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公主長安8
嫉妒, 是一種很微妙的情緒。
可以是愛,可以是恨, 還有就是鄙夷。
齊戚收斂着神情,垂着頭, 眼底一片墨色沉沉。
綠茶覺得他又在裝逼了。
還有就是不得不承認,人家一言不發的樣子的确氣勢非常。
沉寂。
漠然。
這點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崇華宮裏沒幾個人願意和他搭話,喉嚨都被扼住要窒息的感覺并不好受, 綠茶很理解他們。
所以, 大殿裏很是空蕩。
齊戚在磨墨。
綠茶在鬼畫符。
上好的宣紙上有着一團團墨漬, 女娃的表情還稱的上認真, 手腕空懸, 白色的袖子已經蹭上了兩處墨。
齊戚覺得她挺會裝腔作勢。
許久,綠茶才丢了毛筆,癱倒在椅子上:“你說,我寫的怎麽樣?”
齊戚沒擡頭, 餘光落到宣紙上:“殿下寫的自然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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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茶看了會兒,也覺得順眼了些,她擡了擡下巴:“自然。”
齊戚覺得她沒臉沒皮。
事實上兩人互相嫌棄,然而相處依然和諧。
“不如本宮收你為侍讀?”這樣就人給她寫作業了。
齊戚:“全憑殿下安排。”
綠茶跳下椅子,她其實一直挺怕齊戚會在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掐死她的,也擔心了許久。
雖然齊戚一直沒動作,她還是不放心。
齊戚可以很簡單的把她弄死, 卻不下手, 這讓她有了不太好的聯想, 很可能是可預見的事實。
齊戚怕是想把她剝皮拆骨。
她想了想,還是覺得江山無限好,說不定人家只是為了重新當皇帝呢。
自我逃避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也不是她逃避,來之前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她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綠茶,正氣凜然。
然而下午來了一道聖旨。
綠茶總結了一下,就是齊戚也是他國皇子,也是遠方來的客人,他年紀也到了,要去讀書雲雲。
聖旨宣讀的時候,齊戚也在場。
綠茶是這樣想的,熙帝大概不想讓她和齊戚整日混到一塊。
“你想去麽?”綠茶還站在崇華殿前的階梯上,背後是粉色的琉璃燈,錦服華衫,梳着兩個羊角辮,生的玉雪可愛。
齊戚在下面的幾層的階梯上,只能仰望,但還是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能斟酌着語氣:“大概是想的。”
綠茶自然知道他想,然而她勾了勾唇:“本宮不想你去。”
齊戚默了默:“凡聽殿下安排。”
綠茶率先回去,後面的宮人也緊跟了上去。
唯有齊戚,他站在殿門外。
長安公主陰晴不定,素愛罰人。
齊戚想了想,跪下了。
一跪到天亮。
先是連個小太監過來開了門,嘴裏還嘟囔着這真是破差事。
等霞光萬丈的時候,門被推開。
齊戚面前多了雙靴子,他擡頭看了看,是董嬷嬷。
董嬷嬷特別厭惡齊戚,他差點讓主子丢了命,所以一直沒給過好臉色,現在依舊是這樣:“主子說不用你伺候了,你可以離開了。”
齊戚的嗓子有些啞。
本來已經調理好了的,但是夜裏寒氣重,可能是有些傷寒,他站了起來,腿顫了兩下,只是表情依然沉定:“殿下說的。”
董嬷嬷更加嫌棄,真是扒着主子出不想放開,毫無自知之明:“想必你也清楚主子的性子,速速離開吧。”
齊戚往回走。
他在崇華殿裏呆了有四五個月。
路上來來往往的宮人見他不是恐懼就是怨毒。
他并不在意。
想殺他的人多了。
他到了壽安宮,大火燒過後,倒是讓皇帝想到了這個地方。
派人修繕了許多。
雖然依然簡陋,可是不再破舊。
他擡腳進去了,出乎意料的是,裏面有人。
“這不是齊王殿下?怎麽回來了?”說話人長的一對吊梢眼,是梁國質子,“不是攀上了長安公主?”
他說完,譏諷的笑了起來。
嘲笑他毫無骨血。
齊戚看了他一眼:“滾出去。”
這裏不止梁山泊一人,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兒,也是一身素衣,她生的秀麗。
被這麽一說,梁山泊瞬間漲紅了臉:“你說什麽!”,他先前母妃得勢,他也非常受寵,可惜他外祖家辦壞了一件事,連着自己母妃都被罰,又剛好趕上這件事,他就被送來當質子了。
當然,他母妃可是說了,只是讓他暫時委屈一下,他遲早會回去的。
所以他就算是在這裏,也自诩高人一等。
再說,齊戚又小又瘦,就算打起來,他也無懼,想到這裏,他竟然撸了撸袖子,陰笑着走過去:“這個地方小爺要了,你哪來滾哪去。”
弱肉強食,在這個深宮裏,吃人不吐骨頭。
楚月見過齊戚,那日井邊提水,他給她的印象還是挺深的,她也不想他挨打的:“梁山——”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梁山泊已經倒地哀嚎。
齊戚腳踩在他臉上,研磨了一圈,眼中寒意森冷:“滾。”
梁山泊已經叫不出來了,他捂着肚子,真有種腸穿肚爛的痛感,他哀哀的叫着:“我滾,我滾。”
楚月很震驚,以至于出去了才回過神。
齊戚厭惡的在地上蹭了下鞋底。
真是讓他惡心。
他垂眸,不經意間看見了腰間系着的玉佩,久久不言。
過了良久,他卻忽然笑出了聲。
卻讓人心裏發毛。
他不管她是什麽東西。
怎麽能把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呢。
齊戚扯了扯唇角。
不是說讓他當奸逆?
