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樓逍的轉發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而之後顧唯笙與樓逍的微博互關更是驚掉了不少“鲛绡”的下巴。
——要知道他們家樓先生可是出了名的廣告博主,除了廣告,樓逍的微博更新頻率只能用月更來形容。
至于互關,那就是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在樓逍的關注列表裏,顧唯笙是唯一一個既不德高望重也不老态龍鐘的人物,那個黑乎乎的貓頭頭像在一群老人家裏面顯得格外紮眼。
和樓逍合作過的演員不少,但能被樓逍轉發微博并且還主動關注的卻只有顧唯笙一個,這讓不少鲛绡們都開始期待起兩人合作的《迷宅》來。
而《迷宅》劇組也适時地放出了一張雙男主的高清海報,“心機”地蹭了一把“樓顧互關”的熱度。
海報上的少年一臉天真地坐在枯骨開成的豔紅上,他笑意盈盈地看向樹下英俊溫和的男人,殊不知自己身後的樹上早已挂滿了一具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桃花紛飛,氣氛旖旎,但男人藏在身後的鬼爪與樹下隐約的骸骨卻毫不隐晦地彰顯着名為“殺機”的一面。
顧唯笙與樓逍的演技自不必多說,二人眉目流轉間,暧昧與恐怖撲面而至,驚起人一身雞皮疙瘩的同時卻又讓人忍不住将海報右鍵保存。
不到十分鐘的功夫,#《迷宅》海報#便榮登熱搜第一。
《迷宅》未播先紅,完全沒有請任何水軍的方木忍不住砸了咂舌,以往他便覺得維C和鲛绡們的戰鬥力極強,這次兩家粉絲聯手合作刷tag,生生地告訴了方木什麽叫沒有最強只有更強。
顧唯笙倒是沒有方木那麽多感慨,作為輿論中心的主角,他發誓他當時只是禮貌性回關。
誰成想樓逍關注個人還有這麽多講究。
樓先生,顧唯笙歪在沙發上用手指摸了摸那個黃V認證的名字,聽說樓逍是因為微博上“樓逍”的ID被占用才起了這麽個昵稱。
樓逍第一次拿下影帝獎杯的角色便是一位平凡的鄉村教師,因此他的粉絲們就偏愛“先生先生”的叫他。
那部電影顧唯笙也看過,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象過一個人的演技可以驚豔到讓觀衆完全忽略他的臉。
電影中的樓逍除了必要的年齡變化完全沒做出任何醜化,但沒有一個人會因為他的臉而跳戲,他很帥,但他仍舊很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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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一代影帝的底氣。
這大概也是顧唯笙對樓逍耐心極佳的原因之一,娛樂圈裏比他演技好的戲骨大有人在,但其中最令顧唯笙欣賞的,樓逍當屬其一。
娛樂圈的确是一個十分看重外表的地方,但一個明星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從來都不是由他的臉說得算。
有顏卻不靠臉吃飯,這大概就是影帝和花瓶最大的差別。
抓鬼和演戲都是一流,顧唯笙關掉手機笑了笑,這大概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吧。
[想什麽呢笑得這麽邪門,]老白從一堆妙鮮包中擡起了頭,[你剛剛可真像個一臉欣慰的老母親。]
“邊去。”顧唯笙随手抓起茶幾上的一顆剝好的榛子丢向老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最近是越來越皮了。”
老白張開嘴巴準确地接住榛子嚼了嚼:[皮皮更健康,做貓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顧唯笙剛想去撤了某黑貓的晚飯,一陣細微的震動聲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雖說自從被樓逍轉了微博之後,顧唯笙手機的震動就沒停過,但這次震動的聲音明顯和手機無關。
顧唯笙仔細聽了聽,突然想起了被自己遺忘在某件衛衣口袋裏的桃木梳。
當初他幫小天師從劉珂手裏搶下梳子後,他們兩個人就分別陷入了宋如煙用化物筆制造的幻境,而之後發生的事情太多,那把梳子也就一直留在了顧唯笙那裏。
按理說宋如煙早就該被樓逍的業火燒得魂飛魄散,這與她氣機相連的桃木梳也應該變成一塊凡木,可看如今這架勢,這梳子顯然并不甘心只做一把梳子。
難道說宋如煙還留了什麽後手準備卷土重來?
專心和包裝作鬥争的老白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它三下兩下拽下顧唯笙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蹭了衣服一身貓毛的同時也用嘴巴咬住了那把不斷顫動的梳子。
[快點拿走……]老白含糊不清地喵了幾聲,[我嘴巴有點木。]
顧唯笙忍着笑從老白嘴裏抽出了梳子,那把桃木梳看着比以前還要陳舊,上面還頗為搞笑地印着幾個屬于老白的牙印,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可怕的地方。
桃木梳一到了顧唯笙手裏便乖巧地安靜下來,但即使如此顧唯笙還是沒有大意,他直接将大股靈氣灌入桃木之中,試圖将裏面藏着的東西逼出來。
“咻。”
就在靈氣沖刷桃木的一刻,一道淺粉色的熒光飛速地從木梳中鑽出,然後帶着淡淡的桃花香搖搖晃晃地向着顧唯笙的眉心飛去。
奪舍?宋如煙她可別是瘋了吧?
