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法抑制的沖動
“還有一周就要開學了,好不想去上課啊!”李鹽從唐初的床的這一頭滾到那一頭,煩悶地說着。唐初癱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顆白色透明的大玻璃珠,透過玻璃珠看窗外的天空,問:“不想上課,那你想幹什麽?”
“什麽都不想幹。”
天光透過玻璃珠投射在唐初臉上,睫毛彎彎,光影交錯。
“你自己想想可能嗎?”
李鹽翻個身,面朝天花板,無奈地答道:“不可能。”
壩上連片的田裏的稻谷已經開始成熟了,谷粒累累。微風拂過,聲如浪濤,稻香陣陣,霞光照人。李鹽和唐初穿過大片稻田,往他們經常釣魚的河邊走。下了田埂,他們眼前逐漸開始出現紅色,一朵接一朵的彼岸花在風裏招搖,那是一片綿延不盡的紅海,翻滾着波浪,美到極致,叫人無法脫身。唐初慢慢走下去,仔細欣賞着這火紅的美景,他置身其中,忘情忘我,身形綽綽。目光所及之處,朵朵鮮紅灼得李鹽心裏發燙,而唐初就是那引爆強烈占有欲望的引子,他那恍若搖曳在夢境的身影,令李鹽害怕不已。
“唐初!”
唐初轉過頭,李鹽看到他那張清晰可見、俊秀依舊的臉,才逐漸清醒過來,意識到這不是夢,唐初是真切存在的,他就在自己身邊,李鹽緊繃的心這才松了下來,并說了一句“沒什麽”來回應唐初神色之間的疑問以及緩解自己內心的緊張。
睡夢中,唐初的笑容甜美如小白櫻,那是唐初臉上從不曾出現過的,但是李鹽夢到了,這一刻美妙絕倫,李鹽在心裏發誓要永遠記住并且讓李鹽永遠都保持這樣的笑容。但是唐初的笑容忽然模糊,他們的距離漸漸拉遠,花瓣飄零,唐初就像畫中之人,李鹽遙遙不可觸及。
“唐初,唐初.......”
李鹽困在夢魇,聲聲喚着唐初的名字,得不到他一點回應,他眼睜睜看着唐初一點一點被花瓣吞噬、埋葬,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眼前被一片血紅的彼岸花遮蓋,充斥着血色,李鹽心中一陣絞痛,眼角也滑落了一滴眼淚。
夢中驚醒,餘悲未斷,李鹽更覺悲傷,思及自身難以表述的情感,便愈加難以忍受,不僅啜泣起來,久久不能平息。
這一晚,不止李鹽一個人沒睡好,唐初在床上也是輾轉難眠。唐初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還有幾天就要上課了,父母提醒他應該準備着這兩天就上去了,唐初和父母約定好出發的時間,并告訴他們自己會坐車到租住的地方,叫他們不要擔心。唐初并不是為了一個人上路發愁,他犯難的是自己要怎麽和李鹽說自己要走的事情,其實也不是很難辦的事情,不過一句話,但是唐初就是在此犯了難了。
下午,李鹽約他去河邊游泳,他懷裏抱了個又圓又大的西瓜,站在路邊叫着唐初的名字。
“唐初,唐初!”
唐初扒到窗臺,李鹽看到他冒出的頭,說:“走,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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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唐初飛快地跑下樓,抱過那個西瓜,險些手滑掉在地上,說:“哇哦,好重!”
李鹽看着他略傻氣的臉,笑道:“像個傻子。”
唐初敲敲西瓜,不說話,西瓜沉悶的咚咚聲代他作答。
兩人并排坐在高臺上,李鹽拿出褲兜裏的兩個鐵匙,沿着西瓜的中部劃一圈,西瓜嘣的一聲裂成兩半,他把一個鐵匙插到一半西瓜裏,并把那一半西瓜放到唐初懷裏,說:“這是我外公家種的,超甜。”
唐初拿起匙子挖了一瓢瓜瓤,品嘗後評價道:“真的好甜!”
