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萬字一更) (1)
那水面倒映着的煙花忽明忽暗, 連帶姜若漆黑的眼眸也變得光亮許多。
傅輕羽心虛的移開視線,伸手攙扶着她低聲說:“阿若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姜若輕靠着傅輕羽應道:“我又未曾飲酒, 怎麽會醉?”
可這般溫柔的目光,真的是像做夢一樣。
兩人隐入黑暗, 待再一回神已在火陵山莊。
山林間夜風有些大, 姜若身後的發也跟着晃了晃,傅輕羽捧着姜若的手步入長廊。
那樹木的投影落在白牆上, 兩人的身影親昵的随行, 傅輕羽只覺得掌心好像發燙的厲害。
偏偏兩人都默不作聲,直至梳洗過後, 傅輕羽靜躺在一側亦不知道要說什麽。
“輕羽, 你在想什麽?”姜若側頭探近着傅輕羽耳旁詢問。
“沒……沒想什麽。”傅輕羽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麽了,心髒跳的好快。
姜若指腹輕觸傅輕羽的臉頰道:“可是你的臉頰很燙。”
傅輕羽不敢亂動別扭的說:“也許是天氣變熱了吧。”
“初春山林間可是還有不少積雪未曾消融。”
“阿若你怎麽還不睡?”傅輕羽忙扯開話題說:“方才不是說累了嗎?”
“是啊,我是有點累了。”姜若手臂輕環住傅輕羽說:“許久未曾下山,太熱鬧反倒有些不習慣。”
不知是傅輕羽的錯覺, 還是今夜的姜若格外的熱情, 平日裏多數時候都是傅輕羽粘人,可今夜姜若實在是太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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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若你不喜歡熱鬧嗎?”傅輕羽手足無措的都不敢大聲說話。
姜若指腹輕揉傅輕羽的耳垂應道:“談不上不喜歡,只是覺得在世上越久, 便越覺得這些熱鬧與自己無關,便也就更習慣清靜。”
“我怎麽有點聽不明白了?”傅輕羽側頭望向姜若。
“不明白也無妨。”姜若臉頰貼近傅輕羽側臉細細念道:“我倒覺得這般同輕羽待在一處,便是再合适不過的了。”
心跳砰砰地響着,傅輕羽低聲應着:“我也挺喜歡的。”
“那輕羽就乖乖的一直陪着我好嗎?”
“好。”
兩人沒再閑聊,等那窗戶還被風吹得細碎響着, 屋內的燈盞盡滅,一時安靜的仿若能将一切細微的聲響放大許多倍。
身旁的人呼吸越發的平穩,傅輕羽更是不敢亂動,可腦袋卻還因着姜若方才的話而無法平靜,耳旁卻隐約細微聽見姜若的呢喃。
“別走!”
好似痛苦的呼喚,整個人被姜若緊緊攬住,力道有些大的驚人。
傅輕羽微靠近了些細聲喚:“阿若?”
姜若的氣息很是不穩,指間輕拽傅輕羽的衣裳,臉頰發熱的厲害。
“別離開……我。”姜若眉頭緊皺喃喃道:“我願意跟你離開鏡山,你等我……再等我。”
鏡山?
