先穩住酒會的情況。
樓安的能力不弱卻不能複原,樓逍手上法訣不停,金符四散,僅僅片刻的功夫,角落內的陰氣便被牢牢封住,現場被毀壞的一切也都迅速恢複了原樣。
“咔嗒。”
秒針緩慢的一步終于邁出,玻璃碎裂似的脆響回蕩在并不空蕩的大廳,同時驚醒了意識混沌的人們。
舒緩的舞曲再次響起,顧唯笙正疑惑方今所說的“禮物”是什麽,下一秒,他便被擁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摟在他腰間的手用力的不正常,顧唯笙一個吃痛,不受控制地悶哼出聲。
這悶哼就像給了對方什麽刺激似的,顧唯笙只感覺唇上一熱,随後便被人強勢地撬開齒關,不容拒絕地攻城略地。
閃光燈比之前更加頻繁地亮起,顧唯笙卻無暇顧及,他眼尾泛紅,眸子裏也不由泛起了一層水光。
好痛,這小天師是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