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滅情鐵棒
聞人厄不可能一聲也不交代就離開玄淵宗,根據每個人的職責,尊主不在宗門時,應由新上任不過三十年的副宗主殷寒江代理門派的事務。
聞人厄是打算将殷寒江留在玄淵宗,孤身一人前往太陰山紫靈閣的。玄淵宗的繁雜事務沒什麽重要的,他離開後下屬們反叛也沒什麽關系,反正等他回來後都會投降。殷寒江與聞人厄太過接近,又是境虛期巅峰的實力,且對聞人厄沒有絲毫防備之心,若是聞人厄說“本尊需要血魂吸收”,殷寒江只怕會心甘情願将自己的血魂奉上。
與他一同啓程實在太過兇險,孤身一人的話,反倒更容易克制自己。
于是臨走之前,聞人厄叫來殷寒江,直言自己要前往太陰山。
殷寒江完全沒有意識到聞人厄這次是打算甩開自己的,他沉默地跟在尊主身後,準備與聞人厄一起出發。
見他這樣子,聞人厄停下腳步,斟酌着措辭,緩緩開口道:“殷宗主,本尊離開玄淵宗後的宗門事務及調查叛徒的事……”
才說到這裏,殷寒江的表情由平靜變為一片空白,他靜靜地望着聞人厄,似乎什麽也沒有想,只等待尊主下令。
只要聞人厄下令,殷寒江一定能夠完美執行,即使他不願意。
聞人厄沒繼續說下去,殷寒江依舊保持着聆聽的姿勢,等待尊上宣告最終結果。
“……代理可交給舒護法,她已經很熟練了,幾位壇主被她坑過,他們一定相互防備,不會輕易出手打破平衡。叛徒的事倒也不急,畢竟現在沒什麽線索,說不定你我二人離開玄淵宗後,岑正奇反倒會露出馬腳。”聞人厄對上殷寒江的表情,終是如此說道。
此言出口,殷寒江的臉上才有了些人氣,他深深低下頭道:“屬下遵命。”
聞人厄皺皺眉頭,以往他也不是沒與殷寒江分開過。魔尊素來我行我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也無需向殷寒江報備,殷寒江也從不過問。倒是得到《虐戀風華》後,因擔心殷寒江發狂,鮮少與他分開,此刻想甩手走開卻多了份束縛。
這不對。
本是希望殷寒江的情緒被安撫下來,不至于在他死後做出一些聞人厄不喜的事情,所以才會關注。可是現在,反倒變得更加不放心了。
以往聞人厄想去哪裏的時候,何曾觀察在意過殷寒江是否出現如此落寞的神情,又何曾心軟過。
“殷寒江,”聞人厄直呼他的名字道,“本尊并非你的神,不過是與你一樣,通往登天之路的無數修者之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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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知道。”殷寒江依舊低着頭道。
“憧憬是一回事,自己的道也要走,你可否明白?”聞人厄靠近他,伸手握住殷寒江的後頸,拇指按住他的耳後,手掌的勁力令殷寒江不得不擡頭。
過于靠近令兩人面上都不由浮現一抹紅色,聞人厄之只覺得胸腔中湧現出一股甜意,殷寒江那獨屬于劍修的真元氣息撲面而來,對于血修而言,那是最上等的真元。足足有三十年沒能吸收到天地靈氣的聞人厄大腦一陣暈眩,放于殷寒江後頸的手掌力道變重,化血的靈訣反複在他腦海中回放,只要掌心勁力一吐,殷寒江就可以在他掌下變為血水,真元、神魂皆歸聞人厄所有。
聞人厄因血氣而面紅,殷寒江卻不知為何也臉紅了,他抗拒了幾下,自聞人厄掌下逃開,拱手道:“屬下知道,屬下會早日晉升大乘期,為尊上分憂。”
殷寒江的退開令聞人厄恢複一絲神智,他壓下體內不斷翻騰的血氣,轉身道:“給舒護法傳音,命她暫代宗主之職。”
發過傳訊符後,聞人厄沒有回頭,直接化為遁光離開,殷寒江忙祭出破軍劍跟上。
他咬咬唇,尊上此話究竟何意,是否已發現他的心意?方才的對話中,他的表情是露出什麽破綻了嗎?