斷斷續續地姜若只執着念叨着這些細碎的話語,其中唯一提到的人,小羽。
傅輕羽小心的擦拭姜若側臉的汗漬,方才發覺姜若的臉猶如那寒潭一般冰涼。
“阿若?”傅輕羽擔憂的呼喚。
可陷入沉睡中的姜若沒有給予任何回應,甚至就像是沒有知覺了一般。
藥房有一處藥池通常都是傅輕羽來泡藥浴,姜若曾說它可治嚴寒之症狀。
情急之下傅輕羽忙攬着姜若趕去藥池,藥房裏煙霧缭繞,傅輕羽小心翼翼的攬着姜若步入藥池。
這水長年沸騰不止,藥性極烈四周燭火通明,傅輕羽通常待不了一個時辰便覺得極難熬。
可姜若卻仍舊像塊寒冰一般,甚至蒼白面容上竟然浮現鮮紅色脈絡,就如當年那恐怖的模樣一模一樣。
傅輕羽後怕的望着這些紅色脈絡,仿若這些東西要将姜若摧毀一般。
“阿若?”傅輕羽緊緊攬住姜若,眼眶通紅的念道:“你快醒醒。”
這偌大的火陵山莊裏傅輕羽甚至找不到別人來救姜若。
倘若姜若也離開自己,那這世上就再沒有能讓傅輕羽值得留戀。
不記得過了多久,傅輕羽能明顯感覺自己眼前越發暈眩,顯然是不能再繼續在這藥池裏待下去了。
傅輕羽忙搖晃着頭,掌心輕觸姜若額前,已然分不清到底姜若是冷還是熱。
那細小的窗戶微透着光亮,顯然已經天亮了。
整整過去一夜,可姜若仍舊沒有要醒的跡象,這樣下去會讓姜若陷入險境。
小心翼翼安放姜若,傅輕羽自藥池起身,起身翻尋着藥書和丹藥。
可藥房裏實在太多的藥書,更別提這種類繁雜的丹藥。
亂成一團的傅輕羽不停念叨:“冷靜點,傅輕羽。”
想起平日裏姜若時常待的一處位置,靜心凝望這四周。
方才發現這處有特別擺放的一些藥丹,傅輕羽索性都抱到池旁。
眼見姜若整個人快要沉入藥池,傅輕羽忙躍入藥池,攬住纖瘦的她。
這藥池裏水越發的沸騰的厲害,那遍布姜若面容的鮮紅脈絡好像越發紅了許多:
傅輕羽勉強将丹藥塞入姜若嘴裏,可那丹藥卻又不曾被姜若吞下。
“阿若你醒醒好不好?”傅輕羽嗓音幹啞的喚道。
因着在這藥池待的時辰太久,仿若被沸水燙傷一般,傅輕羽白皙的手臂上開始紅腫,細看還有些細密的水泡。
可姜若卻絲毫沒有受半點影響,就好像是陷入沉睡一般,傅輕羽突然害怕她會永遠都不會醒。
那這世上就真的只剩自己一個人了。
“阿若……”
話音忽地停下,傅輕羽脖頸被緊緊的扼住,而身旁的人忽地醒來,那通紅的眼眸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般模樣更像那夜裏的姜若。
傅輕羽震驚的望着,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阿若你……怎麽了?”
“我要殺了你。”姜若的神情平淡的就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般。
可那眼眸裏殺意卻不會騙人,傅輕羽整個人被按入藥池,那水面上的姜若仿若一個陌生人。
奮力掙紮的傅輕羽也不管那直逼嘴鼻的水,忙閉眼靜心指尖畫着咒術。
耳旁的風呼嘯而過,傅輕羽睜開眼只見四周皆是山林,枝頭的積雪還未曾消融。
不遠處便是那火陵山莊,赤足立于雪地的傅輕羽來不及感概,便看見猩紅的火光亮起。
那立于高樓的人,便是姜若。
這要是被抓住,就真的是必死無疑了。
傅輕羽害怕的轉身便拼命的奔跑,寒風就像是利刃一般刺的臉頰生疼。
明明不久前姜若還是那般的溫柔,可僅僅過了一夜,姜若卻像是變了個人。
等傅輕羽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然離火陵城不知道有多遠。
腦袋一片混沌的傅輕羽,疲倦的停在一處崖邊,不禁想起曾經火陵城那個傳言。
那個大仙會是姜若嗎?
可自己又是誰呢?
就這般躲了好幾日,傅輕羽心裏擔憂姜若,方才又偷偷趕回火陵城,途中歷經一茶棚。
“火陵城鬧鬼了。”
“可不是嘛,聽說火陵城百姓都已經跑光了,官府出高額賞金,最近不少道士趕去收妖。”
“這豈不是送死?”
