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衣櫃，一臺電腦桌，收拾得幹幹淨淨。
唯一稍顯淩亂的是男人此刻躺着的床。
他整個人蜷在被窩裏，只露出了半張臉，和以往酷酷的模樣完全不同，此刻他就像個招人疼的小孩。
顧清姿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蹲在床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被子往下掖了掖，露出那雙漂亮卻蒼白的唇。
☆、我喜歡你
這是一張令她百看不厭的臉。
她沒法否認，起初對他就是見色起意，甚至可能更早，僅僅因為一道天籁般的嗓音。
但如今這個人，是真正住進她心裏去了。
顧清姿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單手托腮擱在床沿，無比癡迷地望着熟睡中的男人，後來還是忍不住，想去觸碰他的臉。
她有點心虛，先試探着用掌心摸了摸他的頭發，沒反應。男人硬硬的發茬刺得她掌心又痛又癢，卻不禁笑得甜蜜滿足。
然後她才安心大膽地用手指靠近他的臉。
做壞事的感覺驚險刺激，心裏又滿是殷切的期待。
然而，在如願碰到他臉頰的時候，她卻無比驚恐地縮回了手。
怎麽這麽燙？
“喂，醒醒。”顧不上擾人清夢，她趕緊叫他。
男人眼皮動了動，一副懶得擡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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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姿用力推了推，才終于把他弄醒了。
男人目光夾着些煩躁，嗓音低啞到幾乎無聲：“幹嘛？”
“你發燒了。”顧清姿緊皺着眉，“家裏有藥嗎？”
宋嶼閉了下眼，“沒有。”
然後就轉過身去了，又把被子攏得很緊。
顧清姿長長地吸了口氣，呼出來。
這人是燒成傻子也無所謂了嗎？
她趕緊跑下樓，在茶幾上找到他的門鑰匙，火速去藥店買了一大堆東西。
體溫計，感冒藥消炎藥退燒藥，還聽從藥師推薦拿了一包退熱貼，不知道好不好用。
路上她突然在想，難道是因為昨天騎車吹了一個小時的風，才生病了嗎？
昨天剛好小降溫，出過一身汗再去吹風，倒不是沒可能。
她被他擋在後面，所以一直沒覺得冷，只沉浸在自己那點兒雀躍的小心思裏。
顧清姿突然覺得無比內疚。
連給他量體溫的時候也溫柔許多。
探頭貼上眉心，他不适地躲了躲，顧清姿連忙俯身去哄：“別動啊，就量一量體溫，乖。”
宋嶼微皺的眉心舒展開來。
她拿起溫度計，看着屏幕上顯示的39.2，有點苦惱。
送醫院，她是扛不動他的，還是先吃藥吧。
她燒了點熱水端上樓，把藥和杯子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推了推他的肩膀，“起來，先吃了藥再睡。”
他就像沒聽見似的，或許也是真沒聽見。
顧清姿吸了口氣，随即彎下身，附在他耳朵邊：“你不自己起來吃藥，是想我喂你嗎？”
說着，又壞壞地補了一句：“用嘴喂？”
男人皺了皺眉，立馬睜開一雙惺忪的眸子。
發着高燒的人眼底泛紅，就好像可憐得要哭，顧清姿都不忍心調戲他了，溫柔地把藥遞到他嘴邊。
