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蘇苒抱着胳膊,渾身濕噠噠跑到樓梯口,靳菀眼尖,喊住她:“蘇老師!你回來了?”
蘇苒回頭,抹抹開黏在臉上的濕發,朝她“嗯”了聲。
“剛才你去哪了?我們都找你半天。”靳菀跑過來,本想問問蘇苒剛剛跑去哪裏,在看到她身上都淋濕了,立刻說:“蘇老師你淋雨了,快上樓去洗澡。”
“好。”她的确要馬上去樓上洗澡。
太不舒服了。
沙發處,溫怡端着一杯熱花茶,看着蘇苒被雨水黏裹得纖細身材和蒼白的側臉,忽然間總有種在哪看過她的錯覺?
又或者像她認識的某個人?
收回視線,溫怡低頭淺淺喝了口杯裏的花茶,茶香入口,腦中突地就跳出了一個人的臉。
難怪她總覺得她長得像誰?
又想不起來。
不過或許只是長得像而已,不一定和她認識的人有關系。
“這個蘇老師也太不懂事,出去都不和我們說一聲,你說真要出點事,那還不得讓我們靳家背黑鍋?”靳老太太也看見蘇苒了,低哼了一聲,語氣裏有些責怪。
溫怡沖老太太笑笑,“海瓊不是說她小城市過來的嗎?我們也不要對她要求太高,她現在教菀菀也教不了多久,下學期我們換個各方面素質好一些的芭蕾舞老師。”
靳老太太想想也是,就算了。
蘇苒去浴室洗熱水澡,客廳裏的人坐了會也各自散開,靳澤一個人在門外靜思了很久才收傘進來,将傘放回架子上,直接去廚房,讓廚房的傭人熬一碗生姜紅糖水,給蘇苒端上去。
吩咐完,上樓回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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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筆記本,盯着明亮的屏幕,想看看今天公司發過來的議程,但手指點在感應區後,就不動了。
腦袋裏不斷閃現的是她手捂在頭頂擋雨,臉色蒼白站在他面前的樣子。
一幀一格如電影一般怎麽都揮不去。
明明不該過度關心的人,偏偏……
靳澤皺皺眉,擡手捏捏自己的眉心,讓自己不去想這些。
終于捏的眉心有些疼痛,他才松開手,轉過臉看向窗外的雨幕,他現在這種心思不夠堅定的情況對蘇家那位也不好。
明天他要去找老太太談談,讓老太太給自己一點時間。
現在,他暫時不想談。
……
底樓,傭人将熬好的生姜紅糖水端到蘇苒房間,蘇苒剛好洗完澡站在梳妝臺前擦頭發。
傭人将碗擱到她梳妝桌上,用一絲絲谄媚地笑容對她說:“蘇小姐,靳少吩咐的,趁熱喝,驅寒。”靳少對這蘇老師挺照顧,她當然也要稍稍拍點馬屁。
蘇苒看了眼那碗還冒着熱氣的紅糖水,心裏隐隐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冒出來,擦頭發的手停了下,說:“謝謝。”
“不客氣的,沒什麽事,那我下去了。”
“好。”
傭人将門輕輕關上,蘇苒端起那碗冒熱氣的紅糖水,慢慢喝了起來。
紅糖水很燙,卻很好地暖了胃,蘇苒一口氣喝了一大半,放下碗,鑽到被窩後身體就有點開始發熱,暈暈沉沉縮着身體睡了起來。
樓下客卧,柳芠悶悶不樂地坐在沈巧的床上,手指不停地撥到自己手腕上的那只粉色表帶卡地亞手表。
這款表是她在日本專賣店,靳澤給她的生日禮物。
4萬多一只。
她看中的時候,他直接就付錢了,她戴上後整個人樂壞了。
心裏想他也并沒有把她當成拖油瓶外人,靳菀有的,她也有。
但後來回來的時候,看到他進了那個女人的房間,以及她手腕上戴的那條手鏈,她一下就失了平衡。
不是她的手鏈比她的手表有多貴,而是這款手鏈是他親自挑選的。
而她的表,在她挑的時候,他都沒看一眼。
多諷刺,她一直以為他這樣的男人不會被美色所惑,是個正人君子。
她想錯了。
他也有情欲。
只是……他的情欲對象不是她。
“你怎麽了?從剛才進來就一臉的不開心?”沈巧把晾幹的衣服一件件整理好,放到旁邊的櫃子裏,關心地問向自己女兒。
柳芠看了眼沈巧,悶悶地開口:“媽,你覺得那位蘇老師怎麽樣?”
