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上明月光5
顧渝一上午都在有意無意的摸着口袋, 終于到中午下工的時候, 才琢磨出來了。
他根本不用哄。
顧渝有點唾棄自己, 食指和中指在口袋裏攪了兩圈, 最後才磨蹭的夾出來了一顆糖。
他把透明紙剝開,把糖壓到舌頭根下面, 手指頭撚着糖紙,摸索了好半天還是沒舍得扔……
再怎麽說這也是小傻子第一次送他的禮物, 扔了總歸不太好。
顧渝聚精會神的看着糖紙,唇角微勾, 十指相當靈巧, 最後他手心裏走着一個硬邦邦的小玩意兒。
這是一顆透明的星星。
顧渝回大院, 徑直去了他自己的房間, 在挨着他自己床頭櫃第二個抽屜裏拿出來一條紅繩。
他用針穿了上去,最後系在了脖子上。
走出門的時候身上那股意氣風發的風騷味傳了好遠,保證誰見了,都知道他心情好的不得了。
工人依舊忙忙碌碌,連着太陽都好像沒變一樣,大日頭往天上一挂, 保準能把人曬脫一層皮。
綠茶的小日子也是安安穩穩的,吃的好玩的好, 就是睡的不好。
但是她還是胖了點,皮膚也白淨了點, 身上整理的幹幹淨淨的時候就像是上層人出來的小姑娘的時候。
反正顧渝是只需一眼, 就能從一堆人裏面把人找出來。
小傻子眼珠子越來越好看, 連着眼神裏透着的一點茫然就讓人喜歡的緊,她脖子上挂着一個黑色的水壺,頭兩側梳着麻花辮,發尾用紅繩系着……那兩條紅頭繩還是他買的,頭發也是他給梳的。
顧渝站在貨倉前邊,吹了聲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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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茶聽見口哨聲才找到人,她颠颠的跑了過去,把脖子上挂着的水壺解了下來,仰着頭:“給。”
顧渝擰開口,灌了好幾下,才停下:“鹹的?”
綠茶驕傲的昂起來的腦袋:“我偷偷放的鹽。”
顧渝把水壺扔到一邊的桌子上,眉頭挑起:“沒誇你。”,他還是第一次見人往水裏加鹽的,“張叔揍你沒?”
綠茶眼睛亮了一下:“叔給我了一個大雞腿。”
顧渝覺得手有點癢,想揍人,但是他忍住了,就是伸出了胳膊,把人夾了起來:“哥喜歡喝甜的,下次放點糖,張叔房裏的大櫃子頂上,放了一罐蜜。”
綠茶拽着顧渝的的襯衫,生怕自己掉下來:“叔給我說了,還說那半罐是你偷吃的,讓我別跟你學。”
顧渝覺得面子挂不住了,臉有點燒的:“哥那是怕放壞了。”
綠茶哼哼了聲:“我才不信。”
顧渝眼神一轉,漆黑的眸,眼眶深陷,進而眼尾動的時候,就會給人極強的壓迫感:“嗯?”
綠茶立馬轉了口風:“哥你真是太好了。”
顧渝把人放椅子上,放之前還用毛巾擦了一下,雖然還是有點嫌棄,但是他知道這小傻子看見有凳子是絕對不肯站着的,一讓她站着,就跟虐待她一樣……反正他想慣着。
綠茶爬到桌子上,半癱瘓:“叔叫我來喊你回去吃飯。”
顧渝屁股剛挨着凳子,就又站了起來:“小心點,別弄我家小傻子身上了。”
“得得,知道了。”說話人精壯,脖子上青筋繃現,“我們都躲着點。”
這男子話音剛落,周圍就響起了一陣哄笑聲,又震起了一屋子的土。
顧渝沒理他們,只是對着綠茶說:“先回去,這不是你呆的地兒。”
綠茶很聽話,拿着水壺就走了。
顧渝一直等人走了後,才把眼珠子收了回來,一聲不吭的扛上了沙包。
“你這是養着千金大小姐呢?”依舊是那精壯漢子,“看你這恨不得把她當眼珠子捧起來的勁兒,命都這麽不值錢了,你圖的什麽?”
顧渝頭也不回的道:“我這不是養千金大小姐,大小姐也沒我家小傻子嬌貴,還有……那就是我樂意。”
他樂意哄祖宗一樣供着。
顧渝是走了,在屋裏的人有讨論起另一件事兒。
“聽說現在可不太平。”大平頭的臉好像是一張黃紙在水裏泡泛又打撈出來曬幹的那種顏色,他自己說是他打娘胎裏身體就不好,小時候灌了許多藥才養了下來,就是這臉色變不了了。
“現在哪還有太平地方,大炮洋槍沒到我們這兒就行了。”這裏人大多都是逃荒過來的,拖家帶口的賣苦力就是為了養這一大家人。
這倒是說的大實話,屋子裏人都悶悶的笑了起來。
“你們別不信啊。”大平頭漲紅了臉,“我可是聽我大表哥說的。”,他大表哥可是族裏唯一的一個出息人,那可是為政府做事的!
