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以為只是古穿今

第41章

038

這時候的蕭起, 體重比剛出院的時候還要輕兩斤, 軍服還是軍訓剛進組那時候量的尺寸做的。那時候也确實穿着正好, 可随着拍攝, 這幾套衣服都不但是越來越破, 也越來越寬松, 現在這衣服穿在他身上明顯的晃蕩了，是符合人物的實際情況，但看着也是真心疼。

喬二牛給李忠華喂了一碗只飄着兩片葉子的野菜湯，李忠華雙頰幹癟，嘴唇卻因為嚴重的幹裂看起來大了一圈，他喝湯的時候嘴唇發顫，必須喬二牛給他倒進嘴裏，他自己連吸湯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喝完了湯, 李忠華的眼睛稍微睜大了一點點, 但很快眼皮就再次耷拉了下來，他就躺在喬二牛的懷裏, 努力卻又無力的呼吸着，他張開嘴, 想說話，喉嚨裏發出的卻只是破碎的氣音。氣音一聲又一聲, 李忠華眼睛裏也發出細弱的光芒, 他在努力的活, 努力的活！

——不是傷口感染而是饑餓, 前半截蕭起不知道要怎麽表示, 但後半截，他比誰都知道……

蕭起以為自己可以的，該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不就是演戲嗎？可是當他躺在那，跟着回憶開始表演，回憶也就真的回來了。

他好像是被已死的自己附了身……有個冰冷的冤魂進入了他的身體，拉扯着他的魂魄，朝冰冷的濕泥裏頭拖拽。

他一開始還有跳起來逃跑的沖動，可漸漸的，他的呼吸真的變得困難乏力起來，他的身體越來越無力。在四肢百骸裏蔓延的不僅是饑餓，還有自己消化自己的絕望與瘋狂，他的眼前開始模糊，就好像眼球裏的水分和營養也被身體吸收了。死亡如潮水一般湧上來，迅速的将他沒了頂……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如夢似幻的“現代”，到底是真實的，又或者是他瀕死時的美好幻覺？

一滴淚水突然落在了蕭起的眼睛上，突然的冰冷點醒了他的神志，濕潤的觸感讓他的眼睛重新清明了起來……

饑餓而死的夢幻瞬間被打碎了，身體上的痛苦如流水一般退去。此時此時，活着的鮮明感浮現了出來——雖然衣服破爛，但貼在衣服內裏的暖寶寶們正在頑強的散發着熱量，開拍的時候牧震特意調整了自己的位置，給他擋住了風，他一點都不冷。開拍前他喝了半杯熱奶，吃了一塊紅豆餅，一塊蛋黃酥，還吃了半個雞蛋，他一直堅持着吃藥，雖然工作勞累但也盡量保證休息，他的胃恢複得很好，他吃的東西都比之前多了呢，他也一點都不餓。

他在現代很好，有了同事，有了朋友，有了一個雖然有點怪怪的但一直在幫助他的追求者，還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事業，他看過了祖國的大好河山，聽說過了許多真實發生的英雄故事，他每天過得疲憊但又充實，他很快樂，很幸福……

驀的！牧震彎下腰抱緊了蕭起，他發出了一聲壓抑的撕裂的哀嚎！

“過！”胡導一聲喊，全體工作人員都在鼓掌，許多人的眼淚早就止不住了。為了蕭起和牧者這個鏡頭的出色表演，也為了歡送蕭起。

蕭起睜開眼，這候牧震還低垂着頭，兩人的視線第一時間撞在了一起。蕭起從牧震含着淚的黝黑雙眼裏，看到了讓蕭起心中震顫的悲痛。

蕭起心中忍不住産生了一點猜想，他問：“你也親身經歷過？”

蕭起的餓死是他的親身經歷，牧震經歷過的不是餓死，而是……蕭起的死亡。

牧震眨眨眼，又有幾滴淚水落在了蕭起的臉頰上，他雖笑着打趣，眼睛卻黏在蕭起臉上不舍得挪開一毫：“想什麽呢。”

蕭起：“……”你這麽說的時候，知不知道你眼睛裏的悲痛都快跟着淚水一起滿溢出來了。

現在的牧震，比之前各種尬撩他的牧震，更讓蕭起心動。

“蕭哥！”小張和辛迪進來了，打斷了兩人感覺長長久久，但其實也不到兩秒的對視。

——畢竟是拍攝中啊，衆目睽睽之下，他們倆能幹啥啊。

蕭起被拉了起來，他跟着辛迪和小張一邊朝外走，一邊接受工作人員的祝賀。蕭起可他心髒現在卻在清楚的诠釋着啥叫小鹿亂撞，走了幾步，蕭起沒忍住，還是回了個頭，視線“果然”又跟牧震對上了。