男人配合地把藥吞進去，就着她手裏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謝謝。”他堅持發出一聲低啞的嗓音。
“你是該謝謝我。”顧清姿努了努嘴，“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照顧人，你簡直太榮幸了。”
男人無力地扯了扯唇，躺下去。
閉了一會兒眼睛，似乎是睡不着了，他又重新望向她。
顧清姿正把退熱貼貼到他額頭上，“怕你燒成個傻子，雙管齊下。”
冰冰涼涼的很舒服，宋嶼輕笑了一聲，又聽見她說：“其實燒成傻子也挺好的，我可以把你拐回家去當壓寨相公。”
發燒的感覺讓他不太想說話，稍微動了一下唇，依舊只是靜靜地看着。
她再次坐到地毯上。
她喜歡這種和他平視的感覺，雙手托腮，輕輕地出聲：“哎。”
宋嶼“嗯”了一聲，更輕。
“我喜歡你。”顧清姿第一次直白地告訴他，“很喜歡很喜歡。”
不僅想和他在一起，更想結婚生孩子的那種喜歡，一輩子認定一個人的那種喜歡。
“嗯。”他動了動眼皮，低啞的嗓音帶着點嘆息，“知道了。”
“好好考慮哦。”顧清姿歪着頭，笑盈盈望着他。
宋嶼扯了扯唇，閉上眼睛。
顧清姿不再堅持。
她也經歷過這種感覺，估計現在在他眼裏，連夢和現實都傻傻分不清楚吧。
她笑着摸了摸他額頭上的退熱貼。
男人的恢複能力很強，再加上吃了藥，晚上就退燒了，也沒有特別嚴重的感冒症狀，只是嗓子啞啞的。
顧清姿點了外賣，兩人一起在樓上吃。
一樓風大，她堅決不準他下去。
雖然宋嶼覺得自己沒那麽弱不禁風，還是懶得和她争執。
他一邊喝粥，一邊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一個女人在男人家裏待到這麽晚，本身就是很暧昧的事，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明目張膽地對他有企圖。
顧清姿擡眸，一本正經地說：“不回去。”
剛喝下去的一口粥嗆住了喉嚨，他咳嗽一陣，無語地瞧着她。
顧清姿眉眼彎彎，嘴唇微翹，瞧上去十分甜美，嗓音也甜膩膩的：“你不要我暖被窩的話，那我就下去睡沙發喽。”
宋嶼放下勺子，嚴肅地看着她：“別鬧。”
顧清姿笑了一聲，“逗你的，膽子這麽小。我照顧你一場，總得讓我吃飽了再走吧？”
她雖然喜歡他，但還沒那麽猥瑣，死乞白賴在他家過夜。只不過等他真正退燒了，她才能放心。
宋嶼點點頭，“嗯，那你多吃點。”
顧清姿夾了點茄子到自己碗裏，然後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麽，從盤子裏挑出一勺肉末。
她把肉末瀝幹油放到他碗裏，溫聲道：“生病已經夠可憐了，不吃肉怎麽行？”
她擡起眸子，目光裏夾着亮晶晶的期待：“要快點好起來哦。”
宋嶼低頭看着白粥上漂着的肉末，唇角淺淺地一彎。
**
三天後，A大的珠寶展順利收官。慶功宴邀請了顧清姿，她卻之不恭，只好去了。
在五星級飯店吃完飯，幾個老師要提前回去，剩餘的人繼續下半場。
有人提議去sky看看那位傳說中的大帥哥，幾乎全票同意。
顧清姿和另外兩個姑娘還沒表态，行動派已經叫好了車。
七八個人浩浩蕩蕩去了sky。
當門口侍從笑眯眯叫了聲“Zoey姐”，緊接着吧臺和大廳裏的工作人員全都熟稔地和顧清姿打招呼的時候，學生和老師們都愣住了。
“這家酒吧我經常來。”顧清姿笑着解釋，“店長我熟，今天我請你們吧。”
