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艾薇放下寫作，全心全意關注工廠的建立。
她常常寄寫作成品的雜志《分析評論》為此寫了一封短箋來詢問為什麽這幾個月沒有收到作品，艾薇回信給約瑟夫·約翰遜說事情繁忙會放棄寫作。
放棄寫作挺可惜的，可惜現在有更繁忙的事情，實在沒有時間，不過如果自己開工廠失敗的話，到是可以靠寫作養活自己。
寫出一本如《血色玫瑰》般的小說得到的稿費有二三十英鎊，其他一些短篇如果能發表出去也能得到幾英鎊，得到的錢不多，但還是勉強夠維持生活的。
或者也可以去做家庭教師的工作，只是這個時代教師并不像後世一樣是一份高尚的職業，家庭教師對于他們的雇主來說地位只比仆人高一點，很難得到尊重……
但不管怎麽說，如果開工廠真的失敗，那時候哪怕有辦法養活自己，生活也必然沒有現在的惬意。
想到這艾薇又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工廠地址定在了倫敦。
曼徹斯特紡織業發達、靠近煤礦又水路交通便捷、可以從利物浦快速地運來棉花原料，确實是個好地方，但紡織繁榮的同時競争也非常激烈，第一次涉足還是小心一點好，從倫敦開始。
在經過漫長的前期準備後，工廠終于正式開始運行。
粗大笨重的蒸汽機随着一鏟子又一鏟子的煤炭加入，開始緩慢運作起來。
工人三五成群聚在一旁竊竊私語，他們大多數都是有過紡織經驗的工人，為了收羅招到可費了艾薇不少心思。
“這真是太古怪了，我幹了十幾年的紡紗抽線，從來也沒見過這種東西安在紡織機上。”
“天吶，它還在發熱冒霧氣，看起來就像惡魔的東西！”
“你以前在曼徹斯特操作過水力紡織機，快跟我們講講，這玩意和水力紡織機像嗎？”
“半點都不像，我真害怕這怪東西下一刻就會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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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快去工作，別站在那裏傻愣！那些有錢人的花樣關你們什麽事，按時發工資就行了！”管事呼喝着将那些工人趕到各自的崗位上。
見到他們都開始工作以後，管事擡頭看那個幾米高的粗笨機器，小聲嘟囔道“真是個古怪東西，究竟能不能加快紡織速度？”
管事看着蒸汽機心裏直打鼓，他不是無知，正因為他在各種各樣的工廠混久了，所以才更對蒸汽機的作用産生懷疑，雖然聽說過蒸汽機已經在采礦還有其他幾個工廠中運用過，但是在紡織機上用還是第一次見。
工廠動工以後，在迪昂的意見下，艾薇為此特意給比爾送了禮物過去，含蓄委婉的表達了如果有什麽事情希望可以照應、報酬必不會少的意思。
………………
有一位議員去莊園找過西摩，想要得到西摩手中的《印度草案》，那是一個年輕人，只有二十多歲，看起來冷酷又嚴厲，名字叫做威廉·皮特。
西摩将《印度草案》給了威廉·皮特，這份文書對于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那時候的艾薇正在西摩的莊園，和她一起打牌，西摩的女兒簡就在一旁的草地上跌跌撞撞地練習走路。
小姑娘只有一歲，有一頭深棕色的長發和藍眼睛，五官很漂亮，但和她的親生母親西摩不像，反而更像是喬治·比塞特。
“喬治去了法國，決定在那裏隐姓埋名的生活，他承受不了流言蜚語。”西摩望着女兒突然說道。
艾薇眼神陰郁了一瞬間。
西摩如今已不再寫詩歌，但這并沒有使市面上描寫有關這件事情的小冊子結束，相反，除了西摩當初寫的以外，還有将近十多種流傳的小冊子描寫這件事情，這些由不具名的作者寫出後在街頭巷尾流傳，內容無一不色情、下流。
對于這樣悚動的事件，人人都懷着獵奇的心理去窺視，惡意滿滿的想要探究出更多的細節。
“……你後悔嗎？将所有的情人找來，在法庭上說出一切。”艾薇說道。
“早在曝光一切的時候，我便已經猜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西摩說道，沒有回答自己後不後悔。
“當時……理查德永遠在無視我的感受，為了滿足他自己的癖好而肆無忌憚的羞辱我，各種各樣完全陌生的人夜晚來到我的房間，我就像被關在陰沉沉的地窖裏，後來他介紹了喬治給我認識，喬治……會親吻我的額頭對我說早安，見我時給我帶來一支花，在一起平等的聊天……”西摩輕緩又平和地說道“你明白那種感覺嗎？艾薇，陰沉沉的地窖裏面亮起了一支蠟燭，被關在黑暗裏那麽久，終于有一天見到了光，我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喬治·比賽特也終究離開了，因為受不了別人的指指點點。
