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更）
面對雷瑞克族長的懷疑，茜爾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懶洋洋道：“正是茜爾本人無疑，愛信不信。”
雷瑞克被她這麽拽的姿态氣得夠嗆。
老者盯着她半晌，怎樣也找不到破綻，沉默了許久，他最終嘆了口氣。
何時，那個只會單純地眨巴着眼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如今變得如此捉摸不透，茜爾對待他就仿佛陌生人……噢不，甚至陌生人都不如，起碼她面對陌生人的時候，一副自來熟的姿态。
他似乎突然蒼老了幾歲，有些疲憊：“我知道，這麽長時間沒見面了，肯定是生疏的，你變化這麽大，也可能是我這些年對你的疏忽的緣故。你……這些年恨過我嗎？”
茜爾看他的态度來了個360°的轉變，有一瞬間愣住了。
高高在上的摩根家族族長，在外人面前永遠都是威嚴冷漠的，如今卸下了面具，和普通的老人無異，滄桑無比，讓人有些心疼。
“不恨。”茜爾如實回答。
她為什麽要恨？
恨他冷漠地把自己趕到帝都荒郊野外？
還是在外冷暖死活都不從過問？
或者是在家族被雪妮，被其他姐妹兄弟欺辱，都一直視為不見？
不恨。
是因為她不是她，這具身體已經換了人。
“噢？”雷瑞克有些意外她這樣的回答，又道：“為什麽？”
為什麽？
她冷笑了一下。
茜爾看着前方的牆壁，目光有些悠遠：“摩根家族是光輝帝國的四大家族之一，身為族長，為了保證家族的繁榮富強，對待自己的子女，或者下下一代，定然是秉着強者為尊的道理，優秀的應該重點培養，哪有那麽多時間去關心那些不優秀的？我不認為您做的行為有什麽不對，我從小就沒有任何天賦，能讓我當個子爵，擁有自己的一片領土，就已經不錯了，不是麽？而且，我在家族也只有備受冷眼的份，呆着也沒有意義，雪妮又看我不順眼，她一個天才怎麽夠忍受和一個廢物同住屋下？倒不如把我安排在帝都郊外，不然在摩根家族接觸到任何哪位大人物，也會給家族蒙羞的，我很理解，這是對家族最有利的選擇，對我來說也不太壞。”
她的語氣不冷不熱，就仿佛在述說他人的故事，将雷瑞克的做法分析的很透徹。
雷瑞克啞口無言，在她平靜的語氣中，他的臉有些挂不住了，還有幾分尴尬。
許久，雷瑞克嘆了口氣，道：“是，這對你來說是最好的安排了，你也知道雪妮容不下你，我日理萬機忙碌的很，也知道她有時候會欺負你，所以只能把你放到姆維沃領地了。”
茜爾笑了笑，沒說話。
一個廢物和一個天才發生沖突的時候，被放棄的，當然是那個廢物。
她對雷瑞克的行為不會嗤之以鼻，因為她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
物競天擇，弱小和沒用的一方，注定被淘汰，這是自然的法則，人的天性。
茜爾的坦然和淡漠，讓雷瑞克感到有些不自然，感覺自己從未盡到祖父應有的職責，在她面前，自己越發渺小和不堪，本想要繼續說的話，也有點開不了口。
最終他還是問了，茜爾是怎麽會魔法和煉藥的，從哪裏學的。
誰知茜爾直接說，會就是會，就沒有透露別的了。
事實上，她也沒什麽話要說。
她就是會啊，總不能說，她前世是另一個大陸的親王，根本不是什麽摩根家族的小姐？
這話她肯定說不出來，只能跟人家打起了太極，各種模棱兩可。實在是煩了，她就拽拽地沉默。
雷瑞克知道她不想說，以為這個孫女是對自己有敵意，本想着來一番親情攻勢，最終，他就放棄了，無奈地擺擺手，示意讓她退下。
等茜爾退下以後，房門漸漸關上，老者柔和的眼一下子變的冷漠了。
眼前這個孩子，的确是茜爾本人無疑，不管是外貌還是聲音，或者對家族的了解，完全不像是一個外來的僞裝者。
只能說，她如今發生了那麽大的改變，可能是認識了一位強大的師父？
這是雷瑞克當前最好的解釋了，那日精神力的入侵，大概方向正是從姆維沃領地那邊的，估計是茜爾的師父的精神試探？
不過雷瑞克也不急，既然茜爾現在還沒有放下心防，但來日方長總會原諒他這個祖父，因為她骨子裏流的是摩根家族的血液，到底也是家族的人。
她是家族最有利的棋子，自然是要為家族效力的，雷瑞克暫時沒有下一步的打算，他希望這個孩子能夠變得更優秀，适當的時候，他願意出手幫忙，可她如果想背叛家族，甚至做出有害家族利益的事情的時候，那就不要怪他下狠手了。
他看得出來，雖然茜爾對自己冷淡，不過對祖母是挺親熱的。
他負手而立，透過薄薄的窗簾外，看着大殿內貴族們的交談笑聲，雙眼深邃得看不到底，流轉着冷意。
天色越來越晚，茜爾也準備啓程離開了，祖母和伯爵夫人自然是拉着她不放，寒暄了許久才松手。
摩根家族領地外，四輛馬車夜色中伫立，四個身披輕便铠甲的侍衛分別如尊像般站在馬車兩側，寒風伴随着呼呼聲不斷，套着缰繩的駿馬，四蹄不老實地踩踏地面，等待着主人的歸來。
許久，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城堡門口，身邊還跟着不少貴族，茜爾正專心和對方說話，張開嘴的時候露出一對小巧的虎牙，周身散發着親近可人的溫和感，極其讨喜，不高傲也不卑謙。
終于，好不容易打發掉身邊的人，茜爾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茜爾有些面色沉重，若有所思的。
雷瑞克那個老狐貍看起來并不簡單，似乎已經對自己生疑，也搞不清他在打什麽算盤，但她骨子裏流的确實是摩根家族的血。
她并不喜被人利用，走一步算一步吧，她要盡快豐滿自己的羽翼，這次的宴會，她就是專門來炫耀的，既然今天在宴會上出了名，相信以後也會帶來數不清的隐患，她也要多多小心了。
洛克一瘸一拐地跟在茜爾後面，看着女孩的背影，只覺得越發高大。
她太出乎人的意料了，沒想到竟然一次性那麽出那麽多魔法藥水，本來洛克還擔心出醜呢，誰知情況直接轉變，對于她，洛克是越來越看不透了，但既然她不願意說，洛克也沒有過問的道理，也許是她拜了什麽師父？
這是最容易想到的結果。
過了一會兒，洛克疑問道：“茜爾小姐，這麽晚了，路上行走肯定是不安全的，為什麽不在摩根家族留宿一晚再離開？”
茜爾看着漆黑的夜，感受着涼風吹在身上，她惬意地眯起了眼。
就當洛克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茜爾才涼涼道：“摩根家族，不是我的家。”
她沒有在別人家留宿的習慣，特別是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大陸上，沒有任何親人，那種仿佛只有自己一個人伫立在茫茫人海中的凄冷感，讓人難以安心，更別提還要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渡過黑夜了。
真正讓她有點歸屬感的地方，也就是姆維沃領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