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
打工啊……
周鶴青皺起眉頭,假裝不經意問道:“去哪?”
他那副明明很在意,但又非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成功地激起了徐閃亮的惡趣味:“隔壁美院不是在招裸模麽,今天下午就有一節,我準備去試試。”
“不行!”周鶴青斷然拒絕,他聲音有些大,驚得旁邊的學生紛紛看過來,這才一把握緊手中筷子,壓低聲音道:“不行,不準去。”一想到徐閃亮要光裸着示于人前,他心頭無名火就燒得特別旺。天知道徐閃亮的身體是多麽的美妙,那群臭小子不僅要描繪下來,說不定晚上還會做出點什麽出格的舉動,他就怎麽都不是滋味。
徐閃亮偏過頭撐着腦袋玩味地看着他:“為什麽不行?”
哦,如今世道變了,他小周老師的話已經做不得數了,周鶴青就想,為什麽不行呢,他想不出來,幹脆道:“反正就是不行,我不許。”
徐閃亮就又問他:“你站在什麽立場不許?”意思是,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的事關你屁事。
他把大雞腿啃完,剩下的也不太想吃了,就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鶴青。
周鶴青不是不知道他的潛臺詞,他左右看看,見周圍沒人注意到他兩,便把餐盤往前面一推,又緊挨着徐閃亮坐下,壓低聲音道:“都是我的錯好不好,你缺錢的話,跟我直接說一聲就行了,用得着這麽費勁麽。”
徐閃亮就不高興了:“周老師,我知道您現在事業有成,但我們非親非故的,您就要給我錢算什麽事呢?如果真的想資助貧困大學生,我建議你去扶貧辦或者研究生辦公室問問。”他說完把筷子一放就走了。
周鶴青坐在食堂,一會兒想,他兩好時就喊人家小周老師,他兩掰了,就喊人家周老師,一字之差,天壤之別;一會兒又想,不會真的去美院當模特了吧,那些小兔崽子一定會找他要聯系方式的!
用過午飯,他在辦公室坐立不安,時不時瞥向腕表,一到下午一點半,美院要開始上人體素描課了,他就馬不停蹄地往那邊趕。
他到美院教學樓下的時候,也确實在布告欄下看見招聘裸模的公告,這時候上課鈴已經響了,他踱步到畫室外頭,那裏面靜悄悄的,只能聽見碳素筆在畫布上摩挲的沙沙聲。遠遠的,能看見一個顏色極淡的胴體立在畫室中央,周圍坐了一圈學生,周鶴青看不大清,就忍不住又上前了些,等站在門口,才看明白了,那哪裏是徐閃亮,只是一個胖且白的老太太,就連忙捂着眼睛往旁邊去。
可他那麽大一個大高個杵在門口,想不被發現都很難。
有老師走出來,問他幹什麽,要找誰?倒是裏面那個老太太看起來氣呼呼的,拿一旁的毯子把自己裹起來不幹了。畫人體素描這事麽,即便是為藝術獻身,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尴尬。周鶴青沒見着徐閃亮,面對美院老師的話他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裏頭的學生正在安撫老太太,餘下的人都用看變态的目光盯着周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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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在竊竊私語,說:“這不就是傳說中那個數院特別帥的老師嗎?他怎麽到這來了。”
周鶴青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他拿捏不準徐閃亮是在耍他還是這會兒只是遲到了,但他要繼續呆在這裏,保不齊明天大家就會傳遍校園說數院的那個周老師,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其實是個喜歡偷看別人裸體的大變态,連老太太都不放過。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電光火石之間,周鶴青梗着脖子道:“我是來應征裸模的。”
裏頭的學生就歡呼起來,說實話,天天畫些老頭老太太,再強大的審美心理那也扛不住啊,難得有個猿臂蜂腰的大帥哥願意主動獻身,可不得高興瘋了嗎?!
離老太太結束還有那麽一會,周鶴青坐在畫室角落裏,放眼望去,畫布上全是裸體老太太,他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看才好。東張西望着,徐閃亮卻遲遲不肯出現,周鶴青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騙了,可如今這局面,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學生們紛紛敷衍地畫完老太太,把人家送走,那老師就過來請周鶴青。
他先脫了上衣,露出健碩的胸肌和形狀姣好的腹肌,引得學生們紛紛發出驚嘆聲,又不好意思地問老師:“能只露上半身嗎?”
