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上）
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陳子昂
不知不覺，曙色照亮了窗前方哲遠的一本《營銷學》，我睜開尚未完全清醒的眼睛，再次看見了這個陌生的房間，從某種方面來說，我在這裏住了一夜，這個房間對我也就不該陌生了，只是在我的感覺中，它好像依然陌生。
起床走出卧室，卻發現整個房間裏就只有我一個人，方哲遠己經走了，他走得如此輕悄，我竟一點都沒發覺。來到客廳，我在茶幾上發現了他給我準備的一袋牛奶和四片面包，還有一張便箋，上面用簡短的話寫了幾行字：
璐洲：我要趕飛機，所以帶着你昨晚給我拿來的軟件先走了。我預計去一周，希望回來的時候能夠看見你在這間客廳裏聽音樂。
牛奶和面包是我冰箱裏的存貨，都很新鮮，廚房裏有微波爐，你去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回頭見！
哲遠
我輕輕地放下便箋，原來他很早就走了。也許是出于簡單或順口，他在這張紙條上不但直呼我的名字，也直稱他自己的名字，不過這一切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應該快點去上班了，并且，我很想知道茜倫昨晚的情況。
洗梳完畢，我找了一個杯子，将牛奶倒在裏面，用微波爐熱了一下，然後喝了它，也吃了那四片面包。随後，我匆匆離開房間，下樓走出了小區。小區的一排樹下，正停着方哲遠的別克。看到他的車，我又想起了昨晚坐在裏面的情景，心中回蕩着一股輕松愉悅的情緒。
在上班時間未到之前，我就走進了辦公室。放下包，我立刻來到廣告公司的多媒體工作室，去看我昨天做了很久的動畫。打開電腦，我一遍遍地欣賞着我的習作在顯示屏上優雅地運動，雖然只是做的練習，但我喜歡它的程度不亞于真正的廣告。
這些日子，我學會了不少東西，不僅僅是各種設計軟件的應用，還有一些設計理念。我喜歡看廣告公司的設計師們設計的企業标識，那些看似簡潔的圖案都有寓意，而且不論方圓曲折，線條都是那麽優美，蘊含着許多智慧。我也喜歡看設計師們設計的其它作品，有的奢華絢麗，有的簡單惟美。一次，我聽到設計總監談到包裝設計時，對他的手下們說：“不論你們用什麽手法設計包裝，記住，産品的包裝都是有針對性的，要一眼看上去就是什麽才行。比如藥品包裝，你要設計得讓人看一眼就知道那是藥品，而不是化妝品。同樣，如果設計化妝品包裝，也要讓人一眼看到它就知道它是化妝品，而不是巧克力！”
為了這段無意間聽到的話，我還專門去過藥店和化妝品店，我發現他說得對極了。像這樣的理念，我不斷地在吸收着，諸如每一種包裝設計都要針對一個特定的受衆，兒童食品的包裝要迎合小孩子的喜好，男性用品當然也要迎合男性的喜好，不僅僅是産品的形像設計要這麽做，影視廣告的文案策劃也要這麽做，假如把受衆弄混了，廣告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現在，我做的動畫在屏幕上閃動着，我一邊看，心裏一邊思索，不知道我的作品算不算得上專業？而我何時才能成為真正的廣告設計師？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着有上海口音的普通話：“是你做的嗎？造型和動态設計得都不錯嘛。”
“是練習，做着玩的。”我連忙轉身，看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的樣子不像是生活在新疆的上海人。
“你會這個多久了？”他又問。
“還談不上會，我才學了不到一個月。”
“你是廣告公司的設計師嗎？”
“不是的，我是總公司的秘書。”我答道，搞不清這個男人是誰，是怎麽進來的，有什麽意圖。
他微微地笑了笑，然後從懷裏取出一張精美的名片遞給我：“我是你們常總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謝謝，”我連忙站起來接過名片，并履行秘書的職責，“常總還沒來，請先到經理室坐，我給你泡杯好茶。”
“不了，我還有事要辦，回頭再來正式拜訪常總，他還不知道我從上海來了呢，我要給他一個‘驚吓’，呵呵，”陌生客人用一種似有深意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我還要向他提出一個要求，看他答不答應。”
未等我繼續跟他客套，他卻已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再見”。
我有些莫名其妙，低頭又看了看依然拿在手中的名片，這張名片告訴我，他叫林非，是上海奧星影視廣告集團的總經理。頭銜挺氣派，不過已不會引起我的驚異，因為常運風的朋友大部分都是這樣，不是董事長，就是總經理，總之大都是些能力非凡的有錢人，和我不屬于一個階層。
看了看表，已經到了上班的時間，于是我退出軟件，關掉計算機，帶着那張名片回到了我真正的工作崗位上。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我像往常一樣在辦公室裏行使着我的職責，接所有的電話，接待來訪者，沒有事情的時候，我就看設計方面的書，有時看軟件使用手冊，有時看各種設計圖樣的畫冊。下班後，我像平時那樣在工作之後再用一兩個小時去學習三維動畫，直到天很黑了才回去。
一下公共汽車，我便快步朝我們的居所走去，想起昨天茜倫的約會，我很想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對于茜倫的男朋友，我很不喜歡，但我卻無法将自己的好惡強加給她，也不能肯定地确定他就是一個壞家夥，我一面想使她快樂，盡力給她創造約會的條件，一面又非常擔心她。現在時間尚早，茜倫可能還沒有去“月亮島”上班，我一邊想一邊上樓，來到門前習慣性地将門打開。推門而進，室內一點聲間也沒有。
“茜倫，我回來了！”我像往常一樣喊道，關上門，我徑直朝卧室走去。
卧室的門半掩着，我遲疑了一下，仿佛初歸時所見的一幕又在門裏發生了，然而感覺了片刻，室內好像并沒有人。為了保險起見，我站在門外輕輕地叫了聲：“茜倫。”
沒有人答應。于是我推門而入，只見房間裏寂靜而整潔，比往常更為舒适，只是沒有她的蹤影。她去哪兒了？現在還不到去夜總會上班的時間呢，難道她和他的約會還沒結束，或是兩人一起到外面去吃飯了？茜倫是個生活節儉的女孩，自己很少在街上吃飯，但現在她有男朋友了，也許為了和他在一起，她改變了一些生活方式，而且，這種小飯局，通常都是男方付錢。
離開卧室，我朝客廳走去，客廳裏依然寂靜無人，只有簡單的家俱無聲地擺在那裏，我輕輕地聳了聳肩，正準備離開客廳去廚房時，眼光卻無意間掠過茶幾，茶幾上放着一頁紙，那紙上有一些不太尋常的紅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心立刻繃緊了。
我飛快地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一把抓過那張紙，觸目之下，紙上點點變黯的紅跡和伴随着這些紅色而寫的許許多多被浸澤過的字，仿佛一股陰冷的風像箭一般撲向我的脊背，我拿着紙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咬了咬唇，我迫使自己去一字一句地看清這張紙上寫着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