沈巧回想了一下,說:“長得挺漂亮也蠻乖巧的,不過老太太說她私生活不檢點什麽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我看着是挺幹幹淨淨的。”随即有些奇怪地說:“你怎麽突然提她了?”
“沒什麽。”她總不能告訴她媽媽,那個蘇老師其實和靳澤有一腿,然後傳到老太太耳朵裏,把靳澤訓一頓嗎?
她不舍得他被老太太教訓。
再說,靳澤現在不是在和蘇家那位接觸嗎?那位蘇老師頂多也只是玩玩吧?
她就不要多此一舉去當‘小人’。
“你別關心人家了,早點上樓睡覺,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可別遲到。”
柳芠點點頭,忽地就幽幽長長地嘆口氣說:“媽,你說我有機會嫁給靳哥嗎?”
沈巧一直都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急急伸手捂住她的嘴,小聲說:“這話你就在我這說說,別去動這個心思,靳家不是咱們可以想的,你也不看看靳家是什麽家族?”在帝都也算百年名門望族。
而她們母女呢?
什麽都沒有,還靠着靳家過活。
有什麽資格去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柳芠掰開沈巧的手,眼底藏匿的某種光色瞬間隐隐,唇角輕落一笑:“哦,我随便說說的。”
只是沈巧太小看自己女兒的野心了,那幾年在美國的學習,她不是白混的。
“趕緊上去睡覺。”沈巧摸摸她的頭發。
“嗯。”
……
靳澤想給自己一點時間的事在第二天早餐過後,就和靳老太太坦白說了。
靳老太太不知道他的真實心思,只以為他這個性子不太願意接受相親的婚姻,所以也不逼他太急。
靳家這麽一大家族,現在就他有出息能挑大梁。
要是在婚事上壓他,給他太多壓力,她也不忍心。
靳老太太捋捋手裏的佛珠子,語氣溫和地說:“我可以和蘇家說暫時把這個聯姻的事放放,但奶奶希望你作為靳家的男人要懂得自己身上的責任和擔子,咱們不是普通人家,可以随随便便找個女人娶進來就行。”
“我知道。”
靳老太太點頭,語重心長繼續說:“奶奶從小看着你長大,你一向有自己的主見,不會讓我們多操心,只是在婚姻這件事上,奶奶希望你能多聽取長輩的意見,我們不會害你。”頓了頓,繼續說:“這段時間,你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早點把婚定下來,奶奶也放心,你媽媽你也安心。”
“嗯。”
從佛堂出來,靳澤心裏卻好像并不輕松多少,解開自己襯衫領口的一粒扣子,慢慢往門口走去。
希望這段時間,他能想清楚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
是就這樣渾渾噩噩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過一輩子呢,還是和喜歡的……
別墅門口臺階下方不遠處,保镖站在車子旁等他下來去公司。
一步步往下走,手機突然響了,拿出來看了眼屏幕上的號碼,毫不猶豫就接了。
“靳哥,能幫個忙嗎?”電話那端關易聲音微弱地傳來。
“什麽忙?”
“我哥失蹤三個月,上頭已經放棄對他的尋找,我……我想請你幫忙。”關易死死攥着手裏的手機,說道。
“他怎麽會失蹤?”靳澤頓時就皺了眉。
他離開部隊好幾年了,部隊和他關系較好的幾個兄弟,駱遠在本地當了刑警,關鳴去了雲南當緝毒特警。
駱遠和他在一個城市,離得近,大家都知道彼此的生活。
關鳴離得遠,又因為他的職業特殊,平時聯系的就少了。
“追毒販子然後在緬甸那片就失蹤了,上頭找了他三個多月,沒找到,放棄了。”關易的聲音漸漸顫弱起來。
哥哥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不信他會就那麽死在緬甸。
而他又不認識什麽人,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個有足夠背景權勢的哥哥的兄弟。
“你想我怎麽幫?”
“我也不知道……我找不到人幫忙,只想到你。”
“我知道了,你把你哥哥失蹤前的資料發給我,我看一下。”
“嗯。”關易抽抽鼻子,“謝謝靳哥。”
靳澤放下手機,關鳴失蹤,他不會不管的。
哪怕死要見屍。
……
下午時分,靳家老太太就親自給蘇老太打了電話,要暫緩聯姻的事,給靳澤一點空間。
靳老太太說得很委婉,沒說不聯姻,也沒說要聯姻,只是暫緩,蘇老太聽得肺都要氣炸了。
挂上電話的一秒,直接将手裏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眼看水到渠成的事,怎麽突然就變卦了呢?