“明天和我去外公家摘吧!”
唐初剛想說好,但是想一想自己明天就要走了,一時沒有作答,李鹽目視前方,美滋滋地吃着西瓜,沒有注意到唐初的表情變化,只以為是他一貫的沉默,就當是默認了。唐初滿懷着心事,根本沒有辦法專注西瓜。這是最後一天了,他不應該浪費時間,還要和李鹽好好告別。唐初吃了一勺西瓜,思量道:“李鹽,我們去劃船吧!”
“好主意!有瓜有船,有你有我,人間美景,人生樂事啊!”李鹽猛拍大腿,對自己說的話充滿了贊賞與肯定,唐初樂不可支地說:“那你趕快去把船兒推下來。”
“好嘞!”李鹽把西瓜放到地上,一個飛燕紮到水裏,爬上小洲,兩分鐘後,竹筏從小洲入口滑入水中,李鹽跨到竹筏上,支竿過來迎接唐初。李鹽握着竹竿,穩住竹筏,畢恭畢敬地和唐初說:“請上賊船吧,我的殿下。”
唐初抱着兩半西瓜,如劇裏的殿下般嚴肅利落地跨上竹筏,找到以往的位置坐好,放下李鹽的半個瓜,自己的還抱着,然後正襟命令身旁的小厮:“開船,劃得不好,叫你小命不保。”
“我的命早就在殿下您手裏了,保不保得住,不都是您說了算嗎?”李鹽掐着嗓子調侃道。
“那就看你表現如何了!”唐初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他竟然和李鹽你一句我一句的演起來了。李鹽劃出船兩米,誇口而談:“保證伺候得您舒舒服服!”
李鹽站在一端快樂地撐着竹筏,唐初盯着李鹽看了好久,李鹽發覺,也盯着他看。唐初從來沒有這樣緊緊地盯着李鹽看過,除了初見時大致觀摩了一下李鹽的樣貌,其餘時間他都沒有刻意去關注過李鹽的臉。這張臉可真英俊啊,五官生得精致漂亮,組合在一起就是此世無雙。他的身體也是那麽的勻稱美麗,肌膚白皙細膩,一雙長腿垂地,十分吸睛,美得可以做标本了。唐初吞下西瓜,下意識地叫了李鹽的名字,卻欲言又止。
竹筏溜進狹道,四周一片碧綠。李鹽的心的跳動頻率在加快,他看着唐初,腦海開始幻想着他那副健美的軀體,理智将他拉回,李鹽移開目光,竭力壓制渴望,操控竹竿,一路往上。他回頭時,發現唐初還在望着自己,眼裏似乎幾多哀愁,他實在不能控制自己,理智被情感風暴吞噬,他扔掉竹竿,不由自主地走向唐初,竹筏和竹竿一起随水流往下漂滑。
李鹽半跪在他面前,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臉,輕輕吻上去,一再試探。唐初的腦子一片空白,呆滞的眼睛裏只看到李鹽微微顫動的睫毛,李鹽的腦袋則是混亂眩暈,一塌糊塗。這是一個青澀大膽又熱情莽撞的吻,通過這個吻,李鹽向他緩緩訴說着自己的傾慕與愛意,就像這河水一樣,緩緩流淌,流過河床的每一寸肌膚。
直到兩人的氣都不夠用了,猛地換氣時,視線相對,氣氛瞬間凝結,緋紅迅速占領他們的臉頰,李鹽心裏慌亂無措,不知該如何和唐初說明和解釋這一狀況,他會怎麽想,會怎麽回應?會破口大罵嗎?還是一腳給他踹下河?李鹽腦子爆炸,已經沒有空間思考了,他連連後退,倒在河裏,被河水從四面八方包圍。李鹽刻意沉到水底讓自己冷靜了一會兒,可是并沒有效用,他的腦海還在循環播放剛才那一幕,他甚至有些回味,回味着那個甜甜的有着西瓜氣息的吻。李鹽在冷靜克制和內心情感之間交錯,心髒難以負荷,他在水底潛行,飛速劃往岸邊。
直到李鹽倒下河裏,唐初依然保持着面紅耳赤的呆滞的狀态。此刻唐初的世界天地一片純白,耳朵回響的是自己越來越劇烈的心跳聲。李鹽爬上岸,抓起衣物就往家跑,光潔的腿在陽光中晃動。竹筏飄到岸邊,被石岸擋住去路,良久,唐初逐漸找回意識,意識清晰後,唐初更加羞赧了。他竟然被李鹽親了,為什麽會這樣?