殷寒江在心中反複告訴自己,日後與尊上相處時,一定要謹慎再謹慎。他身為副宗主,留在玄淵宗主持大局理所當然,不能因無法跟随尊上而失落。就算內心真的難過,表面上也要滴水不露。
各懷心思的兩人來到太陰山上,聞人厄于紫靈閣陣法外降落,避開巡山弟子,拿出書觀察劇情發展到什麽程度,他要以此來決定自己是硬闖紫靈閣還是命紫靈閣打開大門歡迎他。
且說百裏輕淼四人已在三日前便抵達太陰山,百裏輕淼在紫靈閣拜山的法器霧晨鐘前轉來轉去,不知該不該敲響這口鐘。
據清榮長老說,紫靈閣告訴賀聞朝等弟子,鎖芯草紫靈閣也只有一株,實難交給上清派。除非他們能想辦法讓另一株鎖芯草幼苗成長起來,而鎖芯草幼苗想要成長必須要太陰山中的山火湧現,又不能因山火爆發毀掉紫靈閣的根基,在引動山火的同時還要注意分寸,這太難了。
賀聞朝等人這段時日一直借住紫靈閣,圍着三千年曾爆發過一次山火的天坑想辦法,時間過去半個月,沒有絲毫進展。
清榮長老來信的目的也不是拜托百裏輕淼完成這件難事,而是希望她能勸動清雪真人與鶴發散人出手。清雪真人是上清派的客座長老,本就該出手相助,只是清雪那個性子,據說南郭世家到現在還在追殺她,上清派知道清雪對百裏輕淼很好,指望百裏輕淼能勸勸她。
而這些年,鶴發散人的名聲已經傳遍整個修真界,鐘離世家悔不當初,上清派也知道鶴發散人與百裏輕淼因機緣巧合中了同心蠱,百裏輕淼是可以勸動他的。
有鐘離謙的幫助,相信一定能夠滿足紫靈閣的條件。
至于宿槐,他不過是個金丹期弟子,沒人指望他能起到什麽作用,百裏輕淼帶着他也不過是想讓弟子行萬裏路,長長見識。
偏這位表情陰沉的宿槐是四人組中性格最為嚣張的,宿槐本是打算暗算百裏輕淼,以報當年被驅鬼之仇。當年要不是剛好有一個死胎出生,能夠讓他借屍還魂,宿槐就真的魂飛魄散了,百裏輕淼與他之間絕對是血海深仇。
當知道百裏輕淼再次來到小鎮,又打算收他為弟子時,宿槐立刻答應,并下定決心做一個乖巧聽話的弟子。他要将百裏輕淼這個正道中人捧得高高的,讓這傻女人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是她最貼心最優秀的徒弟,這樣一來,日後他暗算百裏輕淼的時候,她震驚悲傷的扭曲表情一定非常好看。
懷揣着這樣想法的宿槐行了拜師禮後,就察覺到一道視線,和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望向那視線方向,見自己名義上的師祖正對他舔嘴唇,吓得宿槐打了寒顫。
當晚百裏輕淼打坐時,宿槐就被清雪真人拎到茅屋中。散仙的力量宿槐根本無法抵擋,清雪真人随手布下的陣法就能讓宿槐逃不出去,并且連呼救聲也傳不出去。
“救命!”十八歲的少年拼命敲着房門,身後的高挑女人卻毫不留情地将人抓過來。
“別動,讓我好好看看你。”清雪真人雙眼發光,将宿槐按在地上,手掌探向他心髒,眼中發亮道,“竟真的有心跳,是活着的鬼修!”
“你知道我是鬼修?”宿槐驚道。
他本以為僞裝得很好,已經瞞過百裏輕淼等人,沒想到清雪真人竟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身份。
“你是怎麽做到有肉身卻依舊能修餓鬼道的?”清雪皺眉盯着宿槐的心髒,“挖出來還會活着嗎?”
“我也不知道啊!”宿槐在清雪如餓狼般的視線下崩潰道,“我在魂魄即将潰散的時候,感受到一個死胎的出生。這孩子是難産出生的,本欲投胎到這個身軀中的魂魄離去了,嬰兒卻還有一絲生氣,我附身進去,就成為現在這樣活人不算活人,鬼修也不算鬼修的樣子。”
宿槐之所以能夠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無師自通進入煉氣期,是因為他經常抓小鎮附近的厲鬼吃。原本只有鬼修可以吸收厲鬼,宿槐體質特殊,能以活人的身軀吸收厲鬼的魂魄,并轉化為自身的真元。
聽了他的解釋,清雪深思了許久,說道:“看來問題就在你這具身軀上,我吞了你的魂魄,再奪你的身軀,大概就是能恢複鬼修之身了!”
這個看起來像個得道高人的家夥,想了一整晚,竟然只想出這麽個馊主意!她的腦袋是擺設嗎?
