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6：宿命相見
蓬萊島位處神界西南方向，共有三座主峰和十七座小島組成，而神界學府則是建立在主峰之上，距離主峰最近的一座山峰名喚小竹峰，跟主峰的生機盎然不同，小竹峰蕭條寂寥，整座山峰都種滿了翠綠的竹子，并無人煙居住；而正是因為小竹峰環境孤寂所以才會被墨星上仙看中，将其當做弟子犯錯後面壁思過之地。
所以，當周瑾出現在小竹峰時，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無聲的綠色；在這裏，代表着生機的綠色都像是蒙上了一層死沉之氣，壓抑的靈氣幾乎不再靈活的游動，在這種地方呆上一天都覺得難捱，難怪會成為懲罰犯錯弟子的場所。
只是，周瑾卻是不在意這些，一雙紫眸從出現的那一刻就緊盯着峰頂上黢黑的山洞，看着一股股魔氣不斷從洞口溢出。
他的猜測果真沒錯。
一股股腥濃的魔氣像粘稠的血液一樣不斷地從洞口往外淌，所到之處竹林被毀，土地崩裂，就連靠吸收靈氣生長的堅硬靈石都崩為灰燼；望見這一幕幕，周瑾卻是步伐不亂，神色不動的朝着頂峰山洞的方向走去，紫色的袖袍幾乎拖在地上，腳步所到之處，便有金光乍現，那些看似兇狠的魔氣卻是半點也沾不上他身。
這就是神界戰神該有的身姿，哪怕身處最邪惡腐臭之地，依然神色靜然、纖塵不染。
當周瑾來到洞口，毫不意外地便看見本是黝黑的洞內閃爍着幽綠的光芒，一個脊瘦的身影正坐落在光芒內，原本俏麗的臉頰已經被魔氣腐蝕大半，瑩白的肌膚上爬滿了黑色的紋路，黑紋像是擁有生命，肆意的在皮膚底下游走扭動着。
周瑾認得此人，正是師兄座下弟子，綠芙仙子。
此刻的綠芙仙子早已被黑鴉注入魔元，一身仙氣盡數散去，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便有源源不斷的魔氣從她的體內散發出來；換而言之，她現在就像是一個不斷制造魔氣的器物，連魔界最低等的魔民都算不上。
周瑾眉心微蹙，一雙紫眸無情的看着那個因為他的到來而驚喜擡起頭，跟着迸射出無限喜悅表情的女子。
“紫陽上仙……紫陽……啊——”綠芙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可她剛剛一動就感到一陣鋪天蓋地的痛楚朝着自己襲來，本是已經孱弱的嬌軀無法忍受的顫顫發抖，因為痛苦而尖叫出聲。
周瑾看着那爬滿綠芙仙子全身的黑紋更加快速的游動，便知道她如今受如此折磨定是這東西作祟，可他，卻并無出手相救之意。
半晌後，周瑾才幽幽開口：“是你打開結界放了魔界的人進來嗎？”
綠芙被黑紋折磨的渾身直冒冷汗，早已青白的臉色更是騰起了黑氣，似是将要不久于人世。
但，縱然身體承受着如此大的折磨，綠芙卻是覺得眼前男子無情的聲音更讓她心如刀割，發白的嘴唇被咬破，流出黑色腥臭的鮮血：“的确是小仙所為。”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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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因為卓妖妖！因為師父！……
這些話如鲠在喉，可她卻是不敢說，唯有掙紮着擡起眼，渾濁的眼睛帶着最後的希望，問道：“上仙來此，可是追尋到我身上的魔氣，專程趕來？”
周瑾道：“不，我在追查究竟是誰讓我的徒兒身染魔障。”
果然是這樣，就算是她再凄慘，她在乎的人都不會是為了她而到來，縱然她已經淪為魔界的工具，這個男人還是不願意将多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算是看着如此可怖的她，他心目中想着的還是那只雞蛋精。
她總算是明白，最痛徹心扉的不是他的心裏、眼裏已經裝了其他人，而是明明她就在他面前，可他依然無動于衷，哪怕是連一點讨厭的情緒都沒有。
可憐的眼淚絕望的滾落，本是悲戚的表情卻在喉頭擠出一絲絕望的笑容時開始變的猙獰：“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仰天大笑的綠芙仙子，周瑾表情淡漠，像是不管眼前女子做出多麽詭異的舉動都無法讓他産生一點情緒。
綠芙就是這樣一邊哭着一邊大笑着望着她思慕了千年的男子，她和他相識千年，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互相看着彼此，可他卻是無悲無喜毫無感情，她卻是痛徹心扉、徹底絕望。
綠芙纖細的手指狠狠地抓着地面，指甲崩裂、血肉模糊的插進土壤裏，滿是淚的笑臉上終于出現了近乎瘋狂般的猙獰：“紫陽上仙，卓妖妖她——死定了！”
周瑾的眉心微微一蹙，好看的紫眸中出現了對眼前女子的厭惡之色。