唐初想不通透,反而心頭一團亂:他可能只是一時間腦子岔了,對,或許是親密了點,但這代表不了什麽,也沒有過多的含義……想來想去,唐初又覺得這些都不對。唐初想不明白,即使接觸到一些端倪也被自己一手打斷。唐初瞥到樹木遮蔽下瘋狂奔跑的人的身影,李鹽跑了……他跑了。
李鹽瘋了似的奔跑,腦子被亂七八糟的想法填滿。他的內心不斷咆哮着,天吶,我怎麽會這樣做,竟然親了他,還膽小得逃跑了,唐初一定非常鄙視我了!他完全是一副受驚的表情,完蛋了,他一定會讨厭我,我們做不成朋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怎麽這麽糊塗啊!李鹽你這個豬,你就是個蠢蛋!
夜晚,唐初看着地上打包好的行李箱和書包,眼睛沒有聚焦,心神也不在此。風扇轉滿一圈,停止轉動,他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時針指到淩塵一點,唐初房間的燈還亮着。
月光皎潔,唐初乘着月色來到李鹽家後院的林子裏,李鹽房間的窗正對着樹林,窗內一片黑暗,李鹽此刻應該是在睡夢中。唐初在林間徘徊了近兩個小時,在叫醒李鹽和他告別與就此回去之間猶豫不決。
李鹽把頭蒙在被子裏,沒有一刻不在後悔,他想了好久,明天一定要去道歉,不管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求得唐初的原諒,叫他不要把白天的事放在心上。這樣他們還是好朋友。
四點,唐初站累了,他一動不動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對着黑漆漆地窗口發呆。
天邊泛白,時間已經是五點了,唐初站起來,最後再看了一眼那扇窗,而後沿着林間小路回家,掉落在路上的樹枝被他咔嚓踩斷,落葉踩起來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六點,唐初告別外婆、玲玲、蔣月雲和連海,拉着行李箱上路了。濃霧之中,唐初的身影逐漸隐沒。
李鹽直到五點困得不行才合上了眼睛,這一睡就是四個小時,等他一個激靈醒來,迅速洗漱後要去找唐初道歉時,才從玲玲口中得知唐初已經走了。
“他怎麽走得這麽突然?”
“唐初哥哥走的時候好早,我臉都還沒洗。”
李鹽心中郁結,他應該是非常讨厭自己了,否則怎麽走得這麽急呢招呼也不打一聲,是想盡快避開自己吧?這麽不願見到我啊!他失落地回到家,繼續悶頭睡覺,一睡就是兩天,誰叫也叫不醒,李軍和闫春剛開始還不以為意,李鹽就是愛睡懶覺嘛?後來他還不醒,估計他是生病了,一摸頭,這小子果然生病了,額頭燙得跟個火爐似的,吓得李軍和闫春趕緊送他去醫院,輸了三天鹽水才降下溫度。
闫春喂他喝粥時,問:“好些了嗎?”
“好了。”
“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以後晚上睡覺給我小心點兒,大夏天的也能着涼。”闫春揉着李鹽的一頭亂毛,李鹽的臉蹭上老媽的手心,撒嬌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