有人立馬搖頭：“這怎麽好意思……”
跟來的輔導員也笑着婉拒：“應該學校請的，怎麽能要你破費。”
顧清姿正打算再說什麽，肩膀被人摟住了。
是安琪。
安琪問她：“你朋友？”
“嗯，”顧清姿點頭，“幾個同行，給打折呗？”
“打什麽折啊。”安琪豪爽地拍拍她的背，“今天剛拿了補貼，免單。”說着招呼這一大桌子人，“大家随便吃随便喝啊。”
連顧清姿都被安琪的壕氣驚呆了。
看來霍少又給了不少錢，都能讓她揮金如土了。
宋嶼今天八點來替班，大廳氣氛瞬間變得熱烈。
“天，他真的好帥。”
“比秦放學長還帥，彈吉他的樣子蘇爆了！”
“這嗓音也太絕了吧？”
“他要是出道當歌手，估計能大紅大紫。”
……
顧清姿聽着笑着，最近看慣了各種露骨的表白，A大的學生妹妹真的比群裏那些粉絲含蓄很多。
後來不知道是誰提議的真心話大冒險，就地取材一個空酒瓶。
顧清姿運氣不太好，第三輪就輸了。
鑒于前兩個人被問的問題太尴尬，她果斷選擇大冒險。
對面的女生清了清嗓子，壞笑着說出這輪要求：“上臺去給小哥哥伴舞。”
“我去，這有點過分了吧。”
“玩兒這麽大？”
“Zoey會跳舞嗎？”
在滿桌人同情的注視下，顧清姿非但不窘迫，反而眼角眉梢都是雀躍的笑意。
“好啊。”她求之不得。
宋嶼唱完這首，顧清姿跑上去對他說明情況。他淡淡地“嗯”了聲，雖然沒什麽表情，但同意了。
她點了一首歌。
如果沒錯的話，她應該是唯一一個向他點歌的人。
顧清姿今天穿着貼身的T恤和牛仔喇叭褲，盡顯她纖細的腰身和修長的四肢。她身材苗條，也有從小練舞的緣故。至于不長胸，應該不賴這個。
《Tim Mcgraw》是她很喜歡的歌，自己編了獨特的舞蹈，糅合她專業學習的爵士舞和自學的中國古典兩種風格。
她跳過很多次，朋友聚會，學校典禮，但這次無疑是發揮最好的。
不僅是她曼妙的肢體，連每一根頭發絲都仿佛擁有了生命，時而溫柔，時而冷酷，時而婉轉，時而剛硬，将所有觀衆的心都攥起來了。
宋嶼撥着弦唱着歌，目光也不可避免地落在她身上，由起初的淡然自若，變得有幾分幽深與克制。
當然，并不明顯。
他見過的美女很多，會跳舞的也多，她不是唯一，更不是最好。
男女之間的欣賞甚至短暫心動，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身體裏的荷爾蒙總要偶爾出來竄一竄。
不過，當荷爾蒙面對某一個人頻繁失控的時候，那可能就不太妙了。
☆、打情罵俏
因為之前的電動車事件，再加上那天的伴舞，顧清姿和宋嶼之間的關系在衆人眼裏變得似是而非，十分暧昧。
顧清姿越否認，有心人士越不信，幹脆逢人問便一笑置之。
沒人敢明着問宋嶼，他也沒主動澄清過。
顧清姿覺得他是真的懶到了一定境界。
顧清姿現在和酒吧樂隊混得挺熟，閑着無聊就跟他們一起玩。
架子鼓變成了魔音繞耳，小東實在忍不下去了：“Zoey姐，不是這麽敲的。我教你，來。”
“不用，我就随便玩玩。”顧清姿搖頭，“我這麽聰明，怕你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小東哈哈笑了兩聲：“那我還得謝你不搶飯碗之恩是不是？”
“誰說不是呢。”顧清姿得意洋洋地一通亂敲。
其實每一下都在鼓點上，就是說不出哪兒奇怪。
正玩得興致高昂，突然有人誇張地“喲”了一聲：“頭牌來了。”
顧清姿立馬停手，激動地轉過頭去。
只見男人白T恤外套着黃色襯衫，純黑休閑褲，頭上戴一頂漫威的鴨舌帽，十足十的少年感。
