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天下英雄
文/咖啡杯裏的茶
01
暴雨仿佛憤怒的老天擲下的鐵珠子一粒粒狂暴地砸落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濺起了無數水花。尖銳的風一路席卷樹梢頹靡地飄在地上。青石板小路一直延伸到地下，昏暗的火把嵌在石壁上印出了一片片厮殺的黑影。
噗嗤—噗嗤—刀光劍影中不斷有溫熱的血液順着冰涼的刀鋒噴射而出。不知哪個倒黴蛋觸動了機關，裂開的石壁忽然射出蝗蟲般密集的箭羽。慘叫聲響徹了整個牢獄。十幾人被射成了馬蜂窩癱倒在地上。
透徹心扉的涼從腳踝延伸到心窩，牢獄裏長年累月積壓的雨水讓關押的犯人苦不堪言。很多人的腳被活活泡爛，一到夏日，腐蝕的傷口就會惡心地蠕動着蛆蟲。這是叫人聞風喪膽的水牢。據說關押的都是些朝廷要犯以及十惡不赦的江湖兇徒。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出來的機會。
四喜使出吃奶的勁兒貼在角落的陰影裏不敢出聲。原本以為這些獄卒都是些三腳貓的功夫，但是看到來劫獄的人紛紛倒下才知道來錯了地方——他們簡直就是惡魔！
寒光閃過，一個書生打扮的持劍人削掉了獄卒的半邊胳膊。可是那獄卒嘴都沒咧一下，冷冷一笑，迎上他的劍鋒讓利劍刺入自己的殘肢中。書生眉心一皺心知大事不妙卻已經遲了，那獄卒一抓扼住他的脖子右腳一踏已經把他逼到死角。他一拳轟到他腦門，血混着腦漿崩了出來，同時利爪也刺進了他的喉嚨。可是那獄卒只是抹了一下臉上的血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攻擊其他人。
“他們的弱點在後腦勺！一定要砍掉這群怪物的腦袋——”一個雄厚的聲音回響在壓抑的空氣中。衆人紛紛結束了厮殺，開始極有效率地劈斬獄卒的頭顱。
透過火把的光芒，縮在暗處的四喜忽然發現那群青衣獄卒的腦後仿佛有一根若有似無的絲線牽扯着他們的行動。而所有的絲線都從牢獄盡頭幽深的黑洞裏蔓延出來，仿佛有一個可怕的蜘蛛精躲在裏面獰笑着操縱着這些傀儡。
火光随着掌風晃動，那些絲線仿佛又消失了。她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從懷裏掏出幾枚梅花镖估摸着方向甩出去——很輕微的幾聲響啪！啪！啪！三名獄卒像失去了主心骨的軟面團無力地倒了下去，剩下幾個對手張大嘴愕然地站在原地。
摸準了方向，她摸出大把飛镖刷刷刷狂射，頓時又倒了大片。這無穎給了筋疲力盡的衆人一個喘息的機會。看着大家都朝這邊看了過來，她理了理皺巴巴的衣角得意地笑了兩聲才從石壁上躍下來。唔，攀着石壁太久胳膊都酸了。四喜甩甩胳膊盯着某個高大的身影狂看——傳說中的神三少啊。果然是玉樹臨風風度翻翻貌賽潘安啊——即使戴着傻不拉叽的銀面具也那麽有型。面具完美地貼合在他的臉頰上方，只露出了半個高挺的鼻梁和緊閉的薄唇……一個字——帥！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有人看着單薄的四喜誇贊道。她傻呵呵地想仰頭大笑。英雄啊！終于有人誇我是英雄啦！雖然在那裏躲了老半天實在不厚道，可是好歹自己也是立了大功的人啊。不枉費我今天花了大把功夫易容——束胸，把臉塗黑，把秀頭亂七八糟地绾了個男人的發髻，還穿了這套黑漆漆的夜行衣，忍着呼吸不順暢的痛苦罩了塊黑布把臉遮了一大半……值了！
心中的得意還沒有抒發完，已有大灘鮮血從人群中濺了出來。那些獄卒的身體突然爆炸，四喜心情郁悶地抱了個血糊糊的腦袋，索性一腳把它踹進了甬道深處。要不是三少摟着她躍上石壁，那快如箭簇的細絲已經穿透了她的腦顱。
其實幻想這樣的場景已經很久了，躺在自己偶像寬厚溫暖的胸膛裏……啊，什麽腥風血雨都不怕了。如果來撒點桃花梨花櫻花瓣什麽的那就更完美了——
“喂，你沒事吧？”有人在輕輕拍自己的臉頰，她騰地張開雙眼正迎上他有些關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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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當心些”說完這句話，他毫不客氣地丢開她又殺了進去。四喜重重地點了點頭，熱淚在眼眶中骨碌碌直打轉。帥！
