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宮主鬧脾氣
要說這卞城外的長隊排的有多長,若不是親身經歷又怎會感知,那日兩人排了足足四個時辰才将将見到卞城大開的城門。
通道盡頭,護城河攔腰截斷,河上吊橋架起,城牆自上而下,先是少許白,再是銀白,煙灰,深灰最後再是黑,活了十幾年未千千從未見過人為能将顏色變化的如此渾然天成的。一塊塊磚瓦,相互黏連,堅不可摧。
眼見着馬上就要到頭了,終于見到傳說中的鬼差長成什麽樣了,既不是牛頭馬面,也不是黑白無常,更不是那地府判官。而是一團黑氣,據說鬼差會根據所求之人的內心随意變幻形态,你未求他的時候他就是一團氣體。
當未千千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失落之情難掩,撅着個小嘴,滿臉的不樂意:“我還以為可以見到牛頭馬面,好失望,對不對,漠塵你是不是也這麽覺得?”
漠塵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道:“嗯,你死了就能看到了!”
聽他這麽說,未千千兩眼一翻,把頭別過去,從鼻孔裏擠出一個“哼”,咬牙切齒道:“真是不解風情!”
氣氛非常尴尬呢,那無頭鬼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最後還是決定先去問鬼差自己這随後一個任務是什麽。
“鬼差大人,您看看我,還有什麽任務?”
只見那一團黑氣中伸出一只只剩森森白骨的爪子,爪子緩緩劃過天際,在無頭鬼身前五公分處停住,在空中畫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咒印,咒印散發出淡淡金光,緊接着從黑氣中又飄離出一小撮氣體,氣體朝着咒印飛去,直至将咒印推入無頭鬼胸膛,才折返而回。
對比瞠目結舌的未千千,漠塵就顯得淡定許多,而那無頭鬼卻渾身劇烈的抽搐起來,由于別人看不到無頭鬼眼中的事物,也就無法知曉他是否安好。
見他這般難受,未千千想要上前去詢問他安好,可右手卻傳來溫暖的力道,她一向渾身冰涼的,蛇族本色,而他身上這般溫暖,好想靠近。
未千千轉頭,雙眉微皺,見他搖了搖頭,不知為何安定下來,靜靜等候,腦袋放空,莫名的心安。
那無頭鬼起初是雙手環抱着身軀,越抱越緊,越抱越用力,指節分明的雙手,青筋直冒,雖只是靈魂的存在可未千千卻聽聞骨骼“咯咯”作響的聲音。緊接着他開始蜷縮在一起,就像個無助的孩子,未千千不明白為何這般痛苦這些鬼還要執着于尋求記憶,實現心願。
而這時漠塵卻将視線集中在無頭鬼青筋暴起的雙手之上,疑惑之色浮上心頭卻并未多言,依舊保持緘默的守候在一旁。
沒過多久,無頭鬼就恢複如常的從地上爬起來,渾身舒暢,對着鬼差抱了抱拳道:“多謝鬼差大人,小人馬上去辦!”
無頭鬼還未離開就被未千千召喚回來,沒辦法呀,他們是鬼沒有實體就算未千千想要動粗也無濟于事。只見未千千摩挲着下巴,吊兒郎當的說:“無頭兄,你這是要去完成什麽任務呀?說出來讓妹妹參考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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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頭鬼憨憨的拍了拍肚子呵呵一笑道:“這是要到杵官王杵城那裏的宮殿,處理一下最近鬧事的肖小!”
說完也不等未千千他們回話,徑直就向遠方飄去,飄着飄着還回過頭來對着漠塵道:“別忘了我們兩日後的約定啊!”
未千千急忙追出去想要問個究竟,卻再次被漠塵拉住,她回身問他:“他一個人不要緊嗎?我們要不要去幫幫他?”
漠塵搖搖頭:“沒事的,他武功應該很好!”
未千千不解:“欸?你怎麽知道?”
