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衣勝雪, 色若春華。
金瞳黑貓“喵嗚”一聲滾落在青年的腳下,他眉眼冷漠,抱着把寒氣四溢的寶劍飄在樓逍身後。
秋風蕭瑟,寬大且并不繁複的衣袍随風輕擺,愈發襯得對方有一種羽化登仙的缥缈之感。
若不是他那雙豎起的鬼瞳太過明顯,任誰也不會将他與亡魂厲鬼聯系到一起。
“早就聽說會長找了個鬼仙當伴鬼,如今看來, 這亡魂倒也勉強配得起‘仙’這個字。”
略微耳熟的聲音打破了院子中的沉默,顧唯笙循聲望去,正看到一臉蒼白坐在石椅上的鐘子平。
對方仍舊身着唐衫, 做出一副溫潤的大家公子模樣,只是這次他的手裏沒了折扇,言語中也少了幾分中氣。
他左側還坐着一個與他面容相似的男人,對方氣質沉穩不茍言笑, 看起來倒是比鐘子平靠譜不少。
不過讓顧唯笙好奇的是,鐘家的石桌旁只有鐘子平與男人兩個, 看起來并沒有長輩來此坐鎮。
是鍛煉小輩還是另有所圖?
再說樓逍,他本就因為顧唯笙現了原身而氣不順,這會兒聽到鐘子平陰陽怪氣的稱贊,某天師更是毫不客氣地怼了回去。
“又不是第一次見, 何必上趕着奉承。”
撂下這話,樓逍就不再理會鐘子平的神色,盡管樓逍年歲不高,但他好歹還擔了會長之名, 此時也只是沖衆人略略抱拳便算打過了招呼。
院子裏的連鬼帶人加起來數量不過二十,參加聚會的天師自然不會只有這麽幾個,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進到這個最裏面的院子。
老白不情不願地跳進了樓逍的懷裏,顧唯笙飄在空中跟着小天師向裏走,雖說修道之人面容一般都不會平凡,但這院子裏還是沒有第二個人能帥到樓逍那種程度。
院子裏的座位排的比較松散,但大致上還是以樓、鐘兩家為中心劃出了兩個部分,樓逍擡腳向左邊的空位走去,所經之處引得不少鬼仆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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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
卻霜出鞘,并準确地搭在了湊得最近的那只女鬼頸側。
“我的人,少看。”
刻意端起的聲音如泉水泠泠,又如玉石相擊,那女鬼被寒氣一吓,立刻轉身飄回了主人身邊。
和小天師相處太久竟忘了他還有一身惹鬼發饞的血肉,顧唯笙收回卻霜,對女鬼的識趣表示了滿意。
顧唯笙周身靈氣磅礴,而樓家的伴鬼又向來不能以仆人的身份對待,因此,就算顧唯笙不合禮數地出了手,一時間也沒有人敢多嘴訓斥他什麽。
被自家伴鬼護着,樓逍也沒覺得有什麽不自在,他在座位坐定,嘴角帶笑地沖對方招了招手:“笙笙,過來。”
顧唯笙:“……。”人前叫的這麽親昵是鬧哪樣?
他剛剛好不容易造出來的那點氣勢全毀了。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麽我就來說說今年比試的規則。”
坐在樓逍桌旁的中年男人率先張口,他看起來不過天命之年,面容普通,只有一雙淩厲的黑眸同樓逍生的一模一樣。
男人身旁并沒有亡魂跟随,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因此而小看他。
[看來樓逍的媽媽一定是個大美人。]老白顯然也認出了男人的身份,它不安分地在樓逍懷裏蹭了蹭,最終還是屈服于對方溫暖的體溫。
[也有可能是基因突變。]顧唯笙不走心地答了一句,他聽着老白的話,心中卻還是惦念着那個憑空消失的老和尚。
與佛有緣,難道他前世是個和尚?
