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沒事，先生。難道說所有的止咳藥水裏面都要加這種花嗎？”
“當然！這有什麽不妥嗎？”約翰看着艾薇難看的臉色有點不知所措的問道。
“我曾經聽過關于這種花的傳言，據說它能讓人獲得快感，但長期使用會上瘾，讓人再也離不開它，還會嚴重損害身體，是一種危害很大的藥物！”
“這個我也知道，它确實可以讓人成瘾，但也沒有您說的那麽可怕，為了治病偶爾使用一些合情合理。”
“所有些是鴉片上瘾的人或許最初都抱有您這樣的想法！”
“好吧！就算不小心真的成瘾了，那經常買回來一些吸食不就可以了，這又不是多昂貴的東西，到處都有流動小販賣“多弗粉”。”
看出了約翰醫生的不以為意，艾薇說道“那是因為人們根本沒有意識到鴉片的恐怖之處！最開始人也許只要吸食點點就會滿足，但漸漸的身體感覺就會麻木，只能不斷的加大劑量來追尋快感，到最後每天根本離不開鴉片，否則就會痛不欲生，而且一般鴉片上瘾的人根本活不過四十歲！”
見到艾薇如此認真，約翰醫生猶豫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以後會驗證這個問題。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艾薇自然不可能再買那些止咳藥水，約翰醫生失望地将藥水收回了櫃子裏。
昨天在教堂裏他認識了這位新搬來小鎮上的女士，得知她有些咳嗽以後，他不但拿出了前不久從倫敦購買的藥物，還熬夜自己配置了一些苦味比較淡的藥水，現在都用不上了。
“其實我今天晚上有一件事。”
“您盡管說。”約翰醫生殷切的說道。
“我的妹妹安妮，我想問一下您治療自閉症一般有什麽樣的方法？”鑒于之前的看病經歷，艾薇決定還是先問一下醫生打算怎麽治，再決定要不要請醫生。
“自閉症是什麽？”約翰醫生疑惑道，他學醫多年，但從未聽說過這個單詞。
“嗯……就是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裏，不願意和他人溝通。”
“聽上去像是精神病，我推薦再進行幾次水療法，之後再根據情況每十天實行一次旋轉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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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療法和旋轉療法是什麽？”
“将病人□□放在水浴缸裏，輪番澆灌熱水和冷水……”
艾薇不想再聽下去了，她打斷醫生的話“醫生！我覺得比起這個，給與她溫暖和愛，多多陪伴她引導她和外界接觸更有用一些。”
被三番五次的質疑醫術，約翰醫生也有點不開心了，他硬邦邦地說道“我之前也給安妮小姐看過病，安妮小姐此前活潑開朗，自從撞破腦袋以後卻變得連話也不會說，這是非常明顯的精神病表現，更需要行之有效的療法，而不是簡單的陪伴，克裏夫人，您畢竟不是醫生，僅憑道聽途說的謠言和自己的觀察就妄下判斷，也未免太過偏頗。”
克裏這是艾薇之前虛構出來的那個書記員的姓氏，她名義上的亡夫。稱呼從“艾薇小姐”變成“克裏夫人”，醫生的不愉快顯而易見。
一陣尴尬的沉默後，艾薇率先開口，語調溫和的說道“您說的沒錯，我确實太過輕浮草率”比如說居然對這個時代的醫術抱有期望，“我應該向您說一句對不起，事關親人，我太過憂心，如果冒犯了您我非常抱歉，您醫術出衆，我絕無質疑的意思。”
她這樣說，醫生反倒率先不好意思起來，他用手撓了撓頭，笑着說“沒關系，您也是為了自己的妹妹嘛。”
之後再随意聊了幾句，艾薇便告辭離開。
回家的一路上貝蒂忍不住誇贊了那位醫生。
“這位醫生性格溫和呢！上帝啊，他撓頭的樣子真是青澀，舉手投足間真是叫人喜歡，而且他長得也很英俊。而且他醫術似乎也很高明，他和小姐你聊的那些我都沒聽懂。”
“是啊是啊，一個年輕英俊性格溫和的青年，正需要一個活潑開朗的少女來互補呢！”艾薇對醫術高明那段不可否置，但看見貝蒂這麽說忍不住打趣道。
“您好端端的說我幹什麽？連我這個旁觀者都看得出來，他一顆心都黏在您身上呢。”貝蒂忍不住紅着臉嘟囔道。
“我暫時還不會這些事情。到是你，貝蒂，你今年也二十四歲了，應該做打算了！”
貝蒂聽到艾薇這麽說，先是一陣臉紅，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忍不住黯淡下去，“唉！剛才那個醫生可是一位紳士，将來娶妻也只會是紳士的女兒。我還是現實一點吧。”貝蒂說着臉色認真起來“我只是個女仆，要是有個廚子或者是貼身男仆向我求婚，我立馬就答應他。”