牧震對他擺擺手，微笑了一下，可他的眼神……沒變。

蕭起也客氣的回以一個笑容，扭過頭來的時候，心髒從小鹿亂撞進化到了擂鼓陣陣。

留在劇組的最後十幾個小時裏，蕭起覺得自己一個人分成了兩個，一個他繼續不停的與劇組人員道謝加道別，另外一個他則在心裏不斷的回想着牧震的神情，并且想要跟牧震單獨相處，說幾句話。

不，雖然這是很大聲的怦然心動，可真的還不到喜歡，蕭起覺得那可能是……不服氣？

未來的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讓那麽堅強的一個男人露出那樣的眼神？未來的他也是夠不負責任的，既然喜歡了，而且很可能在一起了，那就好好珍惜對方啊。他承認他有點吃醋，所以其實還是喜歡了……那麽一點吧？但既然牧震現在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未來鐵定是BAD END了。

可能不只如此，畢竟牧震到底從哪來，他一直沒說。牧震這個人身上的秘密好像更多了，他又把秘密全都塞在自己的肚子裏，蕭起又沒有透視眼，怎麽可能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最終還是蕭起自己想通了：順其自然吧……

不想通也不行，都要坐車去機場了，而牧震在昨天與他在拍攝場地分手之後，就繼續去忙于拍攝了，他們再沒能遇上。雖然拍攝計劃是早就定了，可蕭起就是覺得，牧震是故意的躲避他。

——現在躲了，之前那麽撩我的時候你是為了啥？

但蕭起也有點後悔那天看電影的時候，突然情緒爆發，把事情搞得太僵了，這才讓牧震躲他。但沒有那天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心情已經那麽糟糕了。現在一回想，牧震只是當了他的出氣筒。

這麽一想，蕭起就又心虛加內疚了。

他臨走又給牧震發了條信息：不嫁何撩！

牧震看到信息的第一眼，就把一口水噴出去了：“咳咳！咳咳咳咳！”

“牧哥，沒事吧？”他助理吓了一大跳。

“沒事沒事，就是嗆着了而已。”牧震搖頭，臉上帶着笑容，“挺好的，一切都挺好的。”

蕭起這時候則已經在飛機上了，雖然不是第一次坐飛機，但他還是很興奮，特意跟辛迪換了個靠窗的座位，一路盯着窗戶外頭看。雖然大多數情況，只能看看絲絲縷縷的白雲，也絲毫沒有覺得不耐，但扶搖直上九萬裏這種事情，蕭起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會興奮！

Emmm……前提是別遇見空難。

“那個……蕭哥啊。”邊上的小張突然有點結結巴巴的說。

“嗯？”蕭起立刻轉頭，他一向是跟人說話會正視別人的乖孩子。

“周哥不喜歡看見藝人的粉絲出現騷亂的，所以雖然會有粉絲見面會，但日常的時候，他不但不會組織粉絲接機，甚至還會與藝人的粉絲組織協調，讓粉絲盡量不要來接機。”

有沒有粉絲接機，有多少粉絲接機，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已經成了衡量一個偶像派藝人紅還是不紅的标志之一。

藝人為了給自己營造大流量，超紅表象，特意買粉給自己接機站位都是稀松經常的事情。

前兩年還有兩個藝人為了炒作，故意在同一天下機，又故意煽動雙方粉絲打架。雖然這兩位早就徹底涼了，接機的事情也因此熄火了一段時間，但接機也早就複燃了。

大家也知道了上頭的底線，其它的怎麽折騰都可以，只要不出亂子，不傷人。

周謙的這種安排，可以說是反其道而行之了。要是普通的年輕偶像藝人，絕對會不高興。

“沒問題。”蕭起可蕭起這頭點的就特別幹脆了，點完了頭，他指着自己問，“我也有粉絲組織？”

“有啊！你不知道嗎？我總看你拿着手機傻樂啊。像什麽螺絲粉熱愛協會！蕭起全球影友會！蕭弟弟愛護協會！還有……”

“……我知道他們叫螺絲，可我不知道原來他們都有組織了。”而且，傻樂什麽的……好吧，他是傻樂。另外，為什麽我家粉絲的組織，十個裏有八個聽起來都不是很正經的亞子？不過，再不正經也是自家的。