“這湊熱鬧的事,總會有人上趕,畢竟那裏頭女鬼聽聞姿色上乘啊。”
傅輕羽指尖輕點那茶水封住那閑聊幾人穴位,這才起身出了茶棚。
至火陵城時隐約便見不少道士,其間便有那白衣道長青竹。
夜深時火陵城在燃起數堆篝火,不少的道士擠作一團取暖。
這火陵城的陣法好像已經完全消失,只是這群道士卻不敢進去。
白日裏傅輕羽已經見過好幾波人進去,便再也沒有出來過。
姜若的修為傅輕羽自然是不用擔心,只是傅輕羽擔心自己一出現,話還沒說幾句,恐怕就已經說不出幾句話。
所以傅輕羽便想同那青竹一道入城,至少他修為不低。
而且倘若他傷害姜若,傅輕羽還可以暗中出手。
兩日後道士散了一大批,那青竹終于出發,傅輕羽着男裝換上道袍藏匿其中。
入城門方才發現這城中街道幹淨的很,只是空蕩蕩的聽不到一處聲響。
甚至都沒有見到任何道士的屍首,就好像這城池是一座空城,明明數日前還是那般的熱鬧。
“不對勁。”一旁的胖道士皺眉說。
傅輕羽手中的佩劍是用破布纏繞,也算是足夠掩人耳目,耳朵卻細細的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響。
顯然衆人也聽見了,紛紛停在一處酒樓,為首的人踢開大門。
其間衣衫不整的道士都已成幹枯的屍首,那為首的女妖輕笑道:“送死的又來了啊。”
四處忽地彌漫暗紫色濃霧,不少道士暈倒在地,傅輕羽本以為是姜若,卻沒想是別人。
持劍欲尋出口,手腳卻被白絲纏住,傅輕羽反轉佩劍割斷白絲,輕躍上木梁,便欲尋合适時機。
只見那青竹手握拂塵,踏步便直逼那女妖,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已經身首異處。
這手法真真是心狠手辣。
餘下數人紛紛投靠青竹,傅輕羽悄然躍上屋檐,目光望向那火陵山莊。
可火陵山莊卻已經被燒毀,姜若會在哪嗎?
傅輕羽先前以為姜若在火陵城,眼下看來應當是姜若的陣法失效,所以不少的妖魔鬼怪都紛紛趕來。
正當傅輕羽欲去火陵山莊探查情況時,那胖道士忽地停在一旁道:“火陵城乃邪門之地,數萬年來一直安然無事,皆是因為那位隐居火陵山莊的高人列陣守護,如今那高人好像也不知所蹤了。”
“你說什麽?”
胖道士側頭望向傅輕羽說:“我去探查過那山莊,只剩下殘瓦,早已無人居住。”
姜若她不見了。
傅輕羽忽地慌了神,這天地之大,要如何尋她呢。
那底下的數人互相攙扶行走在街道忽地很是驚恐的說:“不好,天要暗了!”
青竹卻已經不知去向,一旁的胖道士說:“這火陵城的夜晚,乃妖魔橫行之時,天時地利于我們不利。”
忽地一聲巨響自西邊響起,傅輕羽猛地側頭,方才想起那是傅宅。
幾人紛紛趕去那方,待傅輕羽趕至那方時,青竹已然在那方。
不過他面色好像不太好,面色看起來也頗為不好。
可想而知其中定然是一只修為在青竹之上的妖怪。
傅輕羽下意識的想起那枯骨大妖,心中更是擔心姜若。
一旁的青竹毫不猶豫的便躍入這傅宅,好似發現什麽一般。
腦海中下意識的想起姜若,傅輕羽持劍便欲探入這傅宅,一旁的胖道士忽地拉住傅輕羽說:“小兄弟,這府邸可不比別處,勸你千萬小心。”
“多謝。”
那青竹能如此毫不猶豫的探入這府邸,那定然是同姜若脫不了幹系。
傅輕羽這般想着,便也顧忌不了太多。
其間猶如幻境一般,明明外面瞧着那般陳舊,可其中卻很是幹淨整齊,就好似被人精心打理一般。
步入長廊便入後院,明明應該是園林才對,可卻一下換了地方。
緊跟在身旁的胖道士,也一下沒了蹤影,傅輕羽握劍警惕的向前探近。
目光看見那一方日光明亮的園林時,忽地反應過來,明明先前進來的時候還是黑夜,這會怎麽突然這般亮堂了?
