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顧唯笙用手指描繪着那副再簡單不過的山水畫:[這麽抽象的畫你是怎麽認出來的?]
[古代的地圖不是都這麽抽象, ]老白湊近封面仔細看了看,[看這線條起伏與走向,我絕對沒有認錯。]
這世間知道老白身份的應該只有自己和生而知之的雲行,雖然對雲行沒有太多好感,但顧唯笙并不覺得這劇本會是對方的手筆。
[筆觸你熟悉嗎?]顧唯笙用靈氣将劇本梳刷一遍,可這劇本就是幾張最普通的白紙,連那副圖都是後來被打印上去的。
[不熟, ]老白果斷否認,[它和我見過的不一樣。]
“劇本有問題?”見顧唯笙沉默,方木便猜測這劇本又要引出什麽怪事, “咱們不接的話能不能躲得過?”
“躲什麽?”顧唯笙将劇本一丢,“這劇本是誰家的?”
顧唯笙這副不在意的模樣不由讓方木松了口氣,這祖宗就是天大地大萬事從心的性格,要是對方有一日真為一件事變得安靜, 方木反而才會真的頭疼。
“就是公司自己的本子,”方木答道, “《寶齋》的原著是本盜墓小說,現在這版是公司買下版權又找了自家編劇改完後才拿給你看的。”
“小說?”顧唯笙立刻拿出手機搜索起“寶齋古玩錄”幾個字來,公寓網速不錯,畫面很快便被小說的封面占領, 顧唯笙手指下劃,高分推薦和各類同人讓他認識到這并不是一本小衆書目。
“這書在網上還挺火的,不過你平時不看小說,不知道也是正常, ”方木示意顧唯笙去看下面那些熱情留評的粉絲,“書粉很多,這也是我不希望你參演的理由之一。”
這年頭就算是原作者親自操刀改編,劇粉和書粉的争論也不會因此平息,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沒有一個演員能滿足每一個書粉的想象。
顧唯笙的心思卻沒放在書粉上,他點開那位名為“北煙”的作者專欄,意外地發現對方的作品就只有《寶齋》這一部。
一炮而紅卻就此收筆,這顯然不是什麽常規操作。
《寶齋》的小說封面和劇本封面并不一樣,顧唯笙關掉手機:“我可以接下《寶齋》,你去聯系公司,就說我要見見原作者和編劇。”
“你真要演《寶齋》?”方木不贊同道,“明明樓哥送來的《罪愛》才是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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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沒見你怎麽又傻了?”顧唯笙眼神慈愛,看方木就像在看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可以接又不是一定接,好歹我也算個當紅炸子雞,你還不讓我痛快地耍次大牌?”
“炸子雞?”方木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現在在那些人眼裏明明是籠子裏的金絲雀。”
“是啊,金絲雀,”顧唯笙一樂,“我還沒演過嚣張跋扈的小情人呢,這麽想想還挺帶感。”
方木:“……。”你對金絲雀到底有什麽誤解?
再說了,一個傻白甜突然嚣張跋扈起來,祖宗你真的不會崩人設嗎?
“說誰傻白甜呢?”
顧唯笙一個涼涼的眼神遞過來,方木這才發現自己把心裏的吐槽說了出來。
“說我說我,”方木強行将注意力移到茶幾上的劇本上,“所以你确定是要選《罪愛》?”
“我再看看,”顧唯笙打了個哈欠,“反正最近沒什麽通告,有必要的話我可以兩個都接。”
只要能保證質量,以顧唯笙的咖位在兩個劇組間來回串場并不是什麽出格的事情。
“不早了,小方子你也趕緊回家。”顧唯笙抱起劇本開始攆人,雖說一般明星的專屬經紀人大多都會同藝人住在一處,但因為顧唯笙的習慣,他并沒有同方木住在一起。
九點半,方木推了推眼鏡,他的家離這裏不遠,開車回去剛好可以睡個美容覺。
自打帶了顧唯笙後,他就變成了一個沒有夜生活的老年人。
看來自家藝人太自律也不一定全是好事。
——看過無數篇娛樂圈網文的方木這樣想。
*
顧唯笙這一覺睡得不大安穩,也許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居然開始少見地夢見以前的日子。
他看見了抱着卻霜倚在樹上沉睡的自己,雪花紛紛揚揚地灑下,落在林間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香氣。
幾百年前的顧唯笙還沒有實體,就連寒氣四溢的卻霜此時都只是一道冷冰冰的幻影,輕飄飄的山風夾雜着雪花穿過顧唯笙的身體,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有掀起。
比起幾百年後靈氣幹淨溫和的顧唯笙,眼前的青年顯然要更青澀肆意許多,他毫不收斂身上的陰氣,吓得方圓幾十米內的生物都遠遠地離開了他。
為什麽生來就是這樣一副打扮呢,顧唯笙浮在半空中打量着面無表情的自己,難道他以前真的是個俠客或是少爺不成?