蕭起想着想着，再次傻樂了~

淡定！淡定！要記住粉絲都是塑料的，尤其是對我這種小透明來說。

飛機上坐着的後半程，蕭起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了。

等到一下機，果然……沒人啊。

小張要是不提那麽一下子，蕭起也是無所謂的。可就因為小張提了，蕭起下了飛機，才不自覺的會有些在意，甚至期待有人來接機——我果然也是個大俗人啊，蕭起深吸一口氣，邁開了出站的步子。

“請問……是蕭弟弟……蕭起嗎？”一個長得超級可愛，看起來也不過十幾歲，梳着雙馬尾的妹紙突然跑了過來。蕭起下意識的點了頭，妹紙的眼睛頓時亮了，“蕭起！能給我簽個名嗎？！”

第一次被人攔住要簽名，蕭起既興奮又感動，他接過簽名本和馬克筆的動作完全是無意識的，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連合照都跟人家拍完了，而且拍合照的對象根本就不是雙馬尾妹紙了……

他的周圍圍攏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家都笑呵呵的。

“你原來這麽高大啊，明明視頻上超級卡哇伊的！”

“但是你真的好瘦啊。要多吃啊，蕭弟弟。”

“瘦還是受啊，你好壞啊~”

蕭起：“？”

“蕭弟弟要注意身體啊。”

“我們看了你拍的《百戰餘生》，別人都說你很多傷是真的，現在好了嗎？”

“拍戲也不要太拼命了，你還年輕，等年紀大了一身的病，就太痛苦了。”

“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後邊接一些輕松的戲吧。”

“我們都支持你！”

“蕭弟弟你快出代言吧，我已經準備好錢包支持你啦！”

大家都在說話，蕭起來不及一個一個的回應，只能特別努力的對大家笑。等到終于坐上保姆車，蕭起只覺得自己的整顆心仿佛被放在了蓬松柔軟的棉花糖裏，真是甜蜜蜜的飄~着的。

“出名的滋味好吧？”一只手突然拍在了他的肩膀，把愉快飄浮的蕭起給拍下來了：“周哥？！謝謝周哥來接我。”

周謙挑挑眉，這個小孩已經漸漸放開了的，但就是對他的時候，立刻恢複成了過去那種冷硬端方的狀态，他有那麽可怕嗎？還是跟這個小孩的相處時間太短了，才讓他一直這麽怕自己。

不過，周謙也确實變不成那種笑眯眯的溫和派，也無所謂跟藝人會不會太親密：“小蕭，你上一次正當紅時，年紀還太小，觀衆對小孩子沒那麽狂熱，當時的粉圈生态跟現在的也是完全不同的。現在你二十二歲，青春正好，但你得穩住。你自己也說過，這些今天喜歡你的人，明天就會轉身用最惡毒的言語咒罵你。你最好一直記得這句話，沒有誰是理所當然的喜歡你，為你付出的。粉絲是藝人的衣食父母，是上帝，不是他們捧着你，是你得捧着他們。”

“嗯……我知道。”那種甜蜜的滋味他不會忘，但……蕭起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是一個挺悲觀的人，他冷靜下來後，就會想到那些要了他簽名的人，可能有很多只是來湊熱鬧的路人，這些人要完了簽名就會覺得是浪費時間，在手機上拍了個照片，朋友圈更新一下，也就直接把簽名扔掉了，“周哥放心，我知道的，我是個演員，只要好好演戲，讓那些人喜歡我的角色就好了。”

“對，你如果自己能一直記住這句話，你就算不能身處山巅，但至少也不會跌落谷底。”周謙對自己這波毒雞湯的效果滿意了，“這個世界上并不缺少努力的人，也不缺少成功的人，可想要一直成功，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你現在回來了，明天你先跟我去醫院做個全面的體檢，看情況休息幾天，然後……你就要工作了。”

“好的。”

周謙一直注意着蕭起的表情，見他聽見了工作沒有雀躍，也沒有厭煩，心情複雜。藝人心态太平了，經紀人也很沒有成就感的。

“好，那咱們有事，明天再說，記得明天不要吃早點，空腹哦。”

蕭起查體的地方是個私人診所，一看就知道費用高昂的那種。但是不需要他戴口罩，也不需要他排隊，只要跟着負責的醫生一路查體一路走就好了。

蕭起沒問多少錢_(:з」∠)_反正他下半輩子努力給乘風掙錢就是了。

他查體的結果不錯，尤其是胃部恢複得非常好，半點營養不良都沒有了。但他的胃畢竟是少了四分之一，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樣，該忌諱的一樣要忌諱，少吃多餐這個習慣要繼續保持。另外大夫給開了一些藥膏，是對他手上的老繭的。