好強的幻術啊!
甚至它會因人而異,只見那溫暖刺眼的花園中立于一青衣女子,而她身旁卻是同傅輕羽長的一模一樣,而且裝扮成少年郎,明明就同從前的傅輕羽一模一樣。
那個傅輕羽笨拙的握着木劍,顯然是想要偷懶,可那青衣女子卻滿是寵溺的由着她耍賴。
這同傅輕羽記憶中的姜若有些不同,多數時候姜若有時是嚴苛的,她不會這般縱容自己才是。
只見那個作少年郎裝扮的傅輕羽,目光忽地望向這方,眸中滿是挑釁。
傅輕羽心知這只是幻境,便也就不當一回事,只是一心望着那青衣女子。
她那麽像姜若,舉止神态,甚至那眼眸裏是那般的澄澈幹淨。
這般的姜若如同真正的天上仙子,可一想起那變成紅眸好似入魔的姜若,傅輕羽心裏又滿是心疼。
不忍打碎這美好的幻境,傅輕羽便打算轉身,卻不料那個少年郎裝扮的傅輕羽忽地持劍刺向這方。
傅輕羽躲避不及被刺傷手臂,拔劍回擊,可劍鋒還未觸及她眼前時,她又忽地再次進攻。
俨然就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傅輕羽只得向後躲着,手臂多處都被劃傷,可偏偏那方的青衣女子好似淡漠的由着她。
這假傅輕羽明明使着木劍,可威力卻如此驚人,傅輕羽不得大意,翻轉迂回躲避她的進攻,側身欲背後回擊她時,整個人卻被重擊一掌。
眼前便是那冷漠的青衣女子,猶如絕望一般的望着,傅輕羽不相信姜若會這般狠心。
絕對是假的!
眼前頓時陷入昏暗,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傅輕羽無法大口的呼吸,嘴角流露鮮血,入眼的卻是已經荒廢的長廊。
傅輕羽勉強起身往別處探尋,偏見一處偏房內,那胖道士雙眼通紅抱着一堆石頭好像癫狂一般說:“我發財了!”
這幻術定有破解之術才是。
疾步穿過這迂回的長廊,傅輕羽猛地推開一扇門,面前是自己時常待的園子。
裏頭的物件擺設一如往常,甚至裏頭還擺放不少的糕點甜食,真實的讓傅輕羽都分不清真假的區別。
幾乎只隔數步之遠,一身青衣的姜若手握木梳正在替散落着長發的傅輕羽梳發。
一身破爛道袍的傅輕羽怔怔地望着,心間卻猛地發酸,緊了緊手中握的佩劍,不斷警告自己這不過是幻術。
必須要趕緊逃離這裏才是,否則姜若一個人在外面,一定會難過的。
傅輕羽持劍便欲動手時,忽地那握着木梳的姜若回轉過頭來,那白皙面容逐漸浮現鮮紅的脈絡,那通紅的雙眸沉靜的望着這方。
那夜的姜若好像就是這般望着自己,緊接間便扼住脖頸,說要殺了自己。
自心底彌漫的恐懼不禁讓傅輕羽想要逃離,這樣的姜若與平日裏任何時候的姜若都要危險。
“輕羽?”姜若似是眼底困惑的望着傅輕羽。
那一旁原本乖巧的傅輕羽,側頭看向這方,伸手輕握住姜若垂落的手困惑地喚道:“阿若?”