可這身衣服并不屬于Z國的任何一個朝代,顧唯笙盯着那紋絲不動的衣角發呆,他在死前真的是一個人嗎?
這身衣服又是誰送給他的呢?
死後都念念不忘地穿在身上,想來應該是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吧。
顧唯笙很少會去思考前世的事情,但突然見到一個年輕了幾百歲的自己,那些曾經被他反複思量的問題卻都在此刻浮出了水面。
他不知道這裏是何處,更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年代,這樣在山中修行的日子早就成為了顧唯笙生命中的常态。
無聊了便下山去人世逛逛,膩了便随便找一座深山藏身,他一向懂得如何規避麻煩,日子自然也就過得逍遙自在。
只是連老白都不在身邊,這時候的他最多也就是個二三百歲的小鬼。
“喵。”
說曹操曹操到,顧唯笙剛剛念到老白,耳熟的貓叫聲便在山林間響起。
稚嫩的像個剛出生的貓崽兒,顧唯笙順着叫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真不知道之後它是怎麽長歪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倚在樹上的青年睜開眼,玉冠白衣配上陽光下微微泛藍的鬼瞳讓他自帶一股清冷,只有顧唯笙自己知道那是他在被突然吵醒後的懵逼。
有了具體事件,顧唯笙自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看着青年從樹上一躍而下,随後開始在四周尋找起那只叫聲微弱的小貓來。
能不懼他的陰氣,這只貓也許會是他的同類也說不定。
貓叫聲不斷,青年卻始終确定不了對方的位置,直到他發現那個窄小的洞口,他才算真正找到了小貓的位置。
一直平穩的夢境開始搖晃破碎,顧唯笙再看不到夢境中的自己,機關運作的轟鳴在他耳邊響起,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了一種心悸的感覺。
“誰?!”
黑暗中,卻霜憑空而現,顧唯笙手持劍柄,毫不猶豫地将劍刃抵在了來人的脖子上。
清冽的雪松香不斷蔓延,顧唯笙一時竟分不清自己是夢是醒。
“笙笙?”熟悉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做噩夢了?”
是樓逍。
顧唯笙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他垂下手臂:“你來做什麽?”
“夜襲啊,既然笙笙給我提了個這麽好的建議,我不來親自執行一下豈不是太過可惜?”
樓逍的話一如既往地不正經,可顧唯笙的嘴角卻不自覺地彎起一個弧度,雪松的香氣仍舊未散,顧唯笙目光一頓,随即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什麽。
燈光大亮,一身黑衣的樓逍脖子上赫然出現一道血痕。
“看什麽呢?”樓逍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痛似的,他手指一抹,那道淺淺的血痕轉瞬間便沒了蹤跡。
有互不傷害的契約在,他卻還是被卻霜傷了一分,可想而知在剛剛的一瞬間,顧唯笙到底動了多大的殺機。
顧唯笙收回卻霜:“是你先來招我的。”
“是是是,我哪知道鬼仙大人的起床氣會這麽大。”
樓逍自然地坐到了顧唯笙的床邊,許是因為睡得不踏實,對方睡衣的扣子被蹭開了幾顆,恰巧露出一小截精致白皙的鎖骨與一片更不可言說的風光。
睡衣随着顧唯笙起身的動作松松垮垮地向下滑落了幾分,可偏偏他的主人還一無所覺地靠在床頭下着逐客令:“夜襲完了,你可以走了。”
被剛剛定下關系的情人如此冷遇,樓逍臉上卻不見半點生氣,他依舊坐在顧唯笙的床邊,語氣也恢複了平日私下裏的強勢:“顧唯笙,你很不對勁兒。”
房間裏陷入一片無言的沉默,顧唯笙與樓逍都不再開口,似乎是都在等對方的退卻。
“算了,我跟你這個小天師耍什麽脾氣。”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幼稚似的,顧唯笙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悶笑,“我只是被往事弄得有些煩。”
“喏,”顧唯笙拿起枕邊的劇本遞給樓逍,“這就是讓我糟心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