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紀華文出院的時候，臉上的手術疤痕還未全部消失掉。她只能戴着墨鏡和口罩，走在人際熙攘的街道上。
現在自己這種狀态，也不能去找新的工作，所以，她覺得，自己現在最好的去處...，就是回到老家，回到爸爸媽媽那裏，同時...，也是将自己做出的這件事情給他們兩個人一個交代。
她出發之前，先跟媽媽說了一下這件事情，然後拍了照片給她發過去。
媽媽是一個很溫柔而且善解人意的傳統女性，雖然剛開始她有些震驚，但是紀華文反複給她解釋着各種理由和原因，慢慢地，媽媽也疼愛着她，沒有多說什麽。
只是...，在她爸爸那裏，紀華文心裏都沒有什麽自信的準備去說服那個已經成為固執的老人...。
她低着頭，小心地出了車站，由于不是節假日期，在人少的出站口處，她一眼就認出了她慈祥的媽媽。她快步走了過去，
“媽媽...。”紀華文如往常一樣地呼喚着這位溫柔的婦人。
她的媽媽擡頭看着她了許久，然後才晃過神來，原來，站在她面前的是她一直喜愛的女兒。
“欸，回來了...。”媽媽從愣住的狀态恢複了過來，然後比以往慢了一些向她露出了慈愛的微笑。
“嗯...。”紀華文的心裏有些怪異的感覺，但是她覺得可能剛開始都會是這樣吧...，以後...，他們都習慣了就好了...。
她像以前一樣地，挽着她溫暖的手臂，朝着回家的路上走去。
終于看到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小區，還有熟悉的房屋...，可是...，媽媽忽然停下了腳步，仍然是不熟悉的眼神看着紀華文。
“小文...，那個，我跟你爸爸說了...，但是...，你也知道你爸爸的脾氣，他現在暫時還沒有接受...，你回去了...，不要和他争論，等他...，我再好好跟他說說...，你這段時間就在家裏好好休息...。”媽媽柔聲地囑咐着她。
“嗯...。”紀華文看着媽媽眼睛裏面一絲擔憂的神色，不知為何的，心裏有一些心疼...。
紀華文讓自己像以前一樣，用着輕松的心情走入到了家門，她慢慢地摘下了口罩，但是，并沒有拿下墨鏡。
透過灰色的鏡片，她見到了爸爸的輪廓，同時，也感受到了他發出的憤怒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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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回來了...。”紀華文盡量用以往的語氣與這位已經老去的男人打着招呼。
“嗯...。”從爸爸的鼻腔裏，聽到了他的回答。
“小文啊，你剛回來，好好洗個澡，休息一下，我給你們準備一下晚飯。”媽媽也感覺到這對父女之間緊繃的狀态，趕緊站在兩人中間，緩和着氣氛。
“嗯，好的。”紀華文挺直了腰身，從容地從自己的爸爸身邊走過。
餐桌上，滿是媽媽充滿愛意的熟悉香味，紀華文現在覺得這段時間的疲累，正在慢慢被家裏的溫暖所治愈。
“媽媽，我好想在家裏多待一段時間。”紀華文對着溫柔的媽媽撒嬌說着。
“哎，好的，正好你也好久都沒回來了，感覺你都累瘦了，我這段時間給你好好補補。”媽媽摸着她的頭發，慈愛地說着。
“趕緊出去找工作。”可是...，坐在自己對面的爸爸，卻硬要破壞掉這份寧靜的幸福。
“嗯...。”紀華文咽下了一口氣，勉強地答應着。
她知道這次爸爸真的是對她不滿的，但是紀華文覺得，自己的爸爸只是老了而已，他不知道現在外面的世界流行的東西，也不知道現在年輕人的想法和态度，他們兩個人之間，就是別人說的那樣，有着一條巨大的鴻溝，讓他們兩個成為了互相對立的兩個個體。
爸爸在飯間不斷皺着眉頭打量的紀華文現在的樣子，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個怪物一樣看着她。
“你吃完了？”媽媽注意到他有些生氣地扔下了筷子，便小心地問着。
“嗯...。”爸爸仍然是從鼻腔裏發出回答。
他嘆了一口氣，離開了飯桌旁。
不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裏屋傳來，紀華文和媽媽都向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爸爸穿好了外衣，走了出來。
“你...，幹什麽去啊？”媽媽繼續問着他。
“我出去散散步...。”爸爸看也沒看向她們兩個，徑直走出了家門。
“沒事...，你爸爸她過兩天就好了...。”媽媽小心地安慰着紀華文。
“嗯...。”但是，紀華文知道，這并不是像以前那樣的，過兩天就可以讓他消氣的事情。
“小文，我今天碰到你李阿姨了。”午飯的時候，媽媽忽然開始講了一個新的話題。
“哦，是嗎？她身體怎麽樣啊？”紀華文吃着東西，問着話。
“挺好的，我還跟她說你回來了呢...。”媽媽笑着繼續講着。
“哦...，那等我恢複好了，我過去看望一下她。”紀華文雖然現在也沒有什麽事情，但是臉上還是沒有完全變得自然。
“嗯，行，她知道你回來了，還想要給你介紹男朋友呢...。”媽媽小心地詢問着女兒關于這方面的想法。
“哦，可以的啊...，反正我這段時間也沒有什麽事情。”紀華文心裏有些晴朗起來，感覺自己經歷過了各種不舒服的疼痛之後，終于要派上用場了...。
“看什麽看？”這個時候，爸爸突然打斷了她們兩個本來很和諧的對話。
“哎，這不是咱們女兒已經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嘛，有合适的就介紹一下認識認識。”媽媽在一旁哄說着。