這實在是太真實了。
以至于傅輕羽有些分不清到底她們是自己的幻想,還是她們就是真真切切的活人。
姜若目光怔怔地望向這方,好似不确定的走近,幾乎都不曾搭理她身旁的傅輕羽。
傅輕羽不知道要如何回應,只得倒退,那握着劍的手還滴落着血,眼下實在沒有什麽把握。
“別再靠近了!”傅輕羽舉劍出聲制止。
那姜若身旁散落着長發的假傅輕羽,卻忽地面色猙獰的望着傅輕羽,整個人猶如猛獸一般襲來。
方才被重擊的傅輕羽,反應本就弱了許多,側身欲躲時,扯到傷口更是疼得不禁皺眉。
卻不想姜若忽地出劍刺中那面色證明的假傅輕羽,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沒有鮮血。
面前原本還滿是精致的房間忽地淪為廢墟,四周滿是蜘蛛網,那一旁的書桌上還滿是灰燼。
連同那假傅輕羽也一下的消失,可面前持劍的姜若卻不曾消失。
明明幻術應當結束了才是。
傅輕羽眼眸不安的望着她,握着劍的手甚至還在顫抖。
姜若邁步走向這方,傅輕羽舉劍随時準備反擊時,卻忽地被她緊緊攬入懷中。
這速度之快根本不是傅輕羽所能反抗的。
心跳跳的極快,傅輕羽有些不明白她的意圖,耳旁便響起她輕柔的聲音:“你去哪了?”
“我……”傅輕羽愣是沒有反應過來,更是不知要如何應話。
一聲凄慘的叫聲打破這莫名的寂靜,傅輕羽想要拉開距離,可她卻不願松手。
“我們先離開這再說。”
她這才松開了手,眼眸溫柔依舊,只是如今這般處境,傅輕羽實在有些捉摸不清狀況。
傅輕羽避開她的視線,轉身趕去另一側長廊,那胖道士已然喪命。
四周卻忽地向下墜落,恍若無底深洞一般,屋瓦盡數掉落。
“都是幻術,別看就好!”姜若忽地伸手遮住傅輕羽的眼輕聲說:“就這般慢步走,就可以出去的。”
耳旁噪雜聲響仍舊不停,可傅輕羽卻從心底的信賴她的話,不過數步之後那些噪雜聲響便悉數消失。
眼前透入光亮,傅輕羽側身便見這傅宅仍舊安好立于此處,只是不見那青竹的身影。
“那個白衣道士也進了裏面。”
“青竹修為多年,應當不足以中計才是。”
傅輕羽側過頭看着面前的人,雖然心底已經接受這人應當是姜若,可心裏卻還是有些後怕的緊,便試探的問:“你怎麽在這個裏面?”
姜若眼眸微閃的望着傅輕羽,指尖輕點幾處穴位應道:“此事日後再說,你受傷了,我帶你回去醫治。”
醫治為什麽非要點住穴位呢?
無法動彈的傅輕羽只得張望着眼眸看着姜若,顯然是不明白姜若的舉動。
眼前忽地幻化,再次浮現時卻是一處高山之內,四周陡峭全然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整個人被摟着的傅輕羽,紅着臉不敢同她對視,只得四處張望。
這裏的房屋皆是石頭建築而成,待入石房,裏頭便異常的寒冷。
傅輕羽整個人被放在一張冰冷的大石頭上,連同頭枕着的也是石頭。
“別動,我替你看看傷成怎樣了?”姜若指尖輕握衣帶,略微腼腆的望了眼傅輕羽,也不曾開口說明。
等到傅輕羽反應過來時,都已經坦然面對,只得側頭紅着耳朵更是不敢說話。
許是那重擊傷到骨頭,傅輕羽這會能明顯感覺到确實疼得緊。
姜若眉頭微皺,食指輕觸,驚的傅輕羽倒吸了口氣。
“很疼?”
“不疼。”
雖然這般說,估計姜若也不會信。
待咔擦的一聲響後,姜若似是松了口氣,調配着藥草輕敷在傷處,而後便用紗布緊緊包紮。
傅輕羽全程不敢大聲呼吸,直至衣帶重新被系上。
姜若靜坐在一旁,目光輕望着傅輕羽,卻也不說話。
“你臉上的紅色脈絡疼嗎?”傅輕羽禁不住的出聲詢問。
“不疼。”姜若指腹輕觸傅輕羽的側臉,嘆息了聲問:“輕羽會覺得害怕嗎?”