“我還以為是你在教熊孩子打鼓。”宋嶼走過來對小東說，又看向顧清姿，唇角一撇。
顧清姿笑了笑：“熊孩子說誰呢？”
他沒上當，目光揶揄，“誰制造噪音就說誰。”
“噪音？”她故意重重地敲了一下，“你這麽說，有沒有考慮過噪音的感受？”
“拿都沒拿對。”宋嶼把她的鼓棒搶過來，“看好了。”
其餘人開始互相擠眉弄眼。
“這樣，試試。”宋嶼示範着，還給她一根鼓棒。
顧清姿學着他的樣子調整手指的姿勢，又敲了敲，“這樣嗎？”
“不對。”宋嶼搖了下頭，“你太僵硬了，不用五根手指都捏這麽緊。”說着，他虛虛握住她那只手，“這個鼓面是有彈性的，你放松一點，可以借助它的彈力。”他帶着她敲了一下，“然後這樣，擡起來，是不是感覺輕松很多？”
手被他握着，身後男人胸膛的溫度無法忽視，還有此刻無比貼近的磁性嗓音，他開口說話時，溫熱的氣息也仿佛噴在她頭頂。
顧清姿耳朵都快燒起來了，細若蚊蠅地“嗯”了一聲。
宋嶼放開她，“你自己試試。”
顧清姿定了定神，竭力平複心底的悸動。
她逐漸找到了感覺，跟着大廳裏的音樂正兒八經地敲起來。
一首曲子敲完了，她興沖沖地轉過頭問：“怎麽樣怎麽樣？”
面對她一臉求誇的表情，宋嶼還是昧不過自己的良心。
他雙手環胸靠在牆邊，面色複雜地沉吟片刻，說：“知道嗎？架子鼓是唯一能和上帝對話的樂器。音樂在鼓手的大腦裏是四維空間。”
顧清姿不明覺厲，眨了下眼睛。
“至于你的腦子裏……”他頓了頓。
顧清姿滿臉期待地等着評價。
他嘆了一聲，繼續：“可能只有一維吧。嗯，還不如紙片人。”
“……”
“行行行我錯了，你當我沒說。”
“姐姐，我真錯了。”
顧清姿踩着高跟鞋跑得毫不費勁，扛着一把吉他當兇器：“知道錯了別跑啊！站住！”
“站住你能不動手嗎？”宋嶼邊跑邊說。
“不能。”顧清姿氣呼呼地繼續追，“你說我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侮辱我智商！”
“我沒侮辱你智商。”
“你說我腦子不好還不是侮辱我智商嗎？”
一維？沒見過這麽罵人的。
“姐姐，商量一下。”第五圈了，宋嶼由衷佩服她的體力，不愧是網球場上接連幹掉四個的女人，“打我可以，別動我吉他行不行？”
“你再叫一聲姐姐我現在就給你砸了。”
跑過大廳拐角，她突然停住。
宋嶼轉身沒看見人，疑惑地折返回去，只見他的吉他立在桌旁，女人蹲在牆角揉着腳踝。
他輕笑一聲，“鞋跑壞了？”
顧清姿低着頭沒說話。
“又來。”他蹲下，裝作要擰她鞋跟的樣子，結果手剛伸過去，就接住了一滴溫熱。
他神色慌了慌：“怎麽了？”
“鞋沒壞。”顧清姿用手背擦着眼睛，甕聲道，“腳壞了。”
心髒猛地一提，他語氣小心地問：“……不是詐我？”
顧清姿擡起頭，淚盈盈地瞪他。
“好了，別瞪了。”宋嶼伸手扶住她胳膊，“去醫院。”
他把她拉起來，看了一眼她細長的高跟，又微微俯身，手臂繞過她的腰。
顧清姿吓到了，忙拉開他的手臂：“幹什麽？”
“你要穿這個表演單腿跳嗎？”男人皺着眉，似乎也很不想這樣。
顧清姿咬了咬唇：“可是我裙子太短了。”
“麻煩。”宋嶼真情實感地抱怨一句，把自己的襯衫外套脫下來，裹在她腰上。
然後不由分說将她打橫抱起。
**
附近剛好有一家很出名的骨科診所，醫生确定沒傷到筋骨，他們才放心。
“穿這麽高的鞋，為了好看連腳都不要了。”醫生忍不住說了她一句，“這個藥拿回去每天噴六次，最近不要穿高跟鞋了。”
“謝謝醫生。”顧清姿答應得乖巧。
