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剖心
“阿雪，你別任性，這裏是皇宮，不是敬親王府，皇上不會像我一樣縱容你。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葉沉眠嘆了口氣，努力心平氣和的跟封雪說話。
封雪看着葉沉眠努力期待自己平靜的眼神，內心一陣翻湧。也許，他說的沒錯，一直以來，他是在縱容她，在敬親王府甚至在這一路上，她從來沒有意識到她所在的這個社會，是男尊女卑禮教森嚴的社會，如果沒有他的庇佑，沒有得到他的青眼相加，她會和敬親王府裏那些女人一樣，為了生存相互殘殺。她從來沒有真正的認清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簡單。
封雪眨了眨眼睛，吞回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聚集在眼眶裏的霧氣，緩緩的開口：“你說吧。”
“阿雪，皇上削藩事情已成定局，你以前曾說，敬親王府要想長遠的發展下去，就要重新走到皇上的視線中來。昨日進宮，皇上也向我提起意欲留我在京……”
“你決定留下了？”
“阿雪，我對你向來坦誠，所以我不瞞着你，并且希望你也能留下。皇上塞給我的那些女人，我一個都不會要，從今以後，我的女人只會有你一個。離開平楚時，我讓如意送你去金海，就已經有了這份想法，為的就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再娶你一次。只是我沒想到，謝如奇會不顧謝家族人的意見不承認你。”
葉沉眠掏心掏肺講了這許多，封雪也非常認真的聽了，可惜，卻聽不進去。只見她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看着葉沉眠說：“葉沉眠，我才發現我一點不了解你，就像你一點不了解我一樣。我想要的，向來是偏安一隅的自由，為了這份自由，你所能給予我的一切，我都可以舍棄。”
“在我身邊我同樣會給你這份自由，你想做什麽我絕不攔着你。”
“那不一樣。我希望我的人生，我可以自己做主。”
“那昭昭呢？你可以舍棄嗎？”葉沉眠反問。
“昭昭是我的責任，是我答應過昭繁死也要護之周全的人。”
“阿瓊兮也是？”葉沉眠冷笑。
“……是。”
葉沉眠壓抑的憤怒終于再次被封雪給挖出來了，他苦笑着說：“封雪，原來一些不相幹的人都可以成為你的責任，只有我不行。你的意思，我現在終于明白了，我不會再自作主張了。”葉沉眠說完轉身進了殿內，兀自将蕭索的背影留給封雪。剛走幾步又停了下來，背對着封雪說：“我很想寵你一輩子，是你自己不想要。”說完，一腳跨入殿內。
封雪看着葉沉眠轉身離去的身影，聽他說的最後那兩句話，心裏不是不難過的，可是她始終不想讓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三言兩語中。葉沉眠進殿之後，不多時，早上宣旨讓她進宮的太監走了過來，語氣冷冷的說：“還看什麽呢？走吧，出宮。”
如意一直在宮門口等着，見封雪出來，一臉焦急的迎了上來問道：“爺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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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雪勉強扯了扯嘴角：“沒事。”
“小主，我怎麽瞧着你不太高興的樣子？被誰欺負了嗎？”如意看着封雪發黑的臉，十分關心的問道。
封雪并沒有跟如意解釋，她只是突然問道：“如意，你在敬親王府多久了？”當初，連如意都說過，她不了解敬親王。
如意不疑有他，想都沒想的說：“奴婢一出生就在敬親王府了。”如意說這話的表情，有些慶幸有些遺憾，叫人察覺不透，很快卻又收斂，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封雪并沒有注意到。
“那你以前叫什麽名字？”
“你……幹嘛這麽問？”
“沒什麽，走吧。”
回到“流風回雪”，封雪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昭昭。昭昭正在房間裏睡覺，還沒有醒過來。封雪想了想，又去了阿瓊兮的房間。
阿瓊兮吃了修徹給調制的藥丸，氣色已經有所好轉，此時正半躺在床上看書。一見封雪進來忙欲開口問，卻在看見封雪不大好的臉色時住了口。
封雪走到阿瓊兮床邊坐下，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阿瓊兮這個樣子，現在根本沒法離開，昭昭剛剛到這裏，也不會想走的，那她現在要怎麽辦？
“阿雪。”阿瓊兮看着封雪出神的樣子不由開口：“我不知道你在猶豫什麽，我只是想告訴你，人生，有時候必須要狠狠舍棄一樣東西才能重新開始。”
封雪轉過頭看阿瓊兮，阿瓊兮勉強一笑，而後對她說：“就如我，放棄部落，放棄族人，放棄身份，才換來如今茍且偷生。并不是我想要放棄，而是現實逼迫的我不得不放棄。不過，就算放棄再多，有一樣東西我從來沒有放棄過，那就是——我的心。只要我的心還在，只要我還活着，總有一天，我要讓那些逼着我放棄的人，嘗嘗一無所有的滋味。”
封雪默然，阿瓊兮平靜蒼白的外表下，藏着一顆熱血沸騰的殺伐之心。而自己呢？她不想要葉沉眠給予的像金絲雀一樣的寵愛，那樣的愛，總有膩了的一天，與其如此，不如像阿瓊兮一樣，守着自己的本心，獨善其身。
在這個世界，她什麽都沒有，所有的身外物，包括這個身份，都是別人給予的。也許，只有當一切都變成自己的時候，內心才會變得踏實。
阿瓊兮見封雪沉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了這輩子最無悔也是對封雪來說最珍貴的話：“這一生，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讓我生死相随不離不棄，那一定是你，阿雪。”
接下來的幾天，葉沉眠沒有回流風回雪，修徹也不見人影，除了沒有這兩個人，這裏的一切都很正常，昭昭依然有時糊塗有時聰明，會叫封雪阿娘，吵着要出去玩，好像之前不愉快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可封雪知道，在這看似什麽都沒變的表象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已經悄悄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