宿槐拼命逃跑,弱小可憐又無助,就在他被清雪真人按住要吸收魂魄時,茅屋外傳來百裏輕淼的聲音:“清雪師父,徒兒,你們在哪裏呢?已經天亮了,我們該出發了。”
“我猜,該是在茅屋中。”那個蒙住眼睛的男子溫和的聲音傳來,“清雪真人是在幫百裏姑娘調教新弟子。”
“是嗎?我去看看。”百裏輕淼笑着推開門。
她打開門的瞬間,清雪松開宿槐,并解開房內的陣法,讓百裏輕淼順利見到他們兩人。
“師父!”宿槐第一次覺得百裏輕淼竟真是個人美心美的正道修士,撲上去一把抱住她的腰,暗暗發誓,他日後一定要對百裏輕淼好,并且與師父時刻不分離,絕對不與清雪真人獨處。
“清雪前輩定是覺得宿槐這孩子調皮,偷偷教導他要聽師父的話吧?嗯?”鐘離謙最後用鼻音發出的一個“嗯”字,令清雪和宿槐均是身軀一震。
清雪的功力是比鐘離謙要高的,每次見到他的蒙眼布,卻都會覺得心裏發憷。與聞人厄直來直往暴力鎮壓的處事方式不同,鐘離謙是柔和的,不會給任何人壓力,與他相處很舒服。但他洞察一切的樣子總是讓人心生畏懼。
經過這件事,宿槐抛卻了被打到險些魂飛魄散的仇恨,真心認百裏輕淼為師,且一直真心實意照顧師父。
此刻見百裏輕淼在霧晨鐘前來回踱步,他眯眯眼道:“師父,可是近人情怯?”
百裏輕淼被說中心事,臉紅了下道:“倒不是真的會再次迷戀師兄,師兄與柳師姐在上清派是恩愛眷侶,我不會插足的。只是擔心三十年未見,心緒不寧,影響鐘離大哥罷了。”
宿槐本害怕清雪的,後來鐘離謙修了子不語,他與清雪鬥智鬥勇就變成了抱團取暖,兩人關系緩和,宿槐也知道清雪真人曾是鬼修,且是玄淵宗冥火壇壇主。
玄淵宗冥火壇啊!這是他們這些小鬼修想都不敢想的大組織。從此宿槐便開始向清雪真人學習,行事作風漸漸染上了裘叢雪的顏色。
“師父放心,到時你若是糊塗,我們會打暈你拖走的,絕不會影響鐘離前輩。”宿槐幹脆道,且幫助百裏輕淼敲響了霧晨鐘。
百裏輕淼:“……”
是隔輩親嗎?她徒弟越來越像清雪師父了呢。
霧晨鐘響起,百裏輕淼送上上清派秘傳心法才能制作出來的拜帖表明身份,紫靈閣弟子引四人入內見賀聞朝,紫靈閣主事卻無一人在場。
賀聞朝是和柳新葉一同來的,還有幾個與他關系好的掌門弟子。他見到三十年未見的師妹頓時呆住了,遙遙望着她,無法移開視線,柳新葉在一旁掐他的手臂他都沒有感覺到。
百裏輕淼亦是如此,這些年,她連續經歷了化神期、合體期兩次天劫,每次天劫後她都想要放下自己的固執去找師兄,哪怕只能遠遠看一眼也是好的。
若不是鐘離謙始終感受到百裏輕淼的心意,及時在她耳邊洗腦,另有實力強大的清雪守着,百裏輕淼早就偷偷跑回去了。
這次又見賀聞朝,鐘離謙只覺得心頭狂跳,即使雙目不能視物,他也能感覺遠處那個輪廓是多麽溫柔,多麽英俊。
積壓三十年的感情太過強烈,以鐘離謙的心境一時竟沒有控制住百裏輕淼。
好在百裏輕淼剛向前移動半步,便感覺背脊發寒,一道冷風襲來,她側頭避開,回身一看,只見宿槐手持他的本命法寶滅情棒揮了過來。
滅情棒全長四十米,足足有百裏輕淼的腰粗,煉制時更有鐘離謙與裘叢雪相助,可大可小,可長可短。
宿槐直接将滅情棒輪成最大,百裏輕淼是及時避開了,可三十九米外還看着百裏輕淼失神的賀聞朝被當頭一棒擊中。足有人腰粗的金系法寶砸在腦袋上,就算賀聞朝已經是境虛期高手,也不好受啊!
宿槐一擊沒打中百裏輕淼,手中滅情棒一晃,化為兩根細長的棒子就要砸百裏輕淼的天靈蓋。百裏輕淼此時已在鐘離謙幫助下恢複冷靜,忙伸手接住徒弟的武器道:“徒兒,不要打了,我沒事了。”
鐘離謙這才淺笑一下道:“宿槐這本命法寶還要多虧清雪真人,吸收了上千厲鬼被超度前的怨氣融入滅情棒中,這些厲鬼皆是被男子抛棄或者害死的女鬼,使得滅情棒雖不過是個準仙器,卻有特殊的威力。”
“女子被滅情棒打中,會将愛意化為恨意,越愛那個人就越想殺了那個人。男子若是被打中,則是會陰氣入體,失去某方面的能力。”特殊效果鐘離謙不好解釋,裘叢雪得意地幫他說下去,這可是她與徒孫的得意之作。
賀聞朝被打的明明是腦袋,另一處卻奇痛無比,當着幾位師弟的面他也不好查看傷口,只能忍痛咬牙問道:“師妹,你身後那小子是什麽人!為何要打你?”
作者有話要說:
宿槐:用這麽個武器,我其實是被逼的,你們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