顧唯笙雙指一并,穩穩地捏住了那抹熒光。
他并未用力,但那熒光卻在被他捏住的一刻便破散開來,就像一個被輕輕戳破的泡泡。
濃郁的桃花香充斥了整個房間,顧唯笙還未來得及屏息,他的腦海中便出現了一幕幕不屬于他的回憶。
世家小姐待字閨中,擇得良配後卻因為一場大火失去了如花的容貌與一身羊脂般的肌膚。
第一美人變成第一醜女,就算宋家勢力極大也瞞不下這樣大的一個八卦,尤其還是在男方高調退婚的情況下。
民國初年,新思潮正勢不可擋地湧入Z國,但即使如此,一個女人被退婚的事情在當時依然是一件十分丢臉的事情。
八卦謠言在街頭巷尾中滋生,因得一張臉不敢去上學的小姐只能羨慕地看着友人們穿上校服,談論着那個她從來不知道的世界。
或許是友人帶來的新思想鼓勵了她,那一日,毀了容的小姐精心化了一個最美的妝,她帶着手套蒙着面紗走出家門,再次踏入了那個她許久未接觸的外界。
但命運就是如此無常,那一日,她被一個孩童扯下了“遮醜”的面紗,在人們的竊竊私語中,她看到了那個曾經和她風花雪月的英俊男人,亦看到了人群中捂嘴偷笑的兩位友人。
那個孩子叫那男人“父親”,而他身旁一身紅色旗袍的美豔女人也被孩子軟軟糯糯地叫了一聲“母親”。
她僅僅是面帶微笑地站在那裏,小姐便已經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羞辱與自卑。
那一日,以淚洗面的小姐發了瘋似的地砸壞了所有用來梳妝的物件;
那一日,渾身是疤的小姐看清了美醜之間不可逾越的橫線;
那一日,如願穿上大紅旗袍的小姐帶着定情信物一頭撞死在了她最愛的桃樹下。
但天意弄人,某一夜,一心求死的小姐再次睜開了眼睛。
她被家人埋在了那棵高大的桃樹下,那副曾被她引以為傲又為她帶來諸多痛苦的身軀早就化為一具白骨,被深埋在樹下的一支木筆正散發着點點微光,溫柔地喚醒了她的靈魂。
她隐約感到那支筆可以幫她實現所有願望,可她太弱小了,弱小到根本拿不起那支筆。
于是她想起了她的定情信物,一把千年桃木所制的梳子,那本該是在她出嫁時梳妝的吉祥物件。
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起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小姐再次撿起了那把梳子,只是這次她梳理的不再是頭發,而是陰氣。
桃木天生辟邪,千年桃木更是蘊藏着極強的靈氣,陰氣使她暢快,陽氣卻又讓她痛不欲生。
就和那個男人帶給她的感覺一樣。
也許是因為身埋樹下的原因,即使小姐變得越來越強大,但她卻一步也走不出這個宅院。
她漸漸地可以拿穩那支筆,于是她為自己畫了一副絕美的容貌與一身大紅的旗袍,甚至還畫了好多早就不在的故人做玩伴。
寂寞的小姐等呀等,終于在那一天等到了一個闖進宅院的外人。
那男人不算特別英俊卻很有才華,他極落魄膽子卻也極大,面對小姐這樣一個沒有實體的女鬼,他竟然不見半分害怕,甚至還不可思議地……愛上了小姐。
但小姐早就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少女了,她毫不猶豫地露出那些刻在靈魂上的疤痕,預備着吓走男人。
可她沒有成功,那男人還是日夜不離地跟着她,對她說着詩一樣的情話。
情愛是會溺死人的水,小姐最終還是淪陷了,但這次她還是多了個心眼,在男人預備去闖蕩前逼他立下了字據。
男人簽字簽的毫不猶豫,小姐放下心來,安心又孤獨地在宅院等着愛人回家。
她想試試她最愛的新娘妝、她想真真正正地用一次桃木梳……
她想名正言順地穿一次大紅嫁衣。
但小姐最終還是沒等到她想要的,在她能離開宅院的那晚,她見到了躺在其他女人床上的男人。
那不是對方第一個女人,自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君既無情我便休,約定将至,實力大增的小姐準備狠狠地折磨報複男人,卻沒想到被男人選中的兩個演員攪了局。
這便是故事的全部。
顧唯笙睜開眼,桃香早已散去,而他手中的木梳也無聲無息地斷成兩半,露出了其中早已腐朽幹枯的內在。
這是宋如煙的最後一點執念,在主魂徹底消散七天後,這點執念終于忍不住冒了頭。
她不想奪舍,她只是單純地想講一個故事。
“走吧,”顧唯笙輕輕握住那把斷梳,“徐青山他……很快就會下地獄了。”
微風拂過,桃木像是一瞬間經歷了幾百年的時間一樣化為齑粉從顧唯笙的指間滑落。
結局已經注定。
女鬼與書生的故事,在這一刻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