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
她低頭想了想，欲說又不說。我真有些莫明其妙，我們共同相處了兩年多，情同姐妹，有什麽話不可以說呢？見她如此做難，我便催道：“說啊，你有什麽心事？有什麽話不能說呢，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秘密。”
“哦，璐洲，我實在不好意思跟你說的，”她猶豫了再猶豫，還是開口了，“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你也許根本不想聽我談起他，可我又沒有別的辦法，只有求你幫忙了。”
“你在說什麽？”
“是這樣的，你，你能給我借一些錢嗎？”
“茜倫，你那麽多錢都不夠用嗎？我的錢大都花在旅行上了，不剩多少了。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可是，”她低下頭，像是萬分無奈，“他催得很急，讓我幫他想想辦法，可是我所有的錢都還不夠他需要的數目，我……”
“你是在幫他借錢？”我盯住她的眼睛，一股莫名的怒氣竄上心頭。
“他有一筆很好的生意要做，錢不夠，讓我幫他借一部分，你知道，我根本無法拒絕他。不過他說，這筆生意可以賺不少錢，還錢是不成問題的，還可以加利息。”
“他在做什麽生意？”
“他不告訴我，他說這不是我該*心的事。”
“那什麽是你該*心的？借錢？”我輕哼了一聲，伸手握住她的肩，看着她那幽深癡迷的眼睛，“茜倫，你怎麽能這麽糊塗！難道你的腦子真的被磚拍了？你想一想，他是男人嗎，居然開口向你借錢，這個人吃軟飯都不害臊！他一定是個大騙子，騙你的身體，又騙你的錢，等他把你所有的一切都騙走，你就心甘了嗎？像這樣沒出息的男人，你居然還對他一往情深？”
“我不相信，他不是這樣的人，”她搖着頭，“你認識他不過兩天，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這樣說，只是因為你見多了花天酒地的男人，你幾乎恨所有的男人，你把他們都看成了沒有感情、沒有心靈、十惡不赦的魔鬼。”
“可你也太相信了，你把他們都看成了天使，我也不能否認男人之中就沒有好人，但就算有些男人是天使，可天使會看上我們這樣的人嗎？拿起鏡子照一照吧，你是什麽，你不過是個小姐！好男人是不會接受這種事實的，壞男人也只會利用你，我不相信，除了你的美貌和你的錢，他還會看上你什麽！”
“璐洲，”茜倫的聲音有些顫抖了，“我并沒有一定要你幫忙，你為什麽總是要這樣偏激呢？你說得太難聽了！是啊，我是個小姐，可我仍然有權尋找我的生活，有權享受愛情的滋味，或者有權離開這個世界，如果我的第一次愛情破滅了，我就不想活了。璐洲，你沒有戀愛過，你不知道愛情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它能給我生活的希望，也能給我死亡的勇氣。”
她說得堅定而凄清，驚了我一跳，我連忙抓住她的手，重重地握了握，深深地說：“你怎麽這麽傻呢，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
“如果我聰明，就能去幹別的，不會像這樣憑借外表在歡場上做戲，”她淡淡地說，“這種戲做不了一輩子，馬上就全是90後的天下了，我們這些80年代末的人，過不了幾年就會沒人再看我了，那時候我怎麽辦呢？”。
我靜靜地看着她：“其實我們都一樣，我能甩掉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生活，你為什麽不能呢？就算你不能，那也該牢牢地守着你的錢，就算不想存着，也該痛痛快快地自己去享受。為什麽要借給男人？”
“他只是借的，又不是要的，他會還的。說到未來，我除了相貌一無所有，不像你又會寫又會畫，沒有任何一家公司會要我。”
“那你可以去上學，錢又不成問題，學到了本事再去工作也不遲啊！”
