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杜昱難得有一天休息日,起了個大早跟着石小軍一起往廟裏趕。
那天警|察來得很快,且沒多久就破案了結。他們一來正在盤問時就發現周小小态度不自然,進一步追問很快問出正是她拿了戒指,藏到了工具間。
那個戒指是專門定制的,數額超過十萬,按照本市的規定,達到數額巨大的标準,相應的刑期也不會短。
周小小今年不過十九,平日活波開朗,只是看着她就會覺得青春洋溢……可自此以後與她相關的一切鮮活美好都成了過往。
日後她要重複一遍杜昱走過的路,只有走過的人才能知道有多絕望。
一步行錯,有些人大概就真的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認認真真燒了香,投了換好的硬幣,實實在在地大出血了一次。石小軍念念叨叨要好好去去晦氣,杜昱便聽話地從頭拜到尾。
燒完香,石小軍一臉“你懂的”的表情,拉着杜昱去抽了姻緣簽。石小軍如今已經跨過三十大檻,卻仍與五姑娘為伴,周身的氣息都會流露出些迫切脫團的意願。
抽簽免費,解簽卻是要錢的,五十一簽,只可多不可少,越多誠意越足兆頭就越好。石小軍咬咬牙砸出一張五十找人解了簽,聽對方神神叨叨說了一堆,迷迷糊糊出來了,回過神一想好像啥都沒記住。
杜昱站在外面等他,見人出來了順口一問:“怎麽樣?”
石小軍:“好事将近。”
“哦?”杜昱來了興趣。
“我都花了錢能沒好事麽。”石小軍瞪眼說道。
杜昱噗一聲笑了出來,“你知道還去解簽?”
“求個安慰。”
折騰一番好不容易結束,在路口看到了個身形修長的人,依着車門站着,看到他們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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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還是第一次看到陳序穿牛仔褲……人本來就高,這樣一來顯得腿長得沒邊了。
自出事後,這還是杜昱第一次見到陳序。
石小軍不确定地問杜昱:“他在向我們招手?”
杜昱:“我猜應該是。”
“你認識他?”石小軍貧瘠的想象力讓他腦袋直接停止運轉。
“老同學。”杜昱挑了個簡單的答案。
這樣一說,石小軍才想起來自己這位表弟也是實打實的城裏人,以前也是在重點高中讀過的,據說成績還不錯。
看看對方,再看看杜昱,石小軍心裏有根弦響了一聲——本來杜昱也應該如此的。
杜昱走了過去,“來接我?”
陳序點頭,“剛好今天沒事。”
他說得輕松,不過眼周的黑色卻是絲毫沒有淡下去的痕跡,很好地诠釋了現代精英的生活狀态。
杜昱默了默,覺得兩人的對話有些自然,其實上他們并不熟悉。回頭看了眼石小軍,壓下心中的怪異感,有心想問一句後續事情如何,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好像沒什麽立場。
于是他改口問,“怎麽知道我在這?”
他們出門早,也沒對別人說過,陳序這是長了個天眼還是生了什麽別神通。
陳序笑了笑,“我猜的。”
杜昱:“……”
“先上車吧。”陳序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石小軍一把拉住杜昱,“這樣蹭人家車好不好?”
杜昱這幾年的狀态石小軍再清楚不過了,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尤其在山上種地那幾年連續幾個月不跟人說話都是有的。
就杜昱這樣,除了對自己一家稍微熟悉點外,絕對再沒有半個親近的人,過去的老同學早就斷了聯系。再者說,過去幾年落苦落難沒個人樣的時候不出來,現在冒出來只怕是難安好心。
杜昱:“放心,我什麽都沒有,把我論斤賣了都不值他的油錢。”
石小軍急了:“你不還有兩個腎麽!”
說完意識到自己聲音略微有些大,壓低了些:“你沒看新聞嗎?這幾年‘削腎客’賊多……有些人看起來人模人樣,誰知道這層皮裏面包着什麽!”
