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死的貓生啊

第13章

訓練開始前，謝朗在思考的問題是：賽道的空間，對于翼龍來說似乎太小了一點。

雖然沒有見過活的翼龍，但以翼龍族為主角的電影，他看過很多。

電影中的特效，大多是按真實比例制作的，翼龍形态與正常形态的人站在一起時，身高達到人類形态兩倍有餘，龍翼完全展開時，寬度達到五至七米。

這樣龐大的體積，要怎麽通過這個直徑只有四米的空中賽道呢？

等到翼龍族參賽選手陸續走進賽道時，謝朗發現自己犯蠢了——

選手們并沒有完全化出龍形，只是自後背伸出龍翼而已。

半化形的狀态下，龍翼與身體比例是相符合的，直徑四米的賽道已經足夠寬敞了。

七個翼龍幼崽分別走進自己的賽道，每個人身後都站着一名飛行教練。

教練多數是尖尾雨燕族人，少數是游隼族人。

雨燕族的飛行技巧，能極大程度提升飛行耐力，一直是國際運動會長距離空中運動項目的霸主。

而游隼族有着爆發力和靈活性的優勢，更适合短距離的空中運動項目。

翼龍族對自身的爆發力有着絕對的自信，少數願意雇用游隼族教練的，多半是為了發揚自己的長處。

訓練賽即将開始，周圍的龍族學生們瞬間沸騰了，分成多個小團體，竭力呼喊着自己支持的選手名字，為選手加油。

裁判一聲令下，七頭翼龍幼崽同時下壓龍翼，沖上空中賽道！

謝朗一雙貓眼漸漸睜大了。

現場圍觀這樣可怕的飛行速度，着實令人震撼。

那七頭幼崽像子彈一樣射向半空，繞開障礙物的迅捷程度，幾乎沒有肉眼可見的減速。

周圍一片歡呼，謝朗經過起初的震驚之後，注意力很快被那唯一的空賽道吸引。

那個屬于皇子殿下的賽道，對比其他賽道的激烈角逐，顯得空曠而孤寂。

謝朗偷瞄了一圈周圍的人群，尋找陸子遙的身影。

他不在。

可以理解，作為皇子，不能化形，在這種場合下多少有些尴尬。

那群翼龍幼崽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通過了賽道終點，陸續俯沖回地面，在落地前揮翼減速，優雅輕慢地落回各自的教練身邊。

賽道口的裁判在對選手們說着什麽，大概是在宣布名次。

比賽已經結束了，周圍的學生仍舊在給自己喜愛的選手加油。

謝朗正準備回教室，餘光卻忽然看見裁判身後，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謝朗貓眼驟然睜大，驚訝地看了看周圍的學生。

大家依舊在呼喊加油，似乎只有他注意到，陸子遙剛剛從教練身後閃過去了。

好像還背着一個大背包。

謝朗有些吃驚，那龍崽一閃而過的速度極快，幾乎像一道殘影，但他就是看見了，瞬間辨認出來，并且貌似是在場唯一一個發現殿下的人。

這感覺怪怪的。

謝朗說服自己只是因為眼神太好，絕對不是什麽心有靈犀，或者過度關注。

話雖然這麽說，但等到選手和圍觀學生們都散場之後，謝朗卻還獨自留在賽道區，四處游蕩。

“我得看看這賽道用了什麽玻璃材質。”謝朗自欺欺人地心想。

看完一圈後，他還是不打算回教室。

“好吧我承認我很好奇。”謝朗閉眼深吸一口氣，對自己坦白——

他很好奇那頭行蹤可疑的龍崽想使什麽壞。

耐心等了十多分鐘，空蕩的賽道區始終一片沉寂，謝朗終于放棄等待，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人在翻弄書包。

他立即轉過身，蹑手蹑腳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躲在一截賽道管道後，謝朗探頭一看，竟發現陸子遙正單膝跪在賽道入口，低頭從一只銀灰色背包裏，取出了一堆奇形怪狀的物件。