“不會。”傅輕羽搖頭應着。
“那這幾日你去哪?”姜若神情還滿是擔憂的說:“我到處都尋不到你。”
“那夜裏阿若很可怕”傅輕羽隐瞞那可怕的事應道:“我怕,所以我就躲起來了。”
姜若那紅眸凝望着傅輕羽,指腹輕撩開那耳側的發,目光便望着那青紫的印跡眼眸滿是柔情地說:“輕羽該躲起來才是,否則我怕真的會殺了你。”
傅輕羽握住姜若微涼的手問:“阿若,你這病當真沒有能治好的可能嗎?”
“傻輕羽,這不是病,而是入魔。”
“可阿若你怎麽會入魔?”
“成仙便需抛棄七情六欲,可我有了執念,如今釀成心魔,也是我本該承受的。”姜若輕捧住傅輕羽的手,就像從前傅輕羽最愛的小動作,輕啄了下傅輕羽手背。
“那難道就沒有挽救的方法嗎?”
“沒有。”姜若指腹輕觸傅輕羽側臉低聲年道:“我只是好怕傷到輕羽。”
“我不怕。”傅輕羽害怕姜若會選擇離開自己忙應着:“大不了我躲起來就好了。”
姜若無奈的望着傅輕羽說:“傻。”
傅輕羽伸手攬住姜若念道:“就算我傻,我也不要你離開我。”
“我何曾說過要離開你了?”
“可是我怕你突然就離開。”不知為何,聽到姜若說清,傅輕羽覺得姜若一定會這般打算。
姜若親了下傅輕羽的額前說:“我舍不得離開你,又怎麽會離開你呢?”
許是得了姜若這般真誠的話,傅輕羽這才稍稍安心了許多,回想起先前姜若獨自一人在幻境中,不禁好奇的問:“那你怎麽會在那幻境裏。”
姜若目光凝視傅輕羽,低頭輕啄傅輕羽那略微蒼白的臉頰說:“我神智清醒時,整個火陵山莊已經被燒盡,而又尋不到你,起初還以為我将你害死了。”
“再後來我尋遍火陵山,好在未曾尋到你的屍首,便想着入城來尋你,這才湊巧入了幻境。”
雖然她說的輕巧,可傅輕羽能想像姜若當時有多擔心,忙緊了緊攬住她的手細聲說:“對不起,我不該跑那麽遠的。”
當時确實是因為太害怕了,傅輕羽實在是沒經過腦袋思考,等緩過神都已經躲得很遠了。
姜若輕靠着傅輕羽應道:“這不怪輕羽,當時輕羽也一定被我吓壞了。”
傅輕羽低頭輕嗅了嗅姜若身上的藥草清香唯有這般才安心了許多。
“可是那幻境應當瞞不住阿若才是,阿若怎麽在裏面待了這般久啊?”
“那幻境巧妙之處在于它是因闖入者的修為而變幻強度,我雖然察覺其中不對勁,可是那幻境中的輕羽太過聽話,反倒有些不像輕羽,我便知道這是幻術。”
“我平日裏很不聽話嗎?”傅輕羽不滿的應道。
“是啊,輕羽有時很調皮可愛。”
這回答到底是在說好還是不好?
弄的傅輕羽都不知道要怎麽回話,臉頰微紅的埋頭枕着姜若悶聲應道:“明明我也有很聽話啊。”
姜若掌心輕觸傅輕羽的發,嘴角上揚地細聲說:“後來我不忍破了這般美好,便也就遲疑了一下,不知覺便在其中待了些時日。”
傅輕羽擡頭望着姜若質問:“那她要是親你了,怎麽辦?”
“輕羽難不成是吃醋了?”姜若指腹輕撫上傅輕羽微皺的眉頭應着:“不許皺眉。”
“我才不吃醋。”傅輕羽抓住姜若的手追問:“你快告訴我到底她有沒有親過你?”