杜昱稍微想想了下陳序揮舞着兩把手術刀的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換來石小軍一記白眼。
大概是嫌等的時間長了,陳序将車窗降了下來。
雖然他沒說話也沒鳴笛,杜昱明莫就感受到了他的催促,将石小軍塞進後座,自己猶豫了片刻還是拉開了副駕的門。
“謝謝,麻煩你了。”杜昱客氣道。
陳序沒接話,打着方向盤将車開出。杜昱不會開車,無法評價陳序車技的好壞,不過手指倒是挺好看的,修長白皙指甲修剪得正好,很适合翻閱文件。
要不怎麽說人家帶着精英氣質呢,就是從這些細節中體現的。
開了快有二十分鐘,陳序才開了口,“公|安已經将案子移交給了檢察院,這是公訴案件,我們這邊也無法撤訴,不過有當事人諒解而且戒指也追回,大概會酌情考慮判輕些。”
“哦哦……謝謝。”杜昱反應過來陳序是在跟自己說話,趕緊點頭。
“雖然她在我們面前沒有承認,不過在警|察盤問時能主動交代,大概也能被認定為自首……”
陳序嗓音依舊沙啞,陸陸續續地說着案件的詳情。
杜昱還記得當日那個外國人有多憤怒,難以想象他竟然會願意諒解,只可能是陳序在中周旋。杜昱将視線上移到陳序臉上,對方專注地看着前方,他說得輕描淡寫,辦起來不知要有多麻煩。
“真的謝謝……”杜昱只能一再地道謝,“你其實不用費心,周小小她既然做了就該承擔相應的後果……”
車身突然晃了一下,避開一輛對頭車。
待車子重新開穩之後陳序才說:“我并沒有做什麽,作為朋友,我不可能去勸Allen不要追究,是他自己主動願意諒解的——原因我不清楚。至于自首……這是法律的規定,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說出來不過是猜你可能惦記着,想讓你安心些而已……杜昱,你明白嗎?”
過去學生時代微薄的記憶裏陳序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隔了幾年再遇杜昱也沒覺得他轉了性,這一下說這麽多話着實令杜昱有些意外,然後在意外之餘還聽出了些小小的生氣。
陳序像是一邊壓抑着自己不讓自己表露出來自己的不高興,一邊有些不滿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去。
這一刻他身上籠罩的精英氣息倒是淡了不少。
“明白明白。”不管究竟有沒有懂,杜昱的原則向來都是先認了再說。
陳序瞥了杜昱一眼就知道這人沒懂,忍不住提點道:“不要為了不相幹的人跟我道謝。”
杜昱一怔,陳序眼光早早就收回去了,四平八穩地開車,仿佛他什麽都不曾說過一般。
杜昱腦中有一聲清脆的響聲落地,自與陳序重逢來的種種怪異感終于落到了實處——杜昱在自己周圍劃了條線,竭力地保持着與別人的距離,而陳序看似守在線外,實則步步逼近徘徊在附近,試探着薄弱之處,貓着身子随時準備跳進來。
陳序将他們送回酒店,停穩,卻沒有打開車鎖的意思。
杜昱看着他,石小軍也看着他。
能聽到陳序呼吸稍微加重了些,“一起吃飯?”
杜昱掐指算了算時間,不到十一點,小心問道:“吃早飯還是午飯?”
石小軍:“不吃了不吃了,我這就請了半天假,老同學你太客氣了,哈哈哈哈。”
說完他就去拉車門,發現車門落了鎖,故意說道:“哎,這車高級,門我都不會開,老同學幫幫忙?”
陳序的車檔次還算過得去,不過尚未脫離正常車型的範疇,門上絕對沒有什麽特殊的機關。
陳序開了鎖,石小軍立馬就開門下車,等了兩秒沒聽見杜昱那邊的動靜,又彎下來,透過車門喊話:“杜昱,愣着幹啥呢?”
杜昱今天的臉皮不夠厚,做不出過河拆橋的事,頭偏向陳序,打算正式地告別一下。
陳序沒出聲阻攔,眼神也很是平靜,不見怒意也不見失望,杜昱心裏卻莫名軟了一下。右手勾在車門把上,愣是摩擦了好幾下才徹底将門打開。
不過最終還是将想說的話咽了回去,略微笑笑下車走了。
石小軍勾着杜昱的脖子回到了門衛室,一進門臉就垮了下去,一連串的問題丢了過去——“他是誰?從哪裏來?到哪去?從事什麽行業?有什麽圖謀……
杜昱仔細地想了想,對陳序确實所知不多——除了這位“老同學”似乎飛黃騰達之外,連他靠什麽起的家發的財都不知道。
這樣的答案石小軍顯然是不會滿意的,杜昱小聲說:“我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反正肯定不會是觊觎我的腎……”
“肯定沒安好心!”石小軍铿锵有力地總結道。
就算石小軍不提醒,杜昱也清楚的,跟陳序早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偶爾碰到了,最終還是要漸行漸遠的。
作者有話要說: 坐在後排的石小軍:我總覺得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