不付出點代價怎麽行?
他躺在床上,手腳癱直,如同死人般僵硬,只有一雙眼睛,折射着不明不暗的光。
綠茶沒想這麽多。
畢竟身邊一直跟着一個想殺死的自己人,滋味不是很好受。
還有就是她的任務。
人都是情感動物,真放在她身邊,她就不好意思折騰了。
還是有點距離才能消除她的負罪感。
綠茶十分得意。
這一得意,就得意了兩年。
宮裏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綠茶沉迷于紙醉金迷的世界,無法自拔。
等綠茶意識到,她已經有兩年沒和齊戚見面的時候,總有種微妙的負罪感。
她是不是對任務太過怠慢了。
但是很快,她把這一丢丢負罪感吃了,湯圓丸子真好吃。
還是芝麻綠豆餡的,甜甜軟軟。
上巳節,俗稱三月三,龍擡頭。
宮裏熱鬧,取消了宵禁,妃子們都穿的亮麗。
月亮已經攀上了枝頭,湖裏面已經有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荷燈,精致秀美,粉光朦朦胧胧的飄了一片。
女子們嬌笑成團,圍在欄杆邊上,相互說着一些逗樂的話。
死氣沉沉的後宮竟然也有了幾分生機,也比以前和諧了許多。
妃子貴人已經到了涼亭哪裏去了,去玩投壺,湖邊這裏人就很少了些。
由于綠茶整日待在宮殿裏,董嬷嬷又憂心了,今天好說歹說才把人勸出來。
綠茶也覺得自己不能頹了。
絕對不能整日沉迷于畫本子與吃喝中,她一向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
她可是也有事業心的。
另一處較為隐蔽的地方,有着兩道人影。
小太監穿着灰色的太監服,臉上的表情很是恭謹:“主子,有何吩咐?”
齊戚高了許多,可能是因為身高拔的快,他還是很瘦,似乎帶着兩分病弱:“西域有一花,名為葬紅,性溫,少于入藥,神不知鬼不覺,數年過後,神衰身亡。”
小太監拱了拱手:“小的記得了。”,随後,迫切的看着齊戚。
齊戚抛出去一個藥瓶:“這個月的。”
小太監大喜:“謝主子。”,那種燒心抓肺的痛感,他絕對不想體驗二回。
他擡頭看去猛然睹見齊戚的目光有些飄。
他望了一圈,只是模糊的看見了道白色的人影,随後就感覺身上一涼,立馬低下頭,屏吸斂氣。
齊戚:“你走吧。”
小太監松了一口氣,背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齊戚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綠茶正在放荷燈,她剛把粉色的荷燈推出去,看着它往外飄。
她感覺還算是靈敏,能感覺有人在看她。
說實話挺吓人,因為無聲無息。
她有些不悅,轉過身,卻發現是齊戚。
齊戚很鎮定,聲音沉穩:“殿下安。”,只是目光深沉。
忽然有點心虛,但是面子上還是要繃住,于是就只看了他一眼,便打算走開。
齊戚有些不依不饒:“殿下,您這是要去哪?”
綠茶覺得齊戚這是欠虐,還趕着上來。
“叮,請在一刻鐘內讓齊戚落水,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麽紅。”
綠茶跟作死系統商量的是,只要是齊戚不主動出現她面前,她就不用去挑釁。
但是,只要他出現……
綠茶想着,不自覺看向她放走的荷燈。
齊戚也看了過去:“殿下莫不是,想要想要那盞荷燈?”
綠茶沉默了下,她有個大膽的想法,但是她太相信,為了實踐,她點了下頭。
然後她就看見齊戚笑了,青澀幹淨。
“我為殿下尋來。”
然後就是撲騰一聲的落水聲。
綠茶覺得自己要完。
boss黑化了,這是要走攻心路線麽?
不得不說,她有兩分心動。
“殿下——”
綠茶看過去。
齊戚手裏托着一盞荷花燈,三月夜水寒如冰潭,她能清楚的看到他手指凍的在顫抖,然而……
他笑的很好看,虎牙頂到唇邊,眼睛燦爛明亮,笑容羞澀又炙熱:“我為你尋來。”
綠茶忽然想起一句話。
為你,蹈鋒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