這龍崽究竟想搞什麽鬼？

謝朗想走得更近一點，好看清楚那小子拿出的東西是什麽。

但想到翼龍族人的嗅覺比狗還靈敏，他沒有輕舉妄動。

東西都取出來之後，陸子遙仍舊單膝跪在那裏，手腳利索的開始組裝工作。

将那堆東西拼接成型後，陸子遙唰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将那東西背到自己身上，雙手一拉控制杆。

謝朗驚得倒抽一口涼氣——

那小龍崽的背後，居然舒展開一對構造與龍翼十分相似的，手工制作的雙翼！

不等謝朗回過神，陸子遙就迫不及待握緊遙控杆，鑽進了自己的賽道。

謝朗瞠目結舌，擡頭看一眼高達數十米的賽道，瞬間驚出一層冷汗！

殿下不會是想靠這對玩具龍翼飛上天吧！

見鬼！

謝朗覺得自己要見證奧加的皇子殿下意外身亡了。

“我操……我操……這頭龍崽怕不是個傻子！”作為一個冷酷殺手，謝朗很想保持淡定，但心跳速度還是洩露了他的慌亂。

不能讓這傻子飛上去！

謝朗下定決心去阻止，剛上前一步，就聽見一旁傳來一聲吼——

“殿下！您要做什麽！”

轉頭一看，謝朗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裁判和三個教練還沒走，正朝着賽道口飛奔向皇子殿下。

“別過來。”陸子遙扭頭掃視一眼身後的四個人，又回頭仰臉看向賽道，一臉自信地開口：“我要試飛。”

裁判和三個教練簡直吓成了石雕！

其中一個身材嬌小的雨燕教練上前一步，懇求道：“殿下！您不必心急，有聖巫的預言，您的化形期很快就來了，少參加一兩場比賽，也沒什麽可惜的！”

裁判也跟上前勸導：“是啊殿下，您父皇的比賽成績至今都保持着校記錄，我們都盼着您打破這個記錄呢！可不能因為一時心急，摔傷了身體！”

陸子遙側頭挑眼，對那裁判勾起一個挑釁的笑：“摔傷？”

“殿下，我沒有懷疑您的實力，以您的各項體育成績來看，您的天賦不容任何人質疑，只是飛行比賽肯定要等您化形期之後才能參加，您現在……”

陸子遙擡高嗓音打斷他的話：“賽規上寫了，只要訓練賽通過終點就可以參加。別緊張，各位，我在宮裏已經試飛過幾十次了，控制這玩意，和控制自己的手臂沒多大區別，你們就擦亮眼睛看着吧。”

“求您了陛下！”雨燕教練驚呼：“不要冒險做這種沒必要的嘗試！”

陸子遙不再解釋，仰頭直勾勾看着賽道，握緊操控杆，準備起飛——

在教練們此起彼伏的懇求聲中，聖巫低沉的嗓音，忽然在不遠處響起——“把他拉下來。”

一瞬間，教練們仿佛等到了救世主降臨。

該死，這老頭真是神出鬼沒。

陸子遙神色不甘的皺眉，但還是松開了操控杆，低頭一臉落寞地主動轉身，走出了賽道。

聖巫雙手背在身後，板着面孔走到陸子遙跟前。

陸子遙恭敬地對聖巫颔首行禮：“老師。”

聖巫對這位未來的小國君點點頭，淡淡開口：“脫下來，讓我瞧瞧。”

陸子遙不情不願地站在原地，猶豫片刻，才慢吞吞脫下手工龍翼，遞給老頭。

聖巫接過龍翼時手一沉，冷笑一聲：“還挺沉，這東西能幫你飛起來？”

“是的老師，”陸子遙擡起頭，一雙桃花眸子亮澄澄，興奮又認真地解釋：“這是皇家武器研制團隊花了半年時間，開發的仿生龍翼，每一個骨節都完全還原了真實構造。”