她想不通。
“媽,靳家不想和我們聯姻了嗎?”吳海瓊聽到一點半點,眉間皺着,問道。
“說是要暫緩給靳澤一點空間接受。”蘇老太磨着牙盯着地板上的碎玻璃渣,恨恨道,“誰知道是不是不想和我們聯姻了。”
她這兩天和圈裏幾個要好的老姐妹們把話都放出去了,她家蘇馨是一定會嫁進靳家的。
那幾個老姐妹都羨慕死她了,誇她有福氣,孫女能進靳家那種名門。
現在這下好了,一巴掌就把她的臉打得響亮透徹。
要是靳家暫緩暫緩的,緩黃了,她的臉往哪擱?
“好好的怎麽突然要暫緩?”吳海瓊一時想不明白。
旁邊的蘇馨聽到自己奶奶和媽媽這樣說,精致的小臉立馬就擰巴起來,跺跺腳,開始撒潑:“我要嫁靳家,我要嫁靳澤,你們快幫我想辦法!”
吳海瓊睨向自己女兒,有些頭疼地說:“你撒潑有什麽用,給我安靜坐到一邊去。”
“我不要,奶奶,奶奶你最疼我了,我就想嫁靳家,你快給我想想辦法啊!”蘇馨撒潑脾氣上來,揪着蘇老太的胳膊就死晃起來。
“別晃,奶奶被你晃的頭都要暈,你急什麽,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蘇馨這才松開蘇老太的胳膊,氣呼呼坐到沙發上,越想越氣,雖然靳澤對他總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态度,但也沒說不和她接觸,為什麽突然就變了?蘇馨真的越想越火大。
“媽,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吳海瓊繼續問。
“先等等再說,靳家那邊都說了暫緩,咱們總不能死皮賴臉湊上去吧?”蘇老太頭疼地捏捏眉心,頓了頓,對吳海瓊說:“海瓊,你不是和溫怡是好姐妹嗎?一會你問問她到底怎麽回事?”
“好。”
蘇馨轉過臉,對蘇老太說:“奶奶,會不會是蘇苒那個死女人啊!她現在就待在靳家,誰知道背着我們會幹點什麽呢?”
蘇老太眯眯眼,想了想,“這丫頭留在靳家一天确實不省心。”
“不如早點讓她去相親,省得她使手段。”吳海瓊一想起當年許清溪勾了她老公,心裏就恨得牙癢癢,“你也知道她媽當年是什麽德行,老少通吃,這丫頭指不定得了她的真傳,把靳澤迷惑了呢?”
提到許清溪,蘇老太頓時陰陰呵了聲,“這丫頭要敢勾搭靳澤,我一定親自打斷她的腿。”
“奶奶,你趕緊讓她去相親。”蘇馨是一刻都不想浪費。
蘇老太點點頭,“我這就給郁家打電話。”
……
同一時間,靳家。
蘇苒教完靳菀就收到了阮姨給她發的信息,蘇老太讓她晚上6點去相親,蘇苒沒拒絕,如果不去,反而惹她們懷疑。
反正,相親了又不一定結婚。
靳菀跟往常一樣趴在地板上,雙手支着臉,緩緩力氣,對蘇苒說:“蘇老師,過兩天我要和奶奶出去玩幾天,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馬上要開學了,按照以往的傳統,開學前一段時間,靳家會帶她出去旅游幾天,放松放松。
蘇苒這幾天因為靳澤和她疏離,對什麽都興致都不怎麽高,但對着靳菀還是保持笑容,說:“我不去了,你們打算去哪玩?”
“不知道呢,應該不會很遠。”奶奶年紀大,出國玩吃不消的。
“哦。”蘇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靳菀這兩天去旅游,她是不是只能在靳家待兩天就走人?
蘇苒突然有些犯愁。
離開靳家她沒辦法掌握太多靳澤的行程。
“蘇老師,下學期你還來教我,好不好?”靳菀眼巴巴地看着她,特別希望她能答應。
“下學期我畢業了,找到工作的話,不一定有空。”
“哦,那好吧。”靳菀頓時就不開心地撇撇嘴,她很希望蘇老師教她的。
蘇苒擡手摸摸她頭發,靳菀真的很好。
對她一點都沒有看不起,而且她身上也沒有有錢人家女孩子的嬌氣。
如果自己生在普通人家,沒什麽烏七八糟的事,她真的願意一直教靳菀。
可惜她生不由己。
“蘇老師,我先上樓洗澡。”靳菀在地板上趴了一會,翻個身,爬起來上樓。
蘇苒依舊坐在地板上,看着靳菀蹦跳着離開的背影,擡手将自己耳邊的碎發別到耳後,看了眼落地窗外的漸漸日落下的夕陽,慢慢爬起來,她也該上樓換衣服,晚上她要去相親。
……
今晚安排蘇苒的相親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廳,蘇老太怕她不來,特意親自過來坐陣。
蘇苒不想把自己打的太精致,随便換了件淡色連衣裙就打車從溫榆河畔過來這裏相親。
到了餐廳,左右看看,找到蘇老太給她說的20號桌。
只是等她走過去,在看到坐在餐桌前對她微笑的男人後,蘇苒瞬間就愣住了,站在桌邊像傻了一般一動不動。
為什麽是郁牞?
