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

第44章

才剛喝了半杯酒夏遠航就說要回去梁心澄覺得很莫名其妙，出了酒吧夏遠航卻又不急着叫車了，抓着梁心澄的手塞進自己的羽絨服衣兜裏：“我們走走吧。”

下了雪的夜路上人很少，遠處的霓虹燈光寂寥地閃爍着，他們沉默地并肩往前走，衣兜裏緊扣在一起的手一直沒有分開過。

“去年你是在這裏拍的照嗎？”

停下腳步後夏遠航突然出聲，梁心澄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诶我都忘了，就是這裏啦，我當時就是随手一拍。”

夏遠航神情專注地看着梁心澄，擡手撫了一下他被寒風吹得有些紅了的眼角，用力把人抱進了懷裏。

梁心澄吓了一跳，在大街上手牽手已經夠出格了，他沒想到夏遠航會突然抱住他。

“沒事的，大過年的狗仔也要休息。”

夏遠航輕聲呢喃，梁心澄瞬間樂了，擡手環住了他的腰，臉貼着他的蹭了蹭：“你到底怎麽了？是天琪跟你說了什麽？”

“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梁心澄“啊”了一聲，無奈道：“肯定是賀天琪那個大嘴巴把我賣了，早知道不帶你來了。”

“心澄……”

“好嘛，我說就是了，”梁心澄吸了吸鼻子，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終于要說出口，心情反而異常地平靜了下來：“就，上高中……确切的說是初三畢業的時候。”

夏遠航放開了他，目光裏滿是心疼和不理解：“為什麽？”

梁心澄低下頭，沉默了片刻他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你幫了我一次，我就一直忘不掉了。”

他的父母去世得早，他從小吃百家飯長大，身體一直不太好，發育得也遲，念高中之前一直又瘦弱又矮小，加上是孤兒總被同學排擠性格也自卑，沒少被人欺負。那一次是中考前兩天，他被幾個高中部的小混混堵在了學校後面的暗巷裏，因為拿不出錢遭到了那幫人的拳打腳踢，幸好那個高中部的學長從天而降幫他打跑了那些人，還脫下了校服外套給衣服已經被扯爛了的他穿，把他送回了他當時住的一個親戚家裏。

如果不是學長的出手相助，梁心澄知道自己再被打下去一定得進醫院或許還會錯過中考，他心心念念了一整個暑假，終于在高一的開學典禮上再次見到了代表老生致辭的學長，原來他叫夏遠航，梁心澄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這一記就記了整整十年。

聽着梁心澄慢慢說出來的往事，夏遠航滿心都是酸澀和心疼，久遠的模糊記憶逐漸在腦子裏浮現出來，當時那個瘦瘦小小滿臉污黑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可憐小孩原來就是梁心澄嗎？他還隐約記得自己騎着自行車載他回去時他在身後小心翼翼地拽着自己襯衣的緊張模樣，那真的就是梁心澄嗎？

“後來你為什麽沒有來找過我？”

“我有啊，”梁心澄的聲音有些悶，“我一直想把校服還給你，那天你在操場打籃球，很多人在看，我那個時候太膽小自卑了，醞釀了很久才在你打完球被人圍着喝水的時候喊了你一聲，但是你看了我一眼就去跟其他人說話了，你不記得我了……”

夏遠航難過地閉了閉眼睛，那又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他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學生時代的他中二又熱血所以會看不慣學弟被人欺負而出手相助，對他來說那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或許跟朋友炫耀一陣就完全抛到了腦後，過了一個暑假他确實早就忘了這回事，何況當時天已經黑了梁心澄的臉上又滿是髒污他是真的不記得他的長相，梁心澄再找他的時候他認不出來完全不奇怪。那個時候的他被人衆星捧月一直是衆多學弟學妹追逐的對象，高傲慣了的他不回應小學弟的搭讪也很正常，即使那可能是當時的梁心澄唯一一次鼓起的勇氣。

原來他真的有機會在那個時候就認識梁心澄的，只可惜在那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就已經錯過了。

梁心澄摸出口袋裏的水果軟糖剝了一顆塞進夏遠航的嘴裏：“其實我以前沒這麽喜歡吃糖的，那次你給我的校服口袋裏有一條這種糖，後來校服我沒有還給你，糖也被我吃了。”

“小傻子，”夏遠航再次把他抱進懷裏，“你怎麽就這麽傻呢……”

“我不傻，就是喜歡你而已，”梁心澄小聲嘟囔，“不過現在我發現你根本不喜歡吃糖，那糖肯定不是你的，是哪個女生送你的吧。”

“我不記得了，确實不是我的，可能是誰趁着我不注意硬塞給我的。”

“算了，我才不跟你計較這些，我們回家去吧。”

夏遠航攔了出租，坐上車後他攬着梁心澄的腰讓他靠到自己肩上，低頭用嘴唇蹭了蹭他額前柔軟的發絲：“所以你會選擇這一行，也是因為我嗎？”

并不是夏遠航自戀，只是梁心澄實在太執着了，他根本無法想象這十年梁心澄是怎麽撐下來的，還有當初自己對他的那些偏見和冷漠他又是怎麽想的，聽到自己和別人在微信語音裏說的那些傷人的話他會不會很難過很失望？

“嗯，其實當時也沒有太多的想法就是想離你近一點而已，所以從大一開始就去跑片場尋找機會。”

“為什麽不考電影學院？”

“哪裏考的上啊，沒有參加過培訓去考藝考根本沒可能吧，我又不是謝老師那種天生的天才演員。”

“後來還被人欺負過嗎？”

梁心澄搖了搖頭：“上高二以後我就開始長個了，打架也打得贏，而且當時的班主任人很好很關心我，沒有同學再欺負我。”

“你說你以前很膽小自卑？”

“念書的時候膽子是挺小的，後來上了大學去片場跑龍套後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多了就練出來了，臉皮也變厚了，沒辦法的事。”

夏遠航回想自己當初為什麽會對梁心澄有那麽大的偏見，除了聽信了那些謠言誤會了他和公司老板的關系，還因為看到他被副導演揩油依舊笑臉引人而覺得他虛僞放蕩，而其實那只是梁心澄為了生存逼不得已的低頭和忍讓，他的底線和堅持一直都在，他經歷過那麽多不好的事情卻從來沒有被所謂的大染缸染上瑕疵，他長大了堅強了，但本質依舊是當年那個坐在自行車後座小心翼翼拽着自己的乖小孩，執着、堅定，屬于他的最可貴的東西，從來都沒有變過。

“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

“我不想給你太大的壓力嘛，我們在一起是你情我願，我不想搞得跟你欠了我什麽一樣，那十年是我自己的選擇，你其實不用放在心上的。”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