可是不對啊,顧唯笙撚了撚搭在肩上的頭發,他這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和尚。
就在顧唯笙糾結着了塵的問題時,那邊樓父已經說完了場面話,顧唯笙抽空聽了兩耳朵,果然還是樓逍提過的抓鬼比道術。
參加比試的大都是各家各派的年輕人,盡管今年的比試已經定下,但還是有人站出來表示了不滿。
“樓叔叔,這種比試未免也太老套了吧。”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小姑娘從石桌上的茶點中擡起頭,她有着一張帶着嬰兒肥的小臉,又長了一雙最适合撒嬌的杏眼,此時配上她甜甜的嗓音,少女的嬌憨便撲面而來。
這麽小的孩子就會抓鬼,看來天師界的教育還真是從娃娃抓起。
“那是柳妙,柳家這代的掌上明珠。”樓逍側頭替顧唯笙小聲介紹了一句,也正是這句堪稱體貼的解釋,引來了一旁樓父的側目。
那目光裏沒什麽惡意,倒是帶着幾分好奇和調侃。
說悄悄話被長輩抓包,顧唯笙浮在空中的身體一僵,随後微微沖對方點了點頭。
——叔叔什麽的他是叫不出口,但打個招呼之類的總是可以的。
“就是就是,總是玩這老一套多無聊。”柳妙話音剛落,她旁邊那個頂着一頭金發的青年便也點頭附和起來,他穿着一條松松垮垮的破洞褲,上衣的設計也是騷包的V字領,一枚金屬制的耳環牢牢扣在他的左耳上,使他看起來愈發不像個天師。
“伊爾,”徹底無視樓父的視線,樓逍仍舊小聲地向顧唯笙做着科普,“是個混血。”
雖然活了一千年,但顧唯笙這個老古董還真沒怎麽見過外國人。
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外國人。
也許是察覺到了顧唯笙的目光,那個叫做伊爾的青年沖顧唯笙揚起一個燦爛的笑,湛藍色的眸子裏像是盛滿了亮晶晶的星星。
看起來并不像穿着那樣出格,顧唯笙在心裏默默評價,下一秒,他的左手便被某人不動聲色地拽住,手心裏也感到了些許的癢意。
老一輩都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喝茶,看樣子是任由幾個小輩去搗亂,完全沒發現自己兒子小動作的樓父繃起一張臉:“不許胡鬧。”
“這次的比試不僅是為了讓你們幾個小輩切磋較量,還是為了解決萬佛寺的危機。”
“這雁山下埋了一座作亂的陵墓,此次你們捉鬼的地點就定在此處。”
此話一出,除了坐在院子中心的幾個老人,其餘人都不由得低聲議論起來。
“下墓?”柳妙輕呼出聲,眸子裏也染上了幾分躍躍欲試,“這個聽起來夠刺激。”
刺激?顧唯笙眸光一轉,正對上老白看過來的金瞳:[陵墓作亂,他詐屍了?]
[他早就死透了,]老白一字一句地否定道,[魂飛魄散,死透了。]
“敢問樓伯父是何物作亂?”坐在鐘子平身邊的男人開口問道,“萬佛寺實力不弱,為何這次要我們出手?”
男人說話像是古人似的帶着一種文绉绉的書生氣,樓逍輕輕在顧唯笙手心畫了一個“旭”字,顧唯笙便明白這是鐘子平的大哥、鐘家的另一位繼承人,鐘子旭。
“雁山下埋的是一座帝王陵,此次作亂的便是陵墓內無數陪葬者的亡魂。”
陪葬者?老白焦躁亂晃的尾巴一停,除了它自己,那座陵墓裏還哪有什麽陪葬者?
難道這次是他和老顧搞錯了?
同樣下過墓的顧唯笙也不禁皺起了眉,老白被他帶出,那座帝王陵裏能為禍作亂的除了那位皇帝別無他人。
樓父神色肯定,江煙言之鑿鑿,這兩人……到底是誰在說謊?
又或者有誰将他們同時騙了過去?
就在顧唯笙和老白思慮重重的時候,樓父的解釋還在繼續:“萬佛寺了塵大師前陣子下墓查探卻負傷而歸,所以這次他們才會請我們出手相助。”
“我就說,”正和柳妙挑揀茶點的伊爾吞下一口熱茶,“這群和尚叫我們來準沒好事。”
“啪。”
白色的拂塵毫不留情地拍了伊爾一臉,一直在他身後假寐的女人手持煙鬥吐出一口白煙:“要懂禮貌。”
兩人容貌并不相似,但顧唯笙還是從女人和伊爾如出一轍的坐姿中發現了端倪。
這算什麽,有其母必有其子嗎?
果然,前一秒還神采飛揚的伊爾立即垂下眉眼蔫蔫回應:“知道了,媽媽。”
教育好了兒子,女人磕了磕煙鬥,再次閉上了眼睛。
“既然了塵大師都在墓裏受了重傷,樓伯父又憑什麽來保證我們的安全?”被樓逍下了面子後就沒再吭聲的鐘子平冷笑道,“這次參加比試的人選幾乎都是各家的繼承人,這要是在墓裏出了什麽事,這個責任由誰來負?”
“叫什麽,”樓逍一擡眼皮,“又不用你去。”
“比試地點向來由各家家主商議,想找人負責,先找你爸爸來。”
“歷屆比試都不可能絕對安全,”樓父淡定自若地圍觀了兩個小輩的争吵,随後又一臉關切地看向鐘子平,“若是怕你大哥受傷,鐘賢侄大可一同前去。”
“這個法子,賢侄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