聖巫冷哼一聲：“我們未來的國君，花着納稅人的錢，成天就研究自己的‘義肢’？”

一句話，嗆得陸子遙俊俏地小臉憋得通紅，氣嘟嘟地辯解：“這只是幫助我提前習慣龍翼。”

“我們的殿下為什麽要用雙手來習慣控制龍翼？您是覺得自己殘廢了嗎？”

躲在不遠處的謝朗已經看傻了眼！

他知道聖巫十分受皇室尊重，但沒想到他竟敢這麽羞辱皇子。

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連他聽着都難受。

殿下雖然有點淘氣，但急着化形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作為帝師，不勸慰也就算了，怎麽能說出“殘廢”這個詞？

翼龍這種高傲至極的種族，哪能受得了這種嘲諷？

果然，那頭龍崽氣得喘氣都喘出了小呼嚕聲，這是龍族發起攻擊前的威懾本能，顯然已經恨不得恁死聖巫了。

聖巫依舊臉色淡定，捧着那對人工龍翼問皇子：“殿下，開學那天，我跟你說了什麽，還記得嗎？”

陸子遙遲疑片刻，默然點頭。

“那你說給我聽一遍。”聖巫提出要求。

陸子遙張了張嘴，嗓音因為憤怒變得低啞難以出聲，只好先清了下嗓子，低聲回答：“不要總去思考如何飛翔，首先該想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征服天際。”

聖巫點點頭：“殿下地記憶力總是分毫不差的，可惜我老了，記不得您當時是如何回答我的，您能告訴我嗎？您當時是怎麽說的？”

陸子遙皺了下眉，沉默須臾，勉為其難地回答：“我說‘我明白了老師’。”

“你明白了？那好。”聖巫垂下視線，雙手握緊人工龍翼的一根骨幹，咬緊牙關，猛地折斷了一截龍翼！

“老師！”陸子遙震驚地撲上前，寶貝似的想要救回那對龍翼，表情像被人踩了尾巴，一雙桃花眼都水汪汪的了。

“退後。”聖巫嚴厲地擡眼警告皇子。

“請您原諒我這一次，我一定不再帶它出門了，只放在家裏可以麽？”陸子遙第一次向人發出請求，眼裏滿是委屈。

這頭幼崽顯然沒什麽撒嬌經驗，只是遲鈍而局促地握住老師的胳膊，支支吾吾地懇求：“我只在家偶爾玩一次可以嗎？”

一旁幾個教練都心軟了，紛紛上前阻止聖巫損毀龍翼。

“都閃開。”聖巫卻并不動容，仍舊狠心地奮力折斷龍翼。

“別折了！老師！求您了！”殿下嗓音都開始打顫。

隔着長長一段距離，謝朗默默的看着，眉頭緊緊皺起來——

那頭龍崽絕望地看着龍翼一節一節被摧毀，就像是看見自己的龍翼被活生生折斷了。

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謝朗寧可看着那頭龍崽像初見時那麽不可一世、頑皮愛笑，也不想看見這樣一個天之驕子，被踐踏尊嚴，折斷夢想。

就好像看見了在陳興國拳腳下，一次次被磨滅自信、踐踏自尊的自己。

徹底損毀龍翼後，聖巫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沒事發生一樣對皇子說：“您該回去上課了，殿下。”

陸子遙無聲無息地低着頭，頓了足有半分鐘，行屍走肉般對聖巫微微行禮，無言轉身離開了。

幾個教練想要上前安慰皇子，卻被聖巫喝止：“你們也該各就各位了，老師們。”

于是，幾個人四散離開了。

聖巫獨自提着被損毀的龍翼，朝賽道旁的垃圾桶走去，将龍翼丢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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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确定聖巫已經不見了蹤影，謝朗點着貓步，悄無聲息走到垃圾桶旁，将那對龍翼翻出來，飛也似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