蕭起其實現在算是被歸類在演技派裏的，可他長得帥年紀又輕，一點偶像派的路子都不占，是不可能的，那他就得好好的養護自己。

另外，蕭起他真長高了！現在是185的身高。這一點其實蕭起也早有預料了，但還是超級的高興——現在春天，蕭起穿的上半身的衣服很合身，褲子的褲腰沒問題，就是腳踝露出來了。但現在穿露腳踝的褲子很正常，蕭起雖然記得當初選衣服的時候他特意選的都是正好長的，可衣服穿好後也沒說話。是他一直忘了說身高問題的，總不能昨天剛回來就要折騰辛迪和小張再去購物。

換言之，四厘米的身高，都長在腿上了。

看着身高的标尺，蕭起當時想的卻是牧震身高187……

“大夫，您說我身高能長到187以上嗎？”

“這說不準。”大夫很溫和的笑着，“要不給你照個相，看你的骨骺線閉合沒有？”

“謝謝，麻煩您了。”

一拍照，蕭起的骨骺線還真的沒徹底閉合，按照大夫說的，他還能再長幾年。

蕭起笑得開心，周謙有點愁……雖然現在娛樂圈的男孩子們是越來越高，沒185的都不好意思選秀。但那大多也是穿了鞋的，甚至增高墊的，蕭起這是光腳穿襪子量的身高啊。其實現在正好，這要是長到190去了，怎麽跟人配戲啊？

而且也跟他現在的形象人設不太搭調，哪家媽媽粉和姐姐粉會粉這麽大個的弟弟或者鵝子啊？

周謙以為蕭起的轉型還能等幾年，但看起來他現在就得撓頭轉型問題了。

“你回家休息兩天，三天後我再去找你。”

“周哥，我沒工作了嗎？”

“怎麽可能沒工作？不過你的身體狀況才是最重要的，好好休息，把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态，然後開始接受我的剝削吧！”周謙拍了拍蕭起的肩膀，笑得特別的和善。

拍完了他忽然覺得不對勁……一直到周謙上了自己的車，才意識到這種不對勁是什麽。

周謙自己175，比蕭起矮了十公分，但剛才跟蕭起站那麽近，他卻一點都沒有跟其他大個子男演員相處時的那種壓迫感，反而有一種照顧弟弟的感覺。蕭起這個人的氣質真的是很奇妙，有時候讓人覺得他很高傲不合群，但有時候他又無害得過了頭。

兩天的休息時間，第一天是徹底的休息，睡覺，吃好吃的，看電視，尤其是看他自己的節目。從網絡平臺上看，第一遍關彈幕，第二遍開彈幕，蕭起已經get到了掠過黑子咒罵的技能，看得他抱着枕頭樂倒在床上。

第二天則是跟辛迪去逛街，戴着網球帽加大口罩，還有保镖跟着的那種——對，他有保镖了~五個~然後還是被認出來了……

但蕭起的粉絲很溫和，沒出現那種喪屍圍城一樣的恐怖場景，雖然大家也來要簽名和合影，可都維持着很好的秩序。不用保镖多說，有人意圖摟抱蕭起，或者摸他的時候，就立刻被其他的粉絲推開了。

還有人買了毛絨動物、甜點、圍巾等等禮物送給他，回去的路上，蕭起笑得見牙不見眼。

那麽，練習表情的時候，大笑的技能也能成功掌握了吧？木有……練習的時候，他大笑還是笑不出來~

第三天周謙早晨九點就來了，先給了蕭起兩份代言合同。

一份是一家國內中高端男裝品牌的代言，一份是某零食廠家的甜點代言。在一些男星看來，這兩個代言都不算太好，但蕭起知道，周謙絕對是在給他選代言上出了大力氣。

說到蕭起的代言，那就不得不再次把消失已久的陳婧雅拉出來遛遛了。她是真的給錢就OK，不知道哪個地方的臭豆腐乳、足底按摩器、三無的保健品藥，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敢給原身簽。原身去拍代言的價錢，都快趕上普通模特的價錢了，而且他還真的給電商的服裝品牌拍當過模特。

題外話一下：原身要是沒胃出血，在他身上刮不出多少油的陳婧雅，可能下一步就真的要讓原身去賣了。

現在網絡上已經他當初那些亂七八糟代言的痕跡了，簽約了乘風之後，乘風的法務部門就出手幫他維權了。這些事情蕭起一開始不懂，可當他越來越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也越來越明白到有誰在他的背後幫助他付出——之前不就是說陳婧雅被索要賠償嗎？就是連帶的結果，誰讓合同上确實簽的是她的名字呢？人家不告她商業詐騙就是客氣了。

但就算過去的痕跡被抹平了，他代言過的事實也是沒法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