哪怕是現在看起來平和安寧，但是已經發生的就不會改變。
西摩擁有華美的莊園、珍貴的珠寶、數之不盡的錢財，但是這些都已經挽回不了她失去的，偷窺、通奸、私奔、情夫、私生女，這些造成的污泥深入在西摩的骨髓裏，讓任何一個人對她避之不及。
接下來的幾十年人生皆是如此，無法改變。
福克斯-諾斯聯盟垮臺了。
起因是《印度草案》，聯盟政府引入的草案中提議政府對印度的管治将委托七名專員負責監管，而這七名專員最初會由聯盟政府委任，四年以後才轉由東印度公司負責委任，而專員只可以由國會罷免。有關建議随即觸動不少既得利益者而招來反對。
這也就算了，不久以後，聯盟政府內閣公布了七名專員的名單，其中四人為福克斯黨人、兩人為諾斯黨人、最後一位更是諾斯勳爵的兒子。
如果這份《印度草案》通過，那這七名專員幾乎是爪分了東印度公司的權利，這個問題本來就已經讓人議論紛紛，如今專員名單曝光，其中的人選不是和輝格黨領袖福克斯有關就是和諾斯勳爵有關，頓時引得一片罵聲，說這兩個人操縱英國權柄為自己謀私。
終于在一陣風風雨雨以後，聯盟政府徹底倒臺。
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艾薇突然想起那天見到的國會議員威廉·皮特，那個人英俊卻冷酷的面容在她腦子裏一閃而過，不知為何，艾薇直覺這件事情的爆發與他那天從西摩手中得到的《印度草案》有關。
聯盟政府垮臺以後，議院經過幾天風風雨雨，新任首相在國王的支持下上任，是威廉·皮特。
“二十四歲的首相，真少見。”迪昂手持報紙說道。
“說起來，我還見過這位首相一面呢。”艾薇一邊吃櫻桃一邊說道。
“怎麽見的？”迪昂問道。
艾薇講了一下那天威廉·皮特從西摩手中拿到《印度草案》的事。
“那這個新任首相還真是個厲害人物。”迪昂聽完以後說道。
“不是說諾斯勳爵是國王的好朋友，國王一直想要諾斯勳爵當首相嗎？怎麽國王這一次沒有幫他？反而迫使聯盟倒臺，幫助一個年輕人上位。”艾薇問道。
喬治三世從童年開始就認識諾斯勳爵，從前諾斯勳爵當首相就出于國王的意願，但是在這次的動蕩中，諾思勳爵失去了所有他在政府的職位。
“說一個你讨厭的人。”
“嗯……猶太人費金。”
“我打個比方，如果有一天你的那個貼身女仆莉莉跑過去和那個猶太人同流合污，在這樣的背叛下，你還會再讓她待在這棟房子裏嗎？”迪昂說道，“同理，英王陛下對輝格黨領袖福克斯的深惡痛絕衆所周知，這位諾斯勳爵卻選擇和他一起組成聯盟，哪怕只是一個各懷鬼胎的聯盟，恐怕在英王陛下的眼裏都是一個叛徒了。”
“政治真複雜呀！”
艾薇聽迪昂說各方局勢、利益分析、黨派鬥争、人脈關系，花了好幾個小時才弄明白了那些複雜的前因後果，頭昏腦漲的下了結論，然後拿起工廠的資金預算表開始處理。
然後艾薇決定去向西摩借錢。
………………
廚娘南希太太有個丈夫，但他們的相處很糟糕，看南希太太從來沒有請假回家去探望就知道了。
現在，南希太太人生中的第二春到來了，她要離開她的丈夫，和另一個男人組建成一個新的家庭。
簡單點說，就是離婚。
其實離婚這個詞用詞不當，離婚要走法律程序，過程困難而且要花費大筆金錢，窮人沒有離婚，他們只有賣妻。
賣妻。
南希太太請了幾天假來幹這件事。
她被現在的丈夫在脖子上套上繩索，然後一路牽着走在了附近的一個小廣場上，石板上有一張長凳放置在那裏，南希太太就站在了長凳上面給衆人展示，她的丈夫牽着繩子站在一旁看守。
周圍已經有一大群農民聽說了消息在那裏說着調侃話，和南希太太相好的那個鐵匠也來了，和她打了招呼，讓她放心。
丈夫開了一便士的底價開始拍賣，周圍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出價，出價最高的那個人可以領走南希太太。
鐵匠沒有讓南希太太失望，最終以五先令六便士的價格買下了。
“行了，從今天開始南希歸你了，貨物一經售出概不退換，從此往後你得接受她所有的缺點。”男人把繩子給了鐵匠說道。
從此以後，南希太太就離開了上一任丈夫，是這個鐵匠的老婆了。
聽回來的南希太太講了她這幾天的經歷以後，艾薇皺着眉喝了杯咖啡。
不得不說，這令人相當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