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溫柔?葉迦樓聽到了俞霁月的話,無聲地笑了笑。她的脾氣算不上暴躁,但是跟溫柔也明顯搭不上邊,冷靜而自持,或者說是一種客氣的疏離。如果一定要說溫柔,那麽也全都交給了唐郁一個人。她以為按照自己對唐郁的傾心和癡迷程度,就算在分手後也會反悔,像一只可憐的哈巴狗搖尾乞憐,可事實上并非如此,愛意早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對自己看走眼的惱,和對腳踩兩只船的唐郁的不恥。其實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對那回不去的時間中,對那青蔥歲月裏的唐郁以及自己的迷戀吧?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那也僅僅是以前,在她不能近距離接觸唐郁的那段時間裏,她早已經被時光徹底地打磨成了另一番模樣。人都是會變的,不管是唐郁還是她自己。所有的嘆息聲都被淹沒在唇齒間,她偏過頭看一個人刷微博刷得起勁的俞霁月,切到了微信界面。
唐郁:你約個時間吧,你什麽時候回來?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
葉迦樓:明天下午六點,榆樹下見,過時不候。
榆樹下是一間江南小菜館,比不上那些出名的百年老店,可是葉迦樓是極愛去的。她跟唐郁交往的那段時間,如果有外出吃飯,那必定是選在榆樹下。
唐郁的回複只是一個簡短的“好”字,又恢複了她往日裏的冷淡。葉迦樓無法想象,她在俞霁月的跟前是怎麽樣的殷勤,又是如何去忍受俞霁月那忽冷忽熱的态度。其實每個人都有千面,你所見的只能夠是她想讓你見的吧?唇角的嗤笑和不屑是無聲的,她在這個平靜的夜中做了一個夢。
她和唐郁是從幼兒園到高中都同校的緣分,年長自己一歲的唐郁總以“鄰家小姐姐”自居,猶記得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在櫻花樹下一回眸,那純粹而天真的笑容,仿佛融入了飛花中,落在了衣上、心上,留下了淡淡的香痕。她跟唐郁始終是保持着聯系的,只不過那感覺一點點在變質,只剩下了她一廂情願的殷勤和熾熱。她将記憶中的那張面龐與唐郁此時的模樣重疊在了一起,她在回到老家的那個新年夜站在煙火中表白,她看着唐郁輕輕地一颔首就以為擁抱了整個世界。藝人的世界裏有諸多的限制,就算唐郁不願意讓這段關系展現在人前她也不在乎,幾個月的時間,當真不讓媒體尋找到任何可以追蹤的蛛絲馬跡。
一場好夢早就該醒了,就連回憶也不需要在腦海中占據某一個角落。
在哪裏沉溺,就在哪裏做下最終的了結。
唐郁曾經是一個守時的人,那也不過是曾經。當對一件事情表現出輕慢的态度,人吶,會有各種各樣的借口來拖延。
葉迦樓已經坐着幹等了半個小時,在服務員又一次來詢問的時候,她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說了句:“上菜。”冷冷清清的包廂中只剩下她一個人,一旁的窗戶外是車水馬龍的喧嚣和熱鬧,像是被一道牆徹底地切割成了兩個世界。
唐郁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她的頭發燙成了大-波浪,如同游動的海藻,原本清純的眉眼霎時間多了幾分成熟女人的妩媚。摘下了幾乎擋住整張臉的墨鏡,她将一縷垂在眼前的發絲撩到了耳後,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抱歉,我來晚了,路上出了點小狀況。阿樓,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你,你比我想象的憔悴。”
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呢?葉迦樓淡淡地掃了眼坐在了對面的唐郁,直接切入了話題:“你之前想約我出來,是打算說什麽呢?”