“傻,我既知她是幻術,又怎會同她親近?”姜若指尖輕捏傅輕羽的鼻頭無奈的安撫着:“那時我尋不到你,便也曾想過也許你被吓得躲起來,我總需要給你些時間不是。”
“那要是我一直都不來找你呢?”傅輕羽鼻音略重的問。
姜若眼眸沾染落寞一般的暗了幾分,整個人貼近傅輕羽應道:“無論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的。”
心髒好像是被塞滿了棉花一般,脹脹的讓傅輕羽有些難受又很高興,眼眸明亮的問:“那如果我躲到你找不到的地方,你要怎麽辦?”
“這世上你在哪,我應當都會找到。”姜若伸展手那纏繞手腕的紅線忽地浮現,而另一段便纏繞在傅輕羽的手腕。
這東西實在是太作弊了吧!
傅輕羽伸着手輕觸這紅繩滿是驚奇的移了移手,姜若的手便随着傅輕羽的方向靠近。
“輕羽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姜若眼眸明亮的看着傅輕羽表情變化的面容,不禁嘴角上揚的笑着。
“沒有了。”傅輕羽埋頭靠着姜若細聲嘀咕着:“那這樣子我豈不是什麽都瞞不過阿若了。”
姜若環着手臂鼻頭輕嗅傅輕羽的發低聲念道:“輕羽你怎麽總是這般可愛?”
耳垂頓時紅透的傅輕羽,那明亮的眼眸也染上羞怯,埋在姜若懷裏更是不敢探出頭來,只得悶聲說:“我才不可愛。”
最近姜若說話好像越來越讓人不好意思了。
待姜若不再捉弄,傅輕羽方才探出頭來,目光打量四周說:“這地方是哪裏啊?”
“成仙之前我便久居此處,你還是除我之外帶來的第一個人。”姜若指腹輕摸傅輕羽微軟的耳垂應道。
傅輕羽側頭詢問:“除了我沒有別人來過?”
姜若點頭應道:“是啊,除了你沒有別人來過。”
也就是說那個認識姜若很多年的青竹也不知道這個地方。
“這裏并無什麽有趣的地方,最多便是石頭,後面有一處山谷裏面種植藥草,還有不少的花卉,要是你覺得無聊也可去看看。”
“我們要在這待多久啊?”傅輕羽側頭詢問。
“大概會很久。”姜若思量後應道。
傅輕羽眼下不能動,便只得四處張望,見那方有一處畫卷,上頭卻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着實奇怪的很。
而這石室裏頭除卻一些基本的用具,便再無別的裝飾。
這般獨自一人待在修行,豈不是會悶壞不可。
“阿若你在這修煉多久才成仙啊?”傅輕羽側頭詢問。
“大約一千年吧。”
“所以想要成仙都需要一千年嗎?”
姜若輕攬着傅輕羽耐心的解釋:“也不盡然,有天賦異禀也有數百年,不過也有數千年方才得道成仙,修行之術多在于個人,唯有不可操之過急,這必須謹記在心才是。”
難怪一開始練習修行之術時,姜若說是讓傅輕羽練那什麽清心咒。
以至于一開始傅輕羽總覺得自己會像是小尼姑以後整日裏吃齋念佛。
好在姜若從來沒有規定一定要吃齋。
兩人這般淺談至夜色落幕時,那石室上頭的圓形孔正好可以望見那微閃的星。
漫天的星空尤為耀眼,好似一伸手便能摘到一顆,只是傅輕羽因着傷勢的緣故,雖然興致極高,可不知覺得陷入昏睡。
大抵是确實傷勢嚴重,傅輕羽修養數日,姜若仍舊不讓傅輕羽起身走動。
這般躺了數日,傅輕羽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癱瘓了一般。
偏生姜若好像還很是習慣這般照顧傅輕羽,甚至連同擦洗也很是親力親為。