那些若隐若現的絲線仿佛有生命般直往人腦袋裏鑽，半刻工夫人就被那絲線控制住與自己人殺了起來。一時間，衆人又亂做一團互相厮殺。
她再也掏不出多餘的飛镖，索性擰下火把一路踩着石樁往甬道深處躍去。所到之處，那些絲線仿佛怕火似的不敢靠近她。小樣兒，原來你們怕熱！她舉着火把燒得那些絲線吱吱作響，玩笑是不盡興幹脆左右開工把四個火把砰砰全踢到黑暗的甬道裏。
一聲尖銳的慘呢傳了出來，所有的絲線怕痛似的紛紛縮了回去。
不過才殺了兩關，劫獄的人卻死傷大半。剩餘的無不捂着傷口氣喘籲籲地盯着恐懼的黑暗。前方不知道還有多遠，不知道還有什麽敵人在等着他們的自投羅網。可是這群漢子并沒有退縮，只是捏緊了手中的武器颦着眉望着平靜的神三少。
三少的目光快速從四喜身上閃過。七日前，江湖豪傑都收到了久違的江湖令——營救将要初八行刑的禦史大夫萬重年。半年前萬家的冤案震驚了整個京城，誰也不相信一向忠心耿耿的萬大人會是碧城叛亂謀反的主謀。可是鐵證如山，連碧城城主與萬重年的密信都翻出來了。在萬家還找到了一件尚未完工的龍袍和預備改朝換代的玉玺和聖旨……萬家被連誅九族，皇帝似乎不想讓萬重年死得那麽輕松，于是把這個老骨頭關進了皇城地底的水牢中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眼人都知道萬大人是被冤枉的，可是有什麽辦法。如今皇帝昏庸朝廷混亂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宦官專權朝中大臣人人自危。
有人說，龍河枯竭，朔朝——要亡了！如果亡了的滄朝一樣……
他心中隐隐覺得不妙，可是又說不清楚哪裏不對勁。衆人為了營救萬大人自發組織了這場劫獄。雖然接了江湖令會有一筆賞銀，但大家心裏都清楚，為了賞銀的畢竟是少數，大家更擔憂的是那位憂國憂民的萬大人。
江湖令是民間流傳了很多年的一道紅符，倘若願意接任務便在符的右上方咬破手指點一滴血沁進去，那紅符便會燃燒露出隐藏好的字跡。當然，雖不知江湖的的勢力到底屬于誰，可是被江湖令聚集的英雄卻占了十之八九，它早已成為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接到它的人自然會被歸于武林高手一族。
至于四喜嘛——
幹嗎？我收不到就不能智取嗎？
說好聽點是智取，說難聽點就是從乾越手中偷的。江湖令人手一帖，她來了乾越那家夥自己沒份咯。
“洞裏那家夥怕光，絲線就是從裏面出來的。我估計是個很難對付的蜘蛛精。”她假裝鎮靜地捂着下巴摸着原本就不存在也不會存在的胡須。話音剛落，大家紛紛扳下火把握在手裏。由于剛才被四喜浪費了好幾個，所以現在她沒份了。
三少阻止了大家貿然的突擊，從獄卒的桌上擰起兩壇酒——瞬間連串的動作，四喜忽然知道他想做什麽。剎那的心有靈犀讓她在這紛擾血腥的水牢裏尋到了一片安寧。
他運足氣，雙手向前一揮，壇中的酒像兩條平行的小瀑布刷地湧向了黑暗。四喜搶過火把順着酒水的方向揮去——轟！火光頓時照亮了甬道深處。
不知燒着了什麽東西發出噼裏啪啦清脆的響聲，一個火球慘烈地叫嚣着滾了出來，三少的劍已經紮入了她的胸口。那張猙獰的面孔不斷冒着惡心的水泡，嘴裏還有未吐完的絲線被燒成了一團亂麻，頭發眉毛早已燒光，她的手腳仿佛蜘蛛似的攀爬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沒有瞳孔的眼睛瞪得銅鑼大，不甘心地瞪着衆人……火焰逐漸熄滅，只剩下一團黑乎乎的肉散發着燒焦的氣味彌漫在衆人的鼻尖處。
一路小心翼翼地進入甬道，再也沒有碰上什麽厲害人物。越來越寬闊的空間似乎讓大家覺得走對了路。腳下的積水很快蓋住了腳背，越讓裏走水越深。不時有碩大的老鼠龇着尖牙吱吱地叫着想要啃噬新鮮的血肉——這裏的老鼠似乎都不怕人。
殺了幾個零零散散的獄卒後，呈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排排牢房。
碗口粗的石柱排列成的牢門有着堅不可摧的氣勢。裏面的犯人衣衫褴褛狼狽不堪。沉重的鐵鏈鎖住了手腳，移動一步也萬分艱難，稍一邁步就會嘩嘩牽動地上積壓的污垢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