“她現在這種鬼樣子怎麽還好意思出去見人？”爸爸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生氣地看着她。
“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了？”紀華文也覺得自己這幾天來憋的委屈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沉默着，要好好跟着對面這個固執的男人理論一番。
“還怎麽了？你也不照照鏡子，也不看看你自己，把自己弄成的這種人不像人的假樣子，你怎麽還好意思進這個家門？”爸爸也好不掩飾自己，大聲訓斥着她。
“我哪裏不像樣子了，我現在明明就變好看了好不好？是你自己思維老化，不懂現在社會喜歡的樣子...。”紀華文也放下了筷子，大聲地反駁着。
“我不懂？好...，你說我不懂，那你說說，你哪裏變好看了？你是什麽清純可人了還是什麽風情萬種了？你現在整張臉，眼睛，鼻子，到臉型，都不是個正常人的樣子...。”爸爸繼續說着自己的言論看法。
“怎麽就不正常了？...，好...，那我就換句話說吧...，最起碼...，最起碼我現在的模樣比以前那個醜樣子漂亮多了，我再也不要過以前那種人人都瞧不起，人人都不喜歡的生活，只要我變美了，我就可以更好更幸福...。”紀華文忍着眼淚，繼續說着。
“什麽？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爸爸緊皺着眉頭，質問着她。
“你們不是想讓我找一個好人嫁了嗎？從我大學畢業以後就總催促我，我現在去整容，變好看，不也算是滿足了你們的需要嗎？”紀華文哽咽着，說着自己心裏的委屈。
“什麽？你的意思是說你換了一張臉就有男人喜歡你了？你變好看了就有人要你了？有男人娶了你，你就會擁有幸福了？”爸爸疑惑地問着她。
“最起碼比以前容易點兒...。”紀華文小聲嘟囔着...。
“你...，你有沒有想過，我當初為什麽要讓你學醫，為什麽要讓你好好學習？”爸爸激動地問着她。
“還不是因為要讓我繼承你開的這家小診所...。”紀華文擡起了眼皮，瞪着她的爸爸。
“砰”的一聲，爸爸用力地拍了一下餐桌，然後氣到發抖的樣子站了起來。
“你給我滾出去，你給我離開這裏，帶着你那張假臉，離開這個家，我再也不要見到你...。”爸爸說出了最後的氣憤的話。
“你看看你，幹什麽啊，就這麽點兒小事，至于嗎？”媽媽覺得事情有些發生到嚴重的狀态，趕緊站了起來，安慰着發着脾氣的男人。
“什麽小事？這哪裏是小事？你也不看看她現在這個傻樣子，出去了這麽多年，都學成什麽了？”爸爸指着她，大聲怒斥着。
“哎呀，現在女孩子不都是會去整容嘛，這都已經很平常了，變好看了也挺好的，男孩子也都喜歡這樣的...。”媽媽繼續解釋着。
“好看？這也叫好看？別人覺得好的東西，她也什麽都不過腦子去跟風瞎胡鬧？她連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都搞不清楚，還自己覺得自己挺美的...，你讀了這麽多年書，到底都學了些什麽？”爸爸仍然不放過對她的指責。
紀華文看着這個不理解自己心情的爸爸，感覺真的委屈極了，她再也不想繼續聽他那老一套的想法，她抹了一下眼淚，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不包容她的房屋。
微風吹到哭泣過的臉上有些生疼，紀華文茫然地走在街道上。
迎面走來了各種各樣的男女，有好看的，有普通的...。
‘難道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紀華文心裏暗暗地想着。
美麗的人，就是會很輕松地就得到很多東西，不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上的。人們都喜歡看着好看的容貌，街邊宣傳的時尚廣告，電視裏放映着的各種故事，不都是要裏面的女人擁有一副天生美麗的容顏嗎？
‘誰會喜歡醜女人呢？’她不斷地嘲笑着以前自己的樣子。
像她以前的那個樣子，誰又會多看她一眼呢？連看都不看一眼，又有誰會開始想要去探知自己內在其他的好的東西呢？就算是了解了真正的自己，又有誰會忍受一副醜陋的表面呢？連視覺都滿足不了，更何談精神層面上的東西...。
身邊，一對年輕的情侶走過，男人微笑着，很溫柔地摟着女人的腰肢。
紀華文直直地看着那沉浸在幸福裏的兩個人...。
她也真的很想要有這樣的一個男人會溫暖着她，照顧着她，可以對她露出溫柔的神情陪伴着她...。她好想感受那人與人之間最美好的感情，好想體驗一下心中期待的幸福成真時的快樂，也好想看到對方認可着自己價值時的模樣。可是...，如果是自己以前的樣子，男人連看都覺得是浪費時間的一件事情呢...。再好一點的...，也只不過是将她當成一個朋友...，當作學習夥伴...，因為和她在一起，根本就不會産生那些男女之間才會有的情愫...。
紀華文來到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前，小心地摘下了墨鏡，看着裏面自己已經比先前自然了很多的美麗的五官，她覺得...，是的...，這就是她想要的...，她的心裏産生了自信，産生了從未有過的優越感...，她覺得...，自己嶄新的幸福生活，就要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