傅輕羽每每都是紅着眼,恨不得自己直接昏過去不可。
許是傅輕羽無數念叨,姜若才準許傅輕羽起身行走。
春夏交接之時,天氣日漸晴朗,那山谷中的花圃尤為的狀況。
那立于中心的水池,飄落不少的花瓣,俨然就是個沐浴的好地方。
這裏栽植的藥草同火陵山莊的很不一樣,無論是個頭還是花朵形狀都要不同。
姜若每日要在這待上大半天的時光,日頭大的時候,傅輕羽也不敢放肆在那水池游玩,最多也就是赤足踩水得個涼快。
只是四周的藥草卻像是懂人性一般,時常會纏住姜若,尤其以傅輕羽來打擾姜若的時候,這些花草總是會以各種奇怪的方式來阻撓傅輕羽。
這其中最為卑劣的一種便是傅輕羽還沒碰這些花草,結果這些花瓣居然就自己倒下了。
往往姜若一回頭,瞧見傅輕羽身旁倒下一片藥草,無疑兇手便落到傅輕羽的頭上。
所以傅輕羽後來也是怕了這些花草,大半天除卻修煉,絕對不在白天打擾姜若。
直至夜晚,許是這些花草也要休息,便沒了白日裏的精神。
傅輕羽貪涼最是喜歡夜裏泡在這水池裏,那繁星便伸手可及。
只是往往會誤了時辰,所以前來尋人的姜若無意間便撞見這場面。
“我這就出來了。”傅輕羽吓得整個人潛入水底,只餘下一顆腦袋。
那方的姜若卻并未有什麽反應,坦然走近,指尖輕觸這池水說:“這太涼了。”
“夏日裏正合适嘛。”
傅輕羽并未靠近,只是伸展手臂輕揮着水。
姜若微側頭避開水,無奈的望着作亂的人,指尖輕彈起一滴水,正中傅輕羽眉間。
可憐的傅輕羽只能中招,伸手揉着額前說:“你這是用法術,不公平。”
“那你方才還是偷襲,難道就公平?”姜若收拾傅輕羽放在一旁的衣裳。
傅輕羽不解的問:“阿若你拿我衣裳做什麽?”
“這衣裳也該洗了。”姜若神色自然的應道。
雖然聽起來好像沒什麽不對勁的,可是一想到眼下自己還泡在水池裏,傅輕羽忙開口問:“可是我待會穿什麽啊?”
姜若抱着衣裳淺笑地望着傅輕羽說:“我又不是沒看過,你這般躲着做什麽?”
額……
傅輕羽伸手捂着臉不滿的應道:“阿若你這是在欺負我。”
“我若真要欺負你,恐怕就不會只是這般簡單了。”姜若忽地很是意味深長的說着這話,而後便轉身離去。
只留下傅輕羽一個人窩在這水池裏,整張臉還是紅紅的。
好在傅輕羽想起自己會隔空取物,這才換上衣裳,匆匆回了屋。
可姜若卻已經安然睡下,傅輕羽見此心裏更是不平,整個人懶散的倒在一旁也不出聲。
好一會真沒等到姜若出聲,傅輕羽只得自個偷偷湊近。
沒想到姜若忽地伸手攬住傅輕羽低聲笑道:“這不是尋到衣裳了麽。”
“阿若你就是故意的。”傅輕羽靠近了些,枕着姜若不滿的咬了下姜若側臉。
許是力道有些重,姜若倒吸了口氣,指腹輕捏住傅輕羽的臉頰說:“牙齒倒是鋒利了不少。”
傅輕羽整個人縮在被褥,躲避姜若的手笑着應道:“那可不,誰讓阿若總欺負我。”
姜若忽地也探入被褥,躲避不及的傅輕羽只得整個人要逃出被褥,可姜若自然不依,整個人翻轉輕而易舉的便困住傅輕羽。
“再敢亂動,明日便罰你閉關修煉。”
“就知道拿這個吓唬我。”
“可不是吓唬你,我明日便要閉關。”姜若忽地很是認真的說。
傅輕羽反倒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地望着姜若,有些舍不得伸手攬住她低聲說:“那要多久啊。”
“至少三年。”
“三年,那也太久了吧。”
姜若低頭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