一路閑聊着回家，沒想到卡爾夫人居然在艾薇卧室房裏等着，一見到艾薇就殷切的迎了上來。
“艾薇寶貝，太陽這麽烈，去哪裏逛了？熱不熱？”
“我不熱，我去了趟裁縫鋪，定了兩身棉紗裙子，媽媽你怎麽在這兒。”艾薇扶卡爾夫人在椅子上坐下。
卡爾夫人揮手叫貝蒂下樓去端水，才對艾薇說道“做棉紗裙子？艾薇你的衣服不夠穿？明明回來時帶了一大箱的。”
“之前的衣服都太靓麗，不适合在這裏穿，而且我現在是個寡婦，穿的太鮮亮不好。”
今天穿的這身藍色長裙已經算一堆衣服裏很樸素的了，但依舊有繁複精美的同色花紋和蕾絲，配上裝飾繁雜的帽子，在一堆穿着簡樸的小鎮女人中間鶴立雞群。
“你應該早點兒和媽媽說，媽媽那還有些舊衣服，改一改你就能穿。”卡爾夫人微沉臉說“你的兩個弟弟還在上學呢，還有安妮的嫁妝，咱們日常用途應該盡量減儉。”
“媽媽，我會用我的錢的。”艾薇也知道卡爾家裏不富裕，本來就打算用第一天來時翻找到的錢。
“錢……”卡爾夫人嘆了口氣“寶貝，你說上帝為什麽要讓咱們家受這麽多苦難呀”沒等艾薇說話，她又繼續說道“你的兩個弟弟每年學神學，光學費每年就要一百多鎊，他還要跟同學們交往，那些同學将來可都是紳士，絕不能在他們面前丢了面子。安妮摔破了腦袋，那些天我給她請了多少位醫生，後來又雇傭了巴頓太太照顧她……”
“嗯，我以後會節省用錢的，不會胡亂花費，您放心吧！”艾薇連忙表态道。
可卡爾夫人還在喋喋不休“我已經盡力在日常用途裏節省了，但總有些花費必不可少呀，萊特郡那邊圈地鬧得轟轟烈烈，這幾年物價一直在上漲，倫敦說有了新式的紡織機，織布快了好幾倍，但我去鎮上的衣帽店時，價格卻一直在升……”
卡爾夫人的唠叨裏似乎話裏有話啊。
艾薇試探性的表示自己可以給卡爾夫人錢，卡爾夫人半點也沒推辭的接受了，片刻之後心滿意足的拿了錢離開，再沒有不停唠叨。
艾薇晚上又做夢了，對此她已經很習慣了，這回的記憶是十五歲的時候。
寒冷的冬日裏，薄霧在窗邊打下霜花，天色才蒙蒙亮，需要仔細睜大眼睛才能看清景象。
艾薇卷縮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房間裏很冷，但也是一天裏難得的休息時間。
隔壁床鋪上的女仆把她叫醒，該幹活了。拿涼水匆匆忙忙的洗了臉，水很冷，但一個女仆是不可能用燒開的熱水洗漱的，這會浪費不必要的木材，況且涼水洗臉也有好處，它讓自己迅速從夢裏清醒過來。
幾個女仆擁擠在房間裏輪流洗漱，輪到艾薇伸手倒水時，她忍不住看了好幾眼自己的手。
那手開始變得粗糙，指尖帶着繭子，手心裏還有大一塊地方紅腫帶血絲，那是昨天一整天洗衣服造成的。
艾薇覺得自己很委屈，想哭，但是她不能。
父親是個牧師，他在世時家裏也曾請過傭人，從來不需要艾薇親手幹活，但是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她只是一個侯爵鄉下莊園裏的普通女仆。
女管家匆匆走來，分配她們這些人今天的工作，她的神色比平常嚴肅，因為今天侯爵一家要來莊園裏打獵，沒了警告了好幾遍女仆們注意事項，說誰要是犯錯就把那個人趕出去。
侯爵是個六十出頭的老頭子，和所有貴族一樣，帶着銀白色的假發，手裏拄着手杖，偶爾看着她們這些仆人時，神情裏帶着理所當然的高傲冷漠。
晚上侯爵一家打獵回來了，他們在客廳裏吃飯，艾薇站在角落裏等着主人的吩咐，看着男仆們井然有序的将菜肴端上餐桌，然後站在他們身後。
侯爵的眼睛百無聊賴的在餐廳裏看着，然後他看見了角落裏的艾薇，眼睛一亮，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艾薇·卡爾”艾薇屈膝行禮，回答道。
“你今年多大了？是管家新招的仆人嗎？我半年前來這沒見過你。”
“十五歲，大人。管家前不久雇傭了我。”
“哦~才十五歲。真是個漂亮的姑娘。”侯爵說。
艾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因為之前侯爵的問話，整個餐廳的仆人和侯爵的兒子們都在看她，如果可以，她想趕緊躲到廚房去。
老侯爵的問話還沒有停止，他上下打量艾薇，在面部仔細看了一會，又說到“你眼睛很漂亮……”
“父親！”侯爵的長子打斷了他的話，他看了一眼他尴尬的妻子，說道“我們還是吃飯吧！”
侯爵也似乎感覺到這不是對的場合，看了看餐桌兩側坐着的家人，抖了抖肩膀“好吧，以後再說吧！”
以後再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