看見周瑾對自己的話露出了反應，綠芙笑的更加瘋狂，尖利的嗓音如刀子劃在地面上，極為刺耳：“你是知道的，幽冥神術乃是神界禁術，修煉者定會入魔，我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會想方設法的來救她，可，你确定能救的了嗎？如果可以，百年前的神魔大戰你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鳳傾瑤魂神俱滅、消失于三界之外！”
說到最後一句，綠芙的嗓音陡然變的低啞，而那聲音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出自一個男子的聲音。
周瑾在聽到這個聲音時，渾身突然僵硬，伏魔神劍被他召喚出來緊握掌心，紫色雙眸如夾冰雪，冷冷的看着坐在地上不動的綠芙：“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綠芙’緩緩閉上眼睛，蒼白的嘴唇變得更加透明，一張一合的嘴型吐出來的聲音的确是男子之音：“紫陽，百年不見你不會忘記我吧！我可是每時每刻、日日夜夜的記着你。”
一道金光從周瑾手中的長劍迸射而出，帶着焚山煮海之勢狠烈的朝着坐在地上不動的‘綠芙’狠狠劈去，而就在金光快要靠近‘綠芙’時，一簇黑色的火焰從‘綠芙’身上突然騰現，金光與火焰正面碰撞，瞬間發生震耳的爆炸聲，山洞被炸毀，巨石不斷滾落，可洞內和洞外對峙的二人卻是毫發無傷，站定在原地。
‘綠芙’瞧着如此大的動靜，忍不住啧啧的搖頭：“沒想到你入了一趟輪回做了一次人類，神術不退反增，紫陽，你的确是我魔界最大的敵人。”
周瑾面如冷雪，在任何時候都雲淡風情的他終于在此刻是真正的動了怒：“夜冥枭！”
“哎呀！你果然是記得我，看來在我盯着你的時候，你随時也在關注着我呢。”‘綠芙’聲音輕快地說着，那股随意勁兒當真是刺眼的厲害。
周瑾看着如此散漫的夜冥枭，僵硬的臉色緩緩放松：“夜冥枭，沒想到百年不見魔界的野性依然不死，現在甚至膽大到敢闖我神界，你真以為這蓬萊島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能走的地方嗎？”
“哦？你是要跟我戰一場？”
“不！我是要你的命！”周瑾聲音陡然轉冷。
夜冥枭顯然是沒想到這向來神色不驚的紫陽上仙會說出如此表露情緒的話，要知道以前的紫陽可不會講出這些，而是會直接出手，勢必要将他斬于刀下；看來百年過去，很多人都變了，如果阿瑤還活着，一定會很驚喜的看着眼前的師父，因為他曾不止一次的聽過她抱怨過：師父什麽都好，就是太過冷漠如煙，讓她不知道在師父的心裏，她究竟重不重要。
想起那個人，夜冥枭終于收起散漫的神色，看向周瑾的目光多了幾分恨意和數之不盡的嫉妒：“這幾百年來，我一直很想出現在你面前，想要問問你，你想不想她。”
周瑾嘴唇緊繃，幽深的紫眸正在盤旋着冷冽的低氣壓；可夜冥枭卻像是看不見一樣，繼續說着：“可我最後又忍住了，想要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知道你比我還要後悔，她是你的徒弟，一身本事都是從你那裏學來的，你親手将她養育成人，教她修習神界最深奧的神術，她第一次斬妖除魔是跟着你，第一次做出的人間膳食也是為了你，甚至第一個讓她說出喜歡的人都是你，她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族人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可你卻看着她為了你來到我的身邊；紫陽，其實我要感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縱然拼盡一切都無法得到她；你不知道她在我身邊時有多乖，安靜的時候像個貓兒，沉睡的時候像個嬰孩，就連我親她的時候她都聽話的讓人心疼，她……”
“不要再說了！”
周瑾緊握伏魔神劍的手掌開始微微發抖，清冷的表情也開始出現痛苦之色。
夜冥枭一挑眉，挑釁的笑：“怎麽？不想聽？還是受不了！”
“夜冥枭，不要以為你此刻占據着綠芙的身體我就不能将你怎樣！”周瑾出言警告。
“你當然能對我出手，反正你連喜歡的徒兒都能犧牲，還有什麽不能犧牲的。”說到這裏，夜冥枭故意看着周瑾，看着他緊繃着臉色滿眼的冰寒，他就覺得解氣很多。
而周瑾則是緊盯着藏身在魔氣和綠芙神智中的夜冥枭，他已經拿出足夠的耐心來聽他的胡言亂語，現下，只要他眉心一動，便能将對面的魔物重創。
夜冥枭控制着綠芙的身體，通過她的雙目欣賞着周瑾滿身的怒氣，紅唇一抿，勾出邪魅一笑，終将一句話問出口：“紫陽，前世她為你入魔，今生，你可會助她成仙？”
握緊伏魔神劍的手輕輕一顫，周瑾薄唇緊繃，面如寒雪。
夜冥枭卻是仰頭哈哈大笑，像是喜歡極了自己這個宿世對頭露出這幅恨不能殺死他卻又無從下手的樣子。
“紫陽，今日我現身，只想告訴你一句，不管前世今生，鳳傾瑤永遠都是我夜冥枭的妻子，她成魔了是我的妻子，成仙了亦是我的妻子；你別忘了我與她的盛世婚嫁，和她三跪九拜的人是我，和她洞房花燭的人也是我；而你，與她只有授業之恩，絕無夫妻之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