她這副樣子不方便再去酒吧玩，宋嶼只好把她送回酒店。
路不遠，沒必要打車。俊男靓女的公主抱，在大街上十分惹眼。
顧清姿樂不可支，摟着他脖子問：“嗳，你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啦？”
宋嶼涼飕飕地睨她一眼，“腳不疼了？”
“是不疼。”她正經道，“不走路就不疼，你就這樣一直抱着我好了。”
宋嶼撇唇，“你以為你很輕？”
“我才八十三斤。”顧清姿絕對不許他誤會自己的體重。
宋嶼認真地掂了掂，說：“不止吧？”
“……那可能是最近吃得太多，不過應該也沒超過九十斤啊。”她咬咬唇，心底略窘迫，“你喜歡我瘦一點嗎？那我以後少吃點。”
男人避開她直勾勾的注視，“不用。”
顧清姿眸子發亮，“這麽說你不介意咯？”
“跟我有什麽關系？”他淡淡道。
“有關系啊。”顧清姿義正辭嚴，“我會七十二變，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女生，我就可以變成什麽樣子。”
宋嶼覺得心口一震，仿佛有什麽無法承受的重量壓在頭頂。他目光沉沉地望向她：“其實你用不着這樣。”
顧清姿忽然間鼻子一酸，唇角擠出一個微笑：“你也管不着我。”
兩人都沒再說話。
到酒店房間，顧清姿才又開口：“歇會兒吧。”
抱那麽久，他體力再好也該累了。
“嗯。”宋嶼點了下頭，坐到沙發上。
顧清姿把茶幾上的杯子拿過來，倒了杯水遞給他。
然後她看着他喝水，單手托腮，目不轉睛。
男人纖長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頻率顫動着，一下一下，就像掃在她心口最敏感的地方，吞咽時滾動的喉結，也性感得讓她心癢難耐。
顧清姿從來沒發現自己也有這麽下流的時候，居然有點想……睡他。
她沒試過那種事，但如果是和他一起，那感覺一定很棒吧。
“嗳，”她竭力壓下心底的躁動，張了張口，“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宋嶼放下杯子，表情平淡，“普通人。”
“普通人連名字都不可以說嗎？”顧清姿努了努嘴，“那我換個問法好了，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宋嶼輕笑，“如果是壞人呢？”
“如果是，你更要告訴我了。”顧清姿一本正經，“我們随時準備跑路啊，我帶你出國，去非洲，去南極，去一個沒人找得到你的地方，或者我帶你私奔到月球。”說着她忍不住笑了出聲，“火星也可以。”
“你腦袋裏到底都裝的什麽東西？”宋嶼皺着眉，唇角卻是微微上揚，“我還得去上班，走了。”
顧清姿見他起身，連忙扯住他衣角：“最後一個問題。”
“嗯？”他俯視着她。
顧清姿望着他，神色百分百認真：“你到底喜歡胖的還是瘦的？”
“……”又來了。
“不告訴我不許走。”
“……”
“說謊也不許走。”
宋嶼看着自己被緊緊攥住的衣角，無奈嘆氣，“別胡思亂想，你這樣挺好。”
顧清姿興奮得兩眼放光：“真的？”
宋嶼扯唇，下巴點了點她的手，“放開，我真的要遲到了。”
“哦。”她放開手，捧着臉對他笑嘻嘻：“拜拜，愛你喲。”
宋嶼沒理她。
轉身後卻忍不住，眼底泛起一絲暖意。
**
安琪看見宋嶼從門口進來，挑着眉一臉揶揄：“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呢。”