“唉，”她低下頭無奈地說，“我已經學不進去了，什麽都學不進去，我原先上學的時候就不是塊學習的料，現在就更別提了。”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那麽，你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男人身上了嗎？”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像是平生所願盡在其中。我輕嘆一聲，想不到她竟癡迷到了這個地步，僅僅是我離開的兩個多月！愛情是什麽？愛情就是使一個平常還很聰明的女孩一下子變成大傻瓜。我看到了所謂的愛情給茜倫帶來的一切，是我永遠不能接受的一切，但因為那是愛情，所以我對此無能為力。
我不再說話，站起來走到書架邊，從裏面取出一本書，翻開來從書中取出一張簡單的存單，拿着它來到了茜倫的身邊。
“給你，密碼就是我的手機號的後六位數字，”我将存折遞在她的手中，同時在她身邊坐下，“只有五萬，我出去旅行時花掉了不少，這就是我的全部財産了，如果對你有用，就拿去好了，反正這些錢來得難過，沒有也不希罕。”
“我……”茜倫拿着我的存單不知該說什麽好，半天才迸出這樣一句話來，“他知道了，一定會感謝你的……”
“謝天謝地吧，”我打斷了她的話，“我可沒有幫他，我幫的是你，你明白嗎？如果他沒有好好對待你，我決不會饒了他。”
“謝謝你，”她說，“這些，我會還給你的。”
“以後再說吧，別想了。”我站起來走了幾步，對她說：“茜倫，我發覺從我回來到現在，好像總是在談論你的戀人，我們以前挺開心的嘛，現在怎麽了，是你變了還是我變了？”
“對不起，我的愛情使你不開心了。”她低低地說。
“算了，”我深嘆一聲，問：“你晚上還要去‘月亮島’上班嗎？”
她點點頭：“我還是個小姐。”
“我明天也要上班了，在‘衆成’公司做總經理秘書，閑下來還可以學學電腦動畫。”
“恭喜你了。”她微然一笑。
“那，晚餐怎麽吃？”我問。
“我已經買了菜，今天嘗嘗我的手藝，怎麽樣？”
“好啊，我幫你備菜。”
于是我們離開客廳，走進了廚房。廚房的臺案上，放着一袋茜倫買好的菠菜，我上前把菠菜上零星的敗葉摘去，又拿剪刀剪掉菜頭，然後将菜放在盆中，接上清水，開始漂洗。茜倫架上鍋，淘好米，将米飯蒸上。
“菠菜頭別扔啊，據說菠菜頭上顏色發紅的部分最有營養了。”茜倫說。
“不扔，要單獨摘洗。”我說着，把菠菜頭上不能吃的根部一個個地切掉，再把餘下的部分放在水裏清洗。
我們的晚飯很簡單，就是米飯和清炒菠菜。在吃飯這方面，茜倫和我一樣，最喜歡的是綠葉蔬菜，我們經常買回價格便宜的菠菜、油白菜、芹菜、油麥菜或芥菜，配上一點姜和蒜，清清淡淡地炒一盤，就着米飯，香噴噴地吃。茜倫說，看見綠色，她就有食欲，而我也是這樣。我們很滿足地過着這種草食主義的生活，并把它看做既健康又能保持身材的最佳飲食方式。
吃過飯，我們又在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随後，茜倫便開始對着鏡子細細地化妝。她擦上一層淡淡的眼影後，又拿起睫毛刷把她那原本就比別人長的睫毛拉得更長更黑。
我默默地望着她，看見她的臉因為上了妝而變得豔麗惹目，漂亮非常。她這張臉，我曾經幾乎每天晚上都能在“月亮島”那迷離的燈光下看到，細致的妝容加上燈光的映襯，她真是再漂亮也沒有了。
“你很漂亮。”我輕輕地說。
茜倫轉過頭來，望着我：“也就這幾年還能漂亮一下，你不是常說‘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嗎，我得趁着還有人看我的時候，多掙點錢。”
“掙了錢也要能存得住。”我小聲說。
茜倫正在塗唇彩，聽見我的話，她的手停下了一會兒。她似乎想說什麽，但又沒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