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得出樓逍對劉珂的好奇,顧唯笙在化妝的時候旁敲側擊地問了對方好幾句話,但劉珂精神恍惚也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化眼妝的時候她一個手抖,差點沒把眼線筆戳進顧唯笙的眼睛裏。
這神思不屬的樣子,要不是确定劉珂沒有被什麽髒東西附身,顧唯笙都想問樓逍借張符紙給她貼一貼了。
但還好《迷宅》的妝面并不複雜,樓逍和顧唯笙的底子又好,就算劉珂不在狀态,兩人也很快就收拾妥當準備拍戲。
《迷宅》除了男主選用“雙影帝”這個噱頭外,另一個被打出去的宣傳就是“注重演技”
——一衆配角很少有什麽叫得出名的大咖,但各個都是觀衆眼熟的實力派,弄得顧唯笙有時候覺得自己才是這個劇組裏為了“吸粉”而被邀請的流量。
而今天就是顧唯笙在這個劇組參演的第一場群像戲,此時宋和安已經和謝枭相處了不短的時日,而謝枭也終于可以不再有任何不适地走在陽光下。
“啪。”随着清脆的打板聲,各位演員也迅速調整自己的狀态融入了戲中。
三月的春光正好,身旁跟着謝枭的宋和安掐着時間最後一個走進了大廳。
一旁奉茶侍候的丫頭們都乖乖巧巧地低頭行禮叫了聲“小少爺”,宋和安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向右一瞥,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的謝枭讓他的眸子染上了幾分興奮。
“和安,怎麽這麽晚才來?”坐在主位上一臉威嚴的中年男人沉聲道,今天是三日一次給老太太請安的日子,而平時就是最後一個到的宋和安今天更是踩着點進門,這不免讓男人開口責問了一句。
宋和安自然不會說他是和“妖怪”玩的太開心才忘了時間,他眼珠一轉,甜膩膩地沖着男人身旁一副傳統貴婦人打扮的老婦人撒嬌道:“奶奶,你看父親,我就貪睡了這麽一次,父親他就兇的像要吃了我一樣。”
上了年紀的人哪能經得起孫兒這樣的撒嬌,長相着實有幾分刻薄的宋老夫人此時也繃不住自己的表情,她摸了摸少年一頭短短的黑發:“貪睡好,這是和安要長個子呢,一會兒讓荷香給你房裏再送點燕窩去,咱們好好地補補身體。”
主位上的男人無奈道:“母親……您再這麽慣着和安他早晚要鬧出什麽幺蛾子,不說別的,單他那個小庫房就要被您送的東西堆滿了。”
聽到這話,老夫人眼睛一瞪:“塞滿了又怎樣?難道我們宋家還差這點東西?”
話說到這裏,房間裏唯一一個坐在下位的年輕女人臉上的笑容忍不住變了變,她燙着一頭燕城裏現下最流行的卷發,身上穿着裁剪得體的深色旗袍,微微隆起的小腹讓她豔麗的臉上多了幾分母性的光輝。
宋和安的生母去的早,這個女人正是這幾年宋父娶的續弦何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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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的人丁本就稀少,此時坐在大廳裏的更是只有他們四人,何芸這臉色一變就顯得格外明顯,宋老夫人看了看在她膝前撒嬌的宋和安,又想了想何芸肚子裏的孩子,到底還是咽下了這口氣。
這幾年沒少夾在母親和妻子中間的宋項明見氣氛不對連忙打了個圓場:“我看和安最近的臉色的确不好,要不要請仁和堂的大夫來看看?”
此言一出,宋老太太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自家寶貝孫子身上,她将宋和安拉到身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起來。
模樣還是一如既往地讨喜,可這臉色的确是蒼白了不少,雖然精神不錯,但整個人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病态。
宋老夫人神色擔憂,宋和安倒是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相反,他覺得自己這幾天精神不錯心情更是極佳。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一只屬于自己的妖怪,宋和安小幅度地偏頭看了一眼謝枭,尤其這妖怪還成了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友人。
何芸肚子裏的孩子男女未定,現在宋家這代就這麽一個命根子,宋老太太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連忙派人去請各大藥堂的大夫過來。
見宋老太太那副誇張勁兒,何芸忍不住小聲啐了一口:“人血堆出來的富貴也敢揮霍……”
話音未落,她便感覺到兩雙眸子目不轉睛地盯上了她。
一雙清澈無暇,如同最純真的稚子,眼裏滿是少年心性的好奇;
另一雙則陰沉幽暗,仿若阿鼻地獄中爬出的厲鬼,充斥着惡意滿滿的瘋狂。
一白一黑,像善與惡最現實的碰撞。
少年淺色的唇一開一合,似乎正在問着她什麽,而他身後的男人卻豎起蒼白的手指輕輕抵住自己猩紅的薄唇——
“噓。”
何芸張了張嘴,一時竟忘記了自己的下一句臺詞是什麽。
“卡!”徐青山語氣不佳地喊了停,“辛茗,你怎麽回事?!”