“在這可是龐大統守着的,怎麽可能打的進來……”
………………
金城一間包廂裏。
“還有多長時間。”坐在沙發上的老者頭發花白,唯獨一雙眼睛還冒着精光,讓他看起來不容小觑。
“回大帥,最多還有一個月,我要不要先帶夫人和少爺離開。”男子眉目硬挺,話間都帶着凜然正氣。
老者沉默了良久:“只剩下一個月了?”
男子弓腰行禮:“屬下無能。”
老者嘆了口氣,站到了窗邊,看到了下面一片花紅柳綠的繁榮之象:“不怪你。”
是他無能。
……………………
“少爺,行禮已經打點好了。”管家模樣的人,提着一個黑皮箱子,說話間滿是恭敬。
“這不是還沒打過來……”付錦手裏擺弄着一個銀色的打火機,火焰在空中一躍一閃,黑亮的眸子有過兩分嘲諷,“還是不抵抗?”
管家沒說話只是腰彎的更低了。
付錦把打火機扔到桌子上,啪嗒一聲,他解開了胸前兩顆扣子:“跟老頭子說我不走。”
管家依然恭敬:“這次來的是小野宮二郎,老爺說要先試探一下,您必須要離開。”
付錦扯了下唇,依然稚嫩的眉目有着兩份陰沉:“先試探?這次打算送多少錢?”
他說完就黑着臉噔噔的走了,看來也就是說說,倒是沒真的想知道。
估計也沒人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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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層人的風潮湧動,下面人是不知道的。
街上依然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隔壁家的大媳婦兒還是罵罵咧咧的在吵孩子,其實就是指桑罵槐,吵鬧着所有她覺得不順心的事,不管是真是假,罵到動情的時候,總是會掉兩滴眼淚。
顧渝在玩一個杯子,一個漢白玉雕刻的杯子,他倒是真覺得有意思。
腦子裏又跳出來一個人。
“大帥挺欣賞你,你要是願意,大帥可以收你為義子。”
顧渝沒說願意不願意,反正這杯子人家是硬塞進來了。
他還真的不想去當什麽義子。
那個老家夥都收了一堆義子。
顧渝想事情的時候,總喜歡晃晃腿,不晃心裏還真不舒服。
只是當前晃了一下,就讓他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
他捂住了小腹,疼的龇牙咧嘴,生平第一次挨槍子,還是替別人挨的。
想想那天他還是覺得運氣不好。
就繞了一次近道,剛好碰到兩夥人交火,槍子彈□□哄哄的響,他那個時候是真的沒辦法,不投向一邊,兩邊人都想着要幹掉他。
他就咬咬牙,替一個人挨了一槍。
事實證明他還真賭對了。
顧渝有摸了下脖子,頭還在,他就賭對了,就是現在的情形不是太樂觀啊。
他把杯子放下,走到門口,剛推開門。
“顧少爺,大帥說了,您需要休息。”這話自然是守衛說的。
顧渝面部微微抽動,皮笑肉不笑道:“我休息夠了,想去外面走走。”
守衛背後背着一把锃亮的槍,特別是在太陽底下,明晃晃閃:“需要我帶您去小花園嗎?”
顧渝挺喜歡槍,就是以前一直沒機會摸:“不用了,把槍給我。”
守衛剛想拒絕,迎面走來了一個胡須濃密,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子,他後面跟着踩着高跟鞋的女子,還有兩隊帶槍一身黃皮的兵:“給他一把槍。”
“大帥。”女子剛想阻攔。
中年大漢沉了沉聲:“沒有這位小兄弟我早死了,把槍給他。”
顧渝接過了槍,放在手裏認真的端詳——以前真是沒怎麽想過,就是現在……
顧渝極快的拉槍上膛,瞄準,就是嘭的一聲。
大帥後面的兵甚至剛把槍舉起來,他們面色冷凝,槍口對準着一個人,只需要一聲令下,就能把人打成篩子。
只是大帥,徐虎只是哈哈大笑兩聲,他拍了拍顧渝的肩膀:“我很好看你。”,他說完便帶着人離開了。
顧渝把槍還給在一邊還目瞪口呆的守衛:“多謝。”
守衛:“不……不謝。”
顧渝回了房間,把門關上,右手開始止不住的發抖,他閉了閉眼睛。
剛才真是差一點就變成篩子了。
顧渝右手握着脖子裏吊着的透明星星,心裏還是有點亂。
最近可能真的不太平了。
千萬可等着哥,哥馬上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