學生們都面帶期冀地看向老師,那老師便含笑道:“這恐怕有些……”
周鶴青就只好把褲子脫了,赤身裸體地坐在屋子中央,僵硬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擺才好。長這麽大,這種體驗還是頭一遭,更何況那麽多雙眼睛還都盯着他猛瞧,他只想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那老師見他實在是拘謹,便尋來一條白布系在他的眼睛上,雖然仍然能聽見學生們低聲交談或是走動的聲音,但感受不到周遭的目光,他覺得可能比剛才好了那麽一小點點。
到了晚上,數院學生群裏炸開了鍋,幾乎人手一張周老師的人體寫真。雖然那群學生的畫作良莠不齊,但人家好歹是美院的,即便是考上大學之前也曾接受過專業系統的訓練。就算有人畫得六親不認,也難保有那麽幾個尖子生畫得惟妙惟肖。
畫作上的周鶴青形體是美的,面容是冷峻的,他的腰間随意搭了塊白布,欲墜不墜,甚至能窺見隐藏在底下的人魚線和黑色的毛發,引起人們無限的遐想,平添一絲魅色。渾身肌肉線條優美,極具張力,俊美如居住在奧利匹斯山脈上的神明。可他眼蒙白布,細長的白布在腦後打了個結,垂落在他的肩頭和背部,偏偏生出了股禁欲感,叫人不敢亵渎。
周鶴青在心裏已經死過一次了,也有多方同事前來道賀,稱他這種勇于為藝術獻身的精神值得他們贊揚。幸虧第二天就是周末,不用去學校接受衆人的指指點點已經讓他很欣慰了。他只巴望着等到周一回學校,時間已經幫他沖淡了人們腦海中關于這件事的一切,不然再死一遍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晚上沒敢找徐閃亮,心裏估計閃亮八成也收到了,但興許人家睡一晚上就忘了呢。他這麽憂心忡忡地過了一夜,隔天早上就試探着給閃亮發微信,可人家沒回,他就只好擱一小時發一條,直到臨近中午那邊才回了個表情。
周鶴青立馬撥過去,響了五六秒對面才接了:“喂……”聲音聽起來迷迷糊糊的,顯然是還沒睡醒。
男孩子麽,昨晚玩得瘋了,過頭了睡個懶覺也情有可原。那麽多個日夜,他們摟抱在一起,呼吸交纏,肌膚相親,他甚至都能夠腦補出閃亮睡眼惺忪的撒嬌樣,沒來由的,周鶴青的心就軟得一塌糊塗,連聲音都輕柔了幾分:“在宿舍?今天有空嗎?”
徐閃亮聲音聽起來含含糊糊的,說:“唔,不,不在……”好像又被誰打擾了一下,聲音黏糊糊的說:“乖,別鬧。”後面這句顯然不是對周鶴青說的。
不在寝室能在哪裏?
周鶴青頓時緊張起來,屏住呼吸,試圖依靠電流搞清楚對面有什麽秘密。很快,他就聽見電話裏傳來另一個男生,似乎在問閃亮在跟誰打電話。徐閃亮就笑起來,說是學校的老師,聽他聲音,顯然已經醒了。
在沒和好之前,周鶴青有過千百種猜想,卻獨獨沒有設想過有朝一日徐閃亮換了枕邊人他要怎麽辦?他以為閃亮遲遲不肯原諒他,是因為他做的不好,做的不夠,他想要慢慢來,直到閃亮願意再次打開心扉。他是打心底認為徐閃亮還是喜歡他的,卻從沒想過徐閃亮會有新的交往對象。
他受不了,只要一想到徐閃亮會撒嬌着跑向其他人的懷裏,甚至在他人身下輾轉承歡,他就幾乎無法呼吸。他不是沒想過,他只是在抗拒這樣的可能性,可一旦事實擺在眼前,他才知道曾經的自己對徐閃亮的傷害有多深多重。
電話裏傳來詢問聲,可他已經手抖得連手機都快要握不住了。就好像他還在想要是徐閃亮知道自己去當裸模了,會怎麽想,但可能人家并不關心他的事了。鼻尖癢癢的,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落了淚。可是要怎麽辦呢,他做不到放手然後祝他們幸福。
周鶴青想,饒了我吧,就今天這一回。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把電話挂斷了。
徐閃亮盯着黑屏的手機,把貓的腦袋撥到一邊去,他臉上頭發上都是貓的口水,阿琛給他遞了幾張紙巾,他囫囵着擦了下臉坐起來,有些丈二摸不着頭腦。起初還以為是信號不好電話才斷了,等再挂過去,通是通了,可沒人接啊。
貓在他身邊繞過來繞過去,用尾巴尖磨蹭他的手臂,搞得他心癢癢的,忍不住就給周鶴青發微信,先是打:“怎麽了?”後來給删掉:“你找我幹嗎?”那邊遲遲不回,徐閃亮細想剛才發生了什麽,慢慢意識到周鶴青可能是誤會了。
他覺得好玩,多難得啊,周鶴青也有瞎誤會吃飛醋的一天。他覺得有意思極了,比昨天收到周鶴青半裸素描還好玩。骨子裏的劣根性一旦被激發出來,就有些一發不可收拾,他就忍不住地想要戲弄周鶴青,還堂而皇之地給自己找借口——反正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
又給周鶴青發微信,趾高氣揚地說:“我肚子餓了,你炒兩個小菜送到XXX來,我們這有兩個人。”
那邊還是沒動靜。
徐閃亮把手機一扔,跳下床去找阿琛,嘀嘀咕咕在人家耳朵邊上說了一大堆,才心滿意足地去刷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