宋嶼睨她一眼，“不回來我去哪兒？”
“那我就不知道了，看你倆是更喜歡醫院還是酒店咯。”安琪皮笑肉不笑道，“不過我這兒是營業場所，以後不許再打情罵俏了啊。”
宋嶼嘴角一抽，“誰打情罵俏了？”
“還有誰？”安琪雙手叉腰，開始領導訓話，“下午那麽多雙眼睛都看着呢，我的員工還有顧客，拜托你倆注意點影響好嗎？我的價目單上面沒有寫狗糧，你說我到底要不要收費？”
“對不起，老板。”宋嶼俯身去拿吉他，嘆了聲，“我錯了。”
安琪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懶得說你。”
“……”不是已經說完了嗎？
呵，女人。
果然都一樣。
☆、幫我吹吹
顧清姿連着幾天都沒去酒吧。
她不允許自己跛着腳出現在外人面前，除了那天宋嶼帶她去看醫生。
但這并不妨礙她雲吸男神的顏和歌喉。
安琪最近特別苦惱。
顧清姿簡直成了店寵，只要她在群裏說一句想看男神，從門口的禮儀到收銀員，甚至保潔阿姨都舉着手機拍照拍視頻，管都管不住。
沒辦法，她讓員工開了個直播。
哪知道大小姐又不滿意了，說這樣傳播範圍太廣，男神是低調的人。
安琪某一刻真的很想絕交。
好在顧清姿的腳好得很快，沒過幾天，就又穿着高跟鞋生龍活虎來當店寵了。
顧清姿出電梯正好遇見安琪，一邊拍着身上的灰，一邊問道：“樓下幹什麽呢？天天運板材，都蹭到了。”
“好像有個什麽工作室在裝修。”安琪拿了張濕巾，給她擦背後的灰。
聽見“工作室”，顧清姿不悅地努了努嘴。
她本來也想開工作室，結果被顧華安逼着進公司。
有人說貧窮不配擁有夢想，其實像他們這種，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他們甚至連自己都不配擁有，只是作為一個繼承人的标簽而活着。
所以她貪婪地想要一份屬于自己的愛情。一旦遇到了，就不想放手。
今天是酒吧周年慶，有送酒活動。雖然是工作日，來的人卻比尋常周末還要多。
當然送不送酒對顧清姿來說沒有區別，她在喝酒這件事上面很自律，一般只點一杯，而且大部分時候不會喝完。
她來這兒的主要目的是聽歌。
起初他的歌聲很下酒，害她不小心喝多了兩次，後來就慢慢免疫了。
輕松而微醺的晚上，對她來說跟以往沒有區別，除了他唱的歌不一樣。
一切都有條不紊，直到大樓裏突然響起了火警警報。
起初所有人都愣神着，當第一個人反應過來往外沖的時候，場面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大家發了瘋似的湧向那幾平米的門口，争先恐後地往外擠。前一分鐘這裏還是樂聲悠揚，言笑晏晏，此刻全變成了尖叫哭喊和催促的罵聲。
顧清姿也慌了。
她沒有看見安琪，也沒看見宋嶼，她只是被人推擠着往前，有時候甚至腳都沒着地。
她時不時往後看，不留神被人絆了一下，失去平衡。
下一秒，一股大力将她拉扯進懷裏，腦袋差點被堅硬的胸膛撞懵了，頭頂是一道無比憤怒的聲音：“你不會好好走路嗎？想死是不是？！”
顧清姿沒被剛才的驚險吓到，反而被他吓到了。
終于從安全通道順利逃離，大廈前的廣場上站滿了人。
顧清姿順着大部分人的目光仰起頭，看見中間某一層火光沖天，滾滾濃煙不停地冒出來，将夜染得更黑了。
“你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宋嶼走到她面前，一向淡然的臉因氣憤而泛紅，眸底也生出血絲，“大家都在往外跑，你回頭看什麽看？萬一跌倒了可能會被踩死的知不知道？”