“我觀他右手手掌處有厚厚的繭子想來是常年握劍造成,可他的繭子又與其他人的不一樣,不光是手掌連五指上也不規則的四處分布,想來應該是已練成無劍無招的至高境界,也不知這樣的高人為何會被人頭顱砍斷,可惜他以不記得前程往事。”
漠塵說罷,一把拽起未千千就把她擺在鬼差身前,命令道:“快問問題!”
未千千頻頻點頭,沖着那團名為鬼差的黑氣甜甜一笑,用她那銀鈴般的聲音企圖套近乎:“鬼差大哥,請問我應該要怎樣才能實現我的願望呢?”
豈知那鬼差突然劇烈顫抖,仰天長嘯,末了對着未千千擠出四個字:“姑娘請回。”
未千千不解,着急道:“可是你還沒給我畫符,還沒告訴我,我應該做什麽呢?”
鬼差空靈沒有生氣的聲音從身前傳來卻像是穿越了漫漫天際:“非幽冥人,無幽冥事,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未千千嘴角抽搐,這個家夥需要說話都是四個字一蹦嗎?鬼差什麽的真是讨厭,面上卻不敢馬虎,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都笑的這麽甜了,怎麽着那家夥也該給點面子呀。于是繼續不屈不撓道:“鬼差哥哥,你看我們大老遠的來這裏也不容易,你就行行好告訴我們那個東西在什麽地方吧!”
“呵呵!”鬼差冷笑兩聲,将視線落在一直靜靜旁觀的漠塵身上,這人眉宇之間盡顯王者氣息,卻又大氣內斂,當真不簡單。看的多了又覺漠塵氣宇軒昂,英姿飒爽,一身貂皮大氅更是襯得他面如冠玉、玉山傾倒。
卻不料這時的漠塵突然湊到未千千耳邊說起了悄悄話:“她是女的!”
漠塵以為未千千會改口叫姐姐,卻不料她幹脆兩手一攤,擺出一副反正我是沒轍的姿态,示意他上前使用美男計。漠塵雖愁容滿腹,卻依舊大膽上前,實在不願意像未千千這般說話,只是放輕柔了語氣,面上冰霜依舊道:“這位姑娘,剛才舍妹多有得罪,不知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告知我等毒靈草的位置。”
黑氣之中突然冒出一聲嬌嗔,似是害羞了,越來越多的黑氣聚攏起來,許久之後終于緩緩開口,這次聲音雖不改空靈卻纖細尖銳了很多:“既然她是你妹妹,也就不追究了,規矩不能壞,還是得辦事才給消息。”
漠塵點頭道:“多謝,可否仍需畫符念咒?”
“不用了,你們去閻城的輪回之井找些紫晶石過來便可。”
漠塵拱手作揖,禮數無半點差池,若不是他身後那條黑黑長長的尾巴,哪裏能辯出他是狼而非人?
“如此這般我兄妹二人便先行前去找紫晶石了,姑娘替人尋找記憶,莫要累着身體了!”
那團黑氣似又想伸白骨出來,可又怕讓漠塵見了她可怖的模樣,伸出來半截指節又匆忙收回,最後只從嗓子眼擠出一個“嗯!”字。
※※※
在那之後,未千千和漠塵前往閻城之路,幽冥界十城呈環抱之勢,首尾相連一如守衛幽冥界的十王交替稱王。
從卞城去往閻城,只需經過三座城池便可到達,這一路上未千千可是沒少給漠塵臉色看,完全沒有一個小跟班該有的自覺。
嘴撅的老高,憤憤而行不由的步子邁的大了那麽一點,手臂揮的用力了那麽一點,裙擺跟着亂飄了那麽一點,就連額間的發帶也不聽話的跟頭發糾纏在一起,她氣急,用力撕扯,嘴裏不停念叨着:“讓你長什麽桃花眼,到處是桃花,連團氣都能看出來男女,說什麽莫要累着身體了,實在是太輕浮。跟別人就有說有笑的,跟我就三句話裏兩句話不答,讨厭!哼!壞蛋!”