早已坐着的蘇老太看她站着不坐,立刻輕輕咳了聲,壓低聲音不悅地說:“還不坐下來。”
蘇苒回神,蹙蹙眉壓着心底的驚愕坐下來。
蘇老太開口:“郁牞,這是我鄉下的表侄孫女叫蘇苒,北舞學生,學芭蕾的,你媽媽也知道。”說着,就看向黎姝琴。
黎姝琴淡淡‘嗯’了聲,塗了一層厚厚粉底的臉上想笑但笑不出來,蘇家老太拿之前借給他們資金周轉生意來壓她同意相親。
她不同意也沒辦法。
雖說她對小兒子不抱有繼承家業的期望,但也沒淪落到讓她小兒子和一個沒什麽背景還和她大兒子談過的丫頭相親吧?
這不是損她嗎?
“蘇奶奶,蘇苒挺好的。”郁牞雖然不喜歡蘇家人,但看到蘇苒過來心裏很歡喜,臉上一直都笑盈盈,對蘇老太說:
蘇老太看郁牞臉上沒有反對之色,心裏隐隐放寬心,繼續說:“你們都是年輕人,這個相互談談之類的比我們這些老家夥懂,到時候,郁牞你可以主動些啊!”
郁牞猛點頭。
蘇苒全程沉默。
雖然剛剛驚訝她相親的人是郁牞,但也好,郁牞不會為難她。
黎姝琴在旁邊看得心窩直憋氣,她的兒子怎麽一個個都這樣沒出息?
大的也看上這個,小的怎麽也看上了?
這丫頭到底哪裏好?不就只有一張好看的皮囊嗎?
其他呢?
要什麽沒什麽。
真是讓她氣。
但礙于蘇老太,黎姝琴也不好發作,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猛喝水,喝了幾口,放下玻璃杯,轉移話題,她就不想聊蘇苒,聊她,她就心裏窩火,“我聽說蘇馨要嫁靳家了?”
蘇老太面色尬了下,稍稍掩飾道:“是啊,要嫁的。”
黎姝琴頓時笑笑,“蘇老太好福氣,蘇馨嫁靳家一輩子都不愁了。”而不是像她,非得給她塞個窮酸蘇苒過來。
“兒孫自有兒孫福。”
黎姝琴繼續問:“什麽時候訂婚?我呢也好準備一個厚厚的紅包給蘇馨。”
現在和靳家主動把這事擱置了,就別說什麽時候訂婚,不過蘇老太好面子,她是絕對不會讓別人知道她們蘇家被退了,清清喉嚨,說:“就這段時間吧,很快的。”
黎姝琴點點頭,“恭喜。”
“怎麽聊蘇馨,咱們該多聊聊這兩孩子的事。”蘇老太怕黎姝琴繼續問下去,露餡,急急把話題圓回到蘇苒身上。
聊蘇苒,黎姝琴是沒興趣的,呵呵兩聲,繼續喝水。
蘇苒繼續沉默,但擱在裙子上的手卻慢慢握了起來,蘇馨要和靳澤訂婚了嗎?
她是不是該做點什麽了?
後面,蘇老太和郁牞說什麽,蘇苒腦子不在線,都沒聽見。
一直到結束,渾渾噩噩打車回到溫榆河畔。
蘇苒整個人都有點像透支了一般,大概知道接下來她得做些不好的事,所以比平時格外的好像沒力氣。
進客廳,拖着步子上樓梯時,都不知道後面跟着一個人。
一直到走到最上面一個臺階時,才意識到身後好像有人,回頭時,就看到那個男人站在離她三個臺階遠的位置看着她。
不過也就看了她一眼,他就繼續往上走。
看起來也是剛回來的樣子,只是臉色不是很好,有些沉重?
然後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當她是空氣一樣,擦身而過。
蘇苒想叫他,想想他的臉色還是噎回去了。
後來,蘇苒才知道,那天晚上靳澤臉色看起來為什麽那麽沉重,他是準備去緬甸找人。
就在三天後,靳菀和靳家老太太一起去外地度假。
靳澤一個人帶上保镖,背着背包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