顧清姿被他吼得渾身瑟縮了一下。
宋嶼冷冷地盯着她，“說話。”
“……哦。”顧清姿不知道該說什麽，就應了一聲。
他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沉着聲問：“錯了沒？”
顧清姿連連點頭：“錯了。”
“以後再——”
“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我一定第一個跑，死也不會回頭去找你了。”顧清姿一口氣認真地說完。
聽着她一本正經賭氣的話，他終于繃不住破了功，滔天的怒火化為一聲輕笑。
“傻子。”他低低地念了一句，發現她臉頰上有點灰，應該是剛才在安全通道的牆上蹭到的，指了指，“擦擦臉。”
“哦。”
顧清姿擡手擦了擦他指的右臉頰，“好了嗎？”
“沒有，往上一點。”
他皺着眉，見她胡亂抹了一通都不得要領，嘆了一聲，“我來吧。”
顧清姿放下手，仰起臉，還閉上了眼睛。
宋嶼俯下身笑了笑：“你閉眼睛幹嘛？”
顧清姿咬了下唇，“你這麽看着我，我緊張。”
“出息。”
他擡起手，很快将那一片抹幹淨了。
女人的肌膚溫暖光滑，他有點舍不得離開。見她還閉着眼睛，他便放縱自己，又摸了摸那片臉頰。
心猿意馬，視線不禁移到了那雙飽滿的唇上。
她今天的妝容很淡，沒有塗口紅，只是抹了一層無色唇膏，這會兒差不多全被吸收了，不再泛着晶亮的水光，而是原始的粉紅色，看上去鮮嫩可口。
心裏的一頭小獸蠢蠢欲動，控制着他緩緩低下頭去，靠近那雙誘人的唇瓣。
顧清姿等了許久沒反應，脖子都仰酸了，開口問：“好了沒啊？”
随即她睜開眼，猝不及防地對上男人放大的俊臉。
兩人的嘴唇就快要貼上。
她呼吸一緊，心跳如擂鼓，整顆心好像要被敲暈了。
男人眼底劃過一絲驚慌，迅速退開。
他抿了抿唇，語氣稍顯淩亂：“剛剛你眼角好像也有點……看得不是很清楚，就……”
顧清姿咬住唇，歡騰的心一下子靜默下來，“哦。”
“是我看錯了。”
他轉過身去，掩飾倉皇的神色。
顧清姿依舊低着頭，“哦。”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之間奇怪的氣氛。
是安琪。
“喂？你還好吧？”
顧清姿點點頭：“沒事，我在下面。”
“看到頭牌了嗎？”
“……他跟我在一塊兒呢。”
“那行，挂了，我繼續聯系其他人。”
“嗯，拜拜。”
挂了電話，她深吸一口氣，對着男人的背影問：“你餓不餓啊？”
宋嶼回過頭，情緒也平複下來，微勾着嘴角反問她：“想吃什麽？”
“烤紅薯。”顧清姿認真地說。
男人眸子一眯，有點失笑。
這麽晚了，烤紅薯真的不好找，兩人在老街區轉了很久都沒碰到。
宋嶼望着前方昏暗的長街，皺眉：“一定要烤的？”
“當然要烤的呀，實在沒有就算了，吃別的呗。”顧清姿兩手放在兜裏，有點失望地垂下眸子。
她只是很喜歡在這種天氣，手裏捧着烤紅薯的感覺，又暖又香甜。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愉悅。
宋嶼見她低垂着腦袋，像朵蔫掉的玫瑰花似的，嘆了口氣，“好吧，我想辦法。”
他帶着她去超市買了幾個生紅薯，然後走進一家柴火雞餐廳。
跟老板說借廚房用用，老板居然爽快答應了。
竈臺是只在電視裏見過的土竈，廚房彌漫着濃濃的煙味。顧清姿剛到門口，就不禁咳嗽了兩聲。
宋嶼回頭對她說：“要不你出去等吧。”