“好久不見,難道老朋友間就不該聚一聚麽?”唐郁漫不經心的話語中夾雜着一絲絲的傲慢和幽怨,“你最近都不怎麽搭理我,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我——”
“以前的我随叫随到,任你使喚。”葉迦樓打斷了唐郁的話,看着面前熟悉的面龐,又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輕紗看不真切。她扯了扯嘴角,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那是女朋友的義務,不是我葉迦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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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郁抿了抿唇,嘆息一聲道:“我以為分手後我們可以繼續做朋友。”
難道她唐郁是忘記了因為什麽原因分手的嗎?還想指望着這段關系中好聚好散?如同多年不見的老友般敘舊?她答應這個邀約是為了“斷”,而不是另外意義上的一種“續”,如果唐郁不想主動開口,那就讓她來捅破那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我不知道你找我想說什麽,我只能夠猜測各種可能性,然後告訴你答案。我們之間做不了朋友了,如果你不喜歡我當初又何必點頭同意?在同意之後,你又去追求其他的人,這對誰都不公平。至于你擔憂的事情,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不會發生,你看我們交往的時間裏,有誰知道我的存在呢?網上的人眼中只有你跟俞霁月吧?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不會阻攔你追求其他的人。”
“阿樓,抱歉,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唐郁皺了皺眉,将雙手環在胸前,她避開了葉迦樓銳利的目光,不悅中又有些許的無措。在她的記憶中,葉迦樓一直是溫和的、有求必應的,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尖銳的葉迦樓。
“難道你要告訴我一切只是緋聞,你跟俞霁月的親昵只不過是逢場作戲?我不會相信你的話,你也不用跟我道歉,因為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傷害已經造成了,你完全理解不了這事情對我有什麽影響,又帶來了什麽樣的後果。”葉迦樓深呼吸了一口氣,有很多的事情沒必要再跟唐郁提起。“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就當不認識你這個人。”
手機上屏幕一亮。
葉迦樓站起身瞥了眼信息。
俞霁月:你今天怎麽還沒有回來?你到哪兒去了?我餓了。
這家夥是只知道吃嗎?葉迦樓倒抽了一口涼氣,也顧不上聽了她的話後,唐郁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手指快速地敲動,回複了俞霁月一句:心情不好,你自己叫外賣。
唐郁、俞霁月,這兩個名字糾纏在一起使得她頭疼萬分。
葉迦樓要走,唐郁她也不會挽留,好像從小到大就只有別人追求唐郁的份。走出了小餐館,看着外頭逐漸暗下的天色,回想着最近發生的事情,只覺得好氣又好笑。在榆樹下不遠處有一家電影院,她買了一桶爆米花和最近一場的電影票,和那些手牽着手的小情侶們一起排隊。放映廳裏只有屏幕上的亮光破開那一片沉寂和幽暗,在熒幕上俞霁月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撞入了自己視線中時,她又驟然間起身,險些撞到身邊親昵的小情侶。說了聲“抱歉”,葉迦樓便匆匆地離開了放映廳,快步地拐出了安全通道。
只不過——
她頓住了腳步,看向角落中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似乎起了争執的兩個人。
穿着一身漿洗到發白的藍色工服的女人,長發紮成了利索的馬尾,将另一個女人壓在了牆上,結束了一個綿長的吻後,她頗為輕佻地一挑眉,雙手插在口袋中,抽身便走。
葉迦樓在女人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烈的機油味,甚至還聽到了一道哨聲。
靠在牆上的女人穿着一件及膝的藏青色風衣,此時正帶着幾分慵懶的靠在牆上,修長的雙腿一前一後的交錯着。在她捋開了遮擋着眼眸的發絲時,葉迦樓看到了她眸中閃爍着的淚意,也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是秦歡?
那另一個吊兒郎當的女人是誰?在匆忙的一瞥中,隐隐有種熟悉之感,可是從腦海中始終翻找不出相關的映象。
緩過神來的秦歡當然也看到了在一旁站了半晌的葉迦樓,她眨了眨眼睛,原先的那種憂郁和哀傷已經消散不見了,只剩下一身冷酷。她渾身上下散發的冷氣恍惚中讓葉迦樓生出一種如置冰窟的感覺,靜靜地看着她走到了自己的身側,聽她冷冷地說道:“今天發生的事情請你不要說出去。”
葉迦樓恍惚了半晌,微微一笑。她凝視着秦歡的面容,伸手指了指她那沁出了血珠的紅唇,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以為你應該走側門,隔壁4號廳的電影即将散場了。”沒有任何修飾的秦歡,完全不像出門就全副武裝的俞霁月或者唐郁,她是認定了自己不會發現,還是無所謂一切?看着她前行幾步又轉過身朝着反方向走,葉迦樓勾了勾唇。
她聽見秦歡在路過自己身側的時候,說了一句“謝謝”。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了視野裏,葉迦樓都沒有動彈。
這個娛樂圈中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很多,她親身經歷了與當紅女星之間的糾葛,又撞破了秦歡與女人的秘事,要是去給娛樂雜志當個專欄主筆,能寫下的故事一定跌宕起伏、精彩至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