狼族生來就聽覺敏銳,更何況是那已經修為有成的狼王,他聽着聽着就開始覺得不對,偶爾也會反駁一句諸如:“什麽太輕浮?”
未千千轉頭,瞪他一眼,牙齒咬住嘴唇又放開,雙手一擺插在腰上,氣呼呼的說:“說的就是你,見着個女鬼就獻殷勤,男人應該要懂得三從四德,《男戒》你沒看過啊?”
漠塵面露尴尬之色,他遍讀史書卻從未聽說過什麽《男戒》,随即又想到她剛才說的三從四德便知那是她胡謅,她既不知為何生氣,他也就順着她的意道:“沒看過。”
見他乖乖承認,未千千的脾氣就小了一半,又問:“明明說過要做好朋友的,可你跟個陌生人講的話都比跟我說的多!”
漠塵繼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待客之道,自家兄弟跟你就不需客氣了!”漠塵只差沒說:大哥,是您讓我去跟那團氣交流的呀!
“哼!誰跟你是兄弟!”
古人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漠塵今日是充分體會到了,豈止是女人難養,女妖也同樣不好養,這種時候他充分相信沉默是金這句真理,還是什麽都聽不見,看不見的好!
“喂!你怎麽不說話呀!”
“混蛋你居然不說話!”
“漠塵,給姑娘我笑一個呗!”
“好吧,剛剛是我脾氣暴躁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女子吧!”
未千千都說到這份上了,漠塵卻依舊充耳不聞,只一味的往前走。未千千不甘心,直接兩手一攤擋在他身前,卻不是為了跟他說:“此路是我開,此石是我挖。”而是兩手抱拳放在下瞌處,抿緊嘴唇,兩眼閃爍着金光,楚楚可憐的說道:“我錯了。”
她以為他會對她的大小姐脾氣數落一番,卻不料他伸出粗壯有力的手臂既不是為了修理她,也不是為了拉她入懷,而是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你困不困?”
未千千猛烈的點頭:“困!”
說罷,順勢一躍而上,蛇尾勾住他的手腕,纏繞幾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過不多久便犯困的眯起了眼睛。
自從出山以來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這對于一個貪睡如斯的小蛇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折磨,睡不夠就容易脾氣暴躁,睡不夠就不能盡心找草藥,睡不夠……
以前未千千就有個習慣,喜歡在主人手腕上睡覺,自主人走後她便再也沒有享受過手腕這張舒适的硬床。直至今日,漠塵的手腕雖比主人的粗壯,比主人粗糙,可同樣能讓她睡的香甜,一掃方才的不快,她的記性向來不好,睡個幾覺也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起初未千千還會吐吐小信子掙紮一番不願入睡,末了卻是連腦袋都不願意起伏,生生睡死在手腕上。
漠塵伸出十指輕點她不過拇指大小的小腦袋,實在不敢相信這麽小的蛇能變幻成這麽啰嗦的未千千。
她三角形的腦袋上有一朵精致的蓮花圖案,與一般的麗紋蛇不同,尋常麗紋蛇額前是一塊方形斑紋,也不知道這不同的地方會不會給她帶來不同的際遇。
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嘴角上揚勾起的梨渦淺淺。
拉了拉大氅,好讓她躲進貂皮之中,重新擡起頭,腳尖輕點,此間前往閻城雖只相隔三座城池,可幽冥界寬闊如汪洋,若是靠走還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這種時候輕功便是最好的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某蛇充分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俯首稱臣:“小塵塵,倫家知錯啦!”
某狼一臉冰霜:“罰你十天不準睡覺!”
某蛇內牛滿面:“跪搓衣板行不行!”
某狼冷笑一聲:“不行!”
某蛇:“~(>_<)~壞蛋!”
小天使們新年快樂,祝大家財源滾滾!
紅包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