“不用。”她把牆角的小凳子搬過來，坐在他旁邊，手伸向燃着熊熊烈火的竈臺下的洞，“這裏好暖和。”
洞口放着兩只紅薯，她伸手要去戳。
“別碰，小心燙。”宋嶼抓回她的手腕，用火鉗把紅薯往裏推了推。
顧清姿擔憂地問：“這樣會不會糊掉啊？”
“能有得吃就不錯了。”他睨她一眼，“還跟我提要求。”
顧清姿努了努嘴，還是怕烤糊了，腦袋湊近去關心裏面的紅薯，結果不小心被一股熱浪灼到，趕緊閉上眼睛縮回來。
宋嶼望着她，忍不住低笑一聲：“傻子。”
顧清姿想睜眼卻睜不開，可能是剛才有東西飛了進去，摩擦着內側眼皮，疼得她眼淚都冒出來了。
“怎麽了？”宋嶼皺了皺眉。
“好像有東西進去了。”顧清姿指了指左眼，擠出來一滴眼淚，“你幫我吹吹吧。”
吹吹？虧她想得出來。
宋嶼把爐子裏的紅薯翻了個面，“自己哭會兒就好了。”
顧清姿捂住紅通通的一只眼睛，瞪圓了另一只眼睛：“你這人怎麽沒有同情心啊？”
宋嶼低頭笑了一聲，轉過來看着她，“紙巾？”
“喏。”她抽了一張遞過去。
“吹有什麽用，電視劇看多了吧。”一邊說着，他一邊俯下身，手指抻開她的眼皮，“別眨眼，我看看。”
顧清姿乖乖地放松眼皮。
宋嶼迎着光，找到她下眼皮裏面那一點灰屑，然後小心翼翼地用紙巾去沾。
灰屑貼得很緊，不太順利，紙巾磨得眼睛更疼。顧清姿緊咬着牙不出聲，又是一股眼淚湧出來，忽然攥住他腰側的衣服。
“我說的吧，還是哭管用。”宋嶼輕笑一聲，把漂起來的灰屑沾到紙巾上，“好了。”
最後兩個字很輕很輕，甚至有點溫柔，像哄小孩那樣。
顧清姿紅着眼睛看他，心髒在胸腔裏越來越歡騰地跳躍，連大腦都被震得無法思考。
他也望着她，深邃的眸底泛起一絲她從沒見過的光。
攥着他衣角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扶上他的腰。
宋嶼目光一動，正要低頭去看，忽然聽見不遠處戴着白帽子的廚師抱怨：“你倆注意點兒影響行不行？要談戀愛出去談！別在這兒耽誤幹活兒！”
顧清姿臉一熱，趕緊松開了手。
宋嶼沖大廚笑笑：“不好意思啊。”
也沒有解釋什麽，樣子十分坦率。
說完，他繼續專心地盯着爐竈，仿佛剛才的小插曲沒發生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清姿才拿到第一個烤熟的紅薯。
☆、有問必答
宋嶼用紙巾包起來遞給她：“小心燙。”
“我知道。”
顧清姿嘴上說着知道，可聞着烤紅薯特有的甜香味，哪還有什麽定力，當即撕開烤焦的殼，一口激動地咬下去，爽得差點靈魂出竅。
她怕被他笑話，只好強忍着沒飙出眼淚，默默捂住被燙疼的嘴。
宋嶼回頭一看，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扔給她一個看智障的眼神，從前廳倒了杯涼開水給她。
“謝謝啊。”顧清姿窘迫地接過來。
“我看你晚上吃了兩個面包。”他認真地問，“有這麽餓嗎？”
顧清姿一本正經地回答：“餓不餓和想吃東西沒有必然聯系啊。”
“……”他似乎從沒真正了解過女人這種生物。
就像今天晚上她問他一句：你餓不餓啊？
潛臺詞只是自己想吃。
那刻他居然該死的懂了。
宋嶼想着想着，忍不住低頭輕笑。
他把另一個紅薯拿出來，捧在手裏吹了吹。
顧清姿看向手邊的袋子，“還有好多個呢，吃不完怎麽辦？”
“吃不完？”他睨了眼她的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