辛茗就是扮演何芸的演員,在劇本中她此時應該是看不見謝枭的,可她剛剛不僅把目光投到了樓逍身上,甚至還忘了自己要說的臺詞。
辛茗雖然年紀不大,但她拍過的戲卻不少,這會兒見的确是自己的失誤,她連忙起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行了,休息十分鐘再拍,”徐青山揮了揮手,又沖着辛茗喊道,“趕緊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不能拍就給我走人!”
最後一句話的語氣有些沖,盡管徐青山在業內一向以認真為名,可和他合作過的人都知道他脾氣其實不錯,這反常的表現不由得讓人想起了今早發生的事情。
顧唯笙站在一旁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總不能說“對不起讓你太入戲了”吧?這話未免也太欠揍了點。
反倒是在圈子裏标簽一向是“有禮正經”的樓逍謙和道:“剛剛是我太入戲了,下一場我會收一收。”
辛茗在不少電影裏演過配角,她和樓逍也有過兩次合作,聽到這話她搖搖頭:“是我沒接住。”
随後她聲音一頓又道:“樓哥和顧哥今天這妝化的可真好。”
無論是宋和安的病态還是樓逍的詭異都得到了堪稱完美的體現,尤其是樓逍猩紅的唇色,簡直就像真的會在下一秒滴下血來。
就算現在幾個人已經脫離了角色在日常閑聊,可看着沒卸妝的顧唯笙和樓逍,辛茗還是覺得她面前站的是宋和安與謝枭。
顧唯笙彎彎嘴角沒說話,樓逍不痛不癢地接了一句:“是嗎?看來劉珂的專業技術沒有因為心情而打折。”
扮演宋老太太的孟美華上前拍了拍辛茗的手:“徐導他今天心情不好,劉珂也是你也是,這些小事別往心裏去。”
辛茗“哎”了一聲:“我再看看劇本找找感覺。”
“孟前輩,今早出事兒的時候您看到了嗎?”顧唯笙突然露出一個帶着點腼腆的笑,“我和Josie姐的關系還不錯。”
孟美華也是在圈子裏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人,顧唯笙的話不用說全她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叫什麽前輩,叫我孟姨就行,”她笑了一聲,“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兒,就是徐導早上來劇組的時候看見化妝間的門開着,劉珂正在裏面對着鏡子化妝,之後不知怎地兩人就吵起來了。”
“吵起來?”站在顧唯笙身邊咬着吸管喝水的樓逍插了一句,“我怎麽聽說是劉珂被罵哭了?”
“其實這事也挺奇怪的……”孟美華壓低聲音猶豫道,在背後議論導演的确不是她該做的事,但問這話的是樓逍,她也不能胡亂敷衍,“我這人年紀大了起得早,來劇組的時候正巧碰上這兩人剛吵起來的時候,好像就是因為一把梳子。”
“梳子?”顧唯笙想起了昨天在草叢裏的那把,“是桃木梳?”
“什麽樣的梳子我倒是不清楚,”孟美華回憶道,“我只是看到劉珂那小姑娘拿着個梳子對着鏡子梳頭,然後徐導就很生氣地走過去要搶那把梳子,但劉珂說什麽也不給,于是兩個人就這麽頂起來了。”
“這事的确有些蹊跷,我和徐導也見過幾次,他不是會随便生氣的人,”孟美華語氣裏的困惑不似作僞,“還有劉珂,這小姑娘給自己畫了個特別豔麗的妝,一大早上把我這老婆子吓了一跳。”
“之後人來的多了兩人也就沒再提梳子的事,這話也就慢慢傳成劉珂是因為随便動用劇組的東西才挨罵的。”
樓逍點點頭,見孟美華的眼神裏還帶着點不安,他自然地搭上顧唯笙的肩膀:“唯笙這人懶得很,不會找徐導去讨個說法的。”
顧唯笙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但他嘴上卻還是識趣道:“謝謝孟姨,我不會和人亂講的。”
“圈子裏混久了就是想得多,”孟美華扶了扶頭上的假發,“這頭發好像有些松了,我找人幫我看看去。”
“怎麽回事?”十分鐘還沒到,樓逍一手搭着顧唯笙的肩一手拎着水瓶,按着人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桃木梳?”
顧唯笙本來想怼這人一句“注意形象”,但樓逍分寸拿捏的極好,顧唯笙也只能咽下原本的話答道:“昨天去找老白的時候在桃樹旁邊的草叢裏發現的,都被陰氣腐蝕透了,不是什麽好東西。”
“看來是被那個小姑娘撿去了,”樓逍摸了摸下巴,“天師不得對普通人出手……你和劉珂熟不熟?”
顧唯笙果斷搖頭:“不熟。”
顧唯笙學着樓逍初見他時的樣子上下打量着對方:“不過聽說她很愛給美人上妝,以樓哥你的姿色,去騙把桃木梳應該不是難事。”
“騙什麽騙,”樓逍冷哼一聲,“我們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