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宇宙第一直男
室內一片安靜,向長寧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焦灼。
片刻後,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向長寧聲音發啞:“老王的事情……我現在情況你知道的,暫時不合适進行約會。”
北宜年面無表情,辛辣道:“呵,怎麽不合适了?不合适你在姚真面前裝直男嗎?”
向長寧低頭,眉頭仍舊皺着,不知道有幾分是來自疼痛難熬。
頂着北宜年的視線,向長寧不斷深呼吸,垂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又沒有立刻為自己辯駁。
胸口呼吸起伏越來越大,向長寧壓了壓眼眸,擡頭道:“對。有姚真在,暫時不合适約會。”
北宜年:……
北宜年差點炸了:
“我……我真是……我真是要被你活活氣死!”
他猛拍胸口,往向長寧桌子上還有椅子上使勁查看,想找個軟東西砸死這不要臉的。
向長寧平靜:“沒抱枕,抱枕墊着改變坐姿,我不适合用。”
北宜年驀然激動道:“你還知道你身體情況啊!我看你覺得自己都好透了!!”
向長寧沉默片刻,從容:“盆骨骨折好不了,我是學醫的,我知道。”
“那你知道怎麽今天落成這樣了?你平時那麽注意,誰弄的啊,不是姚真的關系我跟你姓!說啊!啞巴了!”
提到腰,北宜年火氣更大。
向長寧吞咽口口水,平靜将南琴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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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宜年聽完就化作一蓬煙花,噼裏啪啦道:“卧槽,不要臉啊,以為自己還小呢,做什麽都有人包容。姚真呢?什麽人都往家裏拉呢,搞清楚那是你家!不是他家!!”
向長寧鎮定:“是我讓他們進來談的。本來南琴都要走了,自己嘴巴毒,皮死了。”
“……”
北宜年:“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有自知之明的——”
“可能只是在你面前?”
“再多說我真的要動手咯,不要欺負我是個老實人好伐!”
向長寧低頭,嘴角一彎,兀自笑了起來。
北宜年見此扶額,他是真拿向長寧沒有辦法了。
嘆口氣,北宜年改換戰略,溫聲細語,說出自己一直想說的:“你這個,腰的問題時不時總是會犯一下,大學一個宿舍我還能打車帶你去輸液打針,現在你身體養好些了,總歸家裏得再有一個人吧。遠的不說,這次要是沒有姚真跑上跑下能給你拿藥輸液什麽的,以後要是遇着我和老陳都不在B市裏,你難道爬着過來?”
這句話問完覺得沒對,鄭重強調:“你就算爬也爬不動!!!”
盆骨一旦骨折,手術大出血都在2000以上,人體總共含血量平均才在4000多。
向長寧算是運氣好的,只在側面有一點,也不是粉碎性的,但盆骨到底是人體承重中樞,挨着那骨折沒癱瘓真是要燒高香的。
骨折這個東西,按照學醫的通俗話來說,就算養好了,也做不到恢複如初的境界,向長寧每年陰雨天疼痛是肯定的,這兩年據北宜年的觀察,雖時間隔得久了底子慢慢養回來些,也不經常打針輸液。
可就算如此,向長寧的PTSD至今還沒消除過……
北宜年越深想,越無力扶額。
勞心勞力勸道:“老王那裏,你要是真心想找個人定下來,總是要接觸一下的吧,不管不問的,就算心再寬,總是不好。他人怎麽樣,你是知道的,你就算把人家當傻子騙,總歸是給些盼頭诶!
“姚真這個,你既然說只待3個月,走了就走了,他能立刻走,你能立刻找個合适的人嗎?你又不想彎了他,那你就用平常心看他吧,總不能什麽都就着他啊。”
好長一段說完。
向長寧沒反駁,顯然是聽進去了。
過了會,向長寧輕點頭:“你說的我知道。”
北宜年瞪眼:“知道還不照着我說的做?!”
向長寧低着頭,又默然。
緩慢道:“有些時候,知道是知道,就……”
北宜年冷哼:“就是跨不過心裏的偏愛去?”
“是啊。”向長寧閉上眼,難的大方承認。
竟是兩相無話。
北宜年嘆口氣,惡向膽邊生:“真喜歡,不然你彎了他算求,對你的皮相我是有信心的!”
且信心還膨脹爆炸!
向長寧搖頭堅決:“不”
說完這句話,鳳眼睜開狹長,冷靜道:“你說的都對,他生日就這幾天,等我先給他過個生日吧,過完了約一下老王。老王人挺好,我不該這樣對他,總是得有個明确的答複。讓我……你讓我想想。”
向長寧妥協了。
北宜年卻從這話語裏聽出一股子苦味兒來,本來還想罵幾句向長寧,心酸得又沒舍得。
好半天,北宜年口吻變得溫柔:“你為啥這麽替他着想啊,是覺得彎了他不好?”
直人的路确實好走很多。
向長寧平靜:“不想他知道後讨厭我。”
北宜年嘆氣:“要是能彎呢?”
老母親北宜年已經內心感動得不行,也就随口接一句嘴,幾次問向長寧都是這答案,覺得應該不會有變化。這麽久,姚真可真是向長寧心尖上的寶貝肉了!
向長寧口吻都不變:“那我義不容辭往上沖。”
???
北宜年:……
感動到一半的北宜年頓時面無表情。
姚真到底是按照慣性,頂着雷劈的心态抖抖索索說出的一句:“你好”
伸手和對方交握,老陳臉上笑容帥氣,姚真臉上……笑容大寫的尴尬!
老陳不以為然,從容繼續:“我聽你在問向長寧的腰傷。”
尴尬驟然被丢到一邊,姚真霎時正色,直直看老陳。
男人嘴角挑了個笑,有禮道:“我恰好知道一些。”
十分鐘後。
兩個人都站在陽臺上。
姚真安靜聽着老陳說向長寧的腰傷,老陳就着冉斯說的,深入講述了一番。
傷在什麽位置,什麽時候受的傷,雖然輕描淡寫,但又很實際。
老陳總結了一下:“其實腰傷有這麽多年已經好的差不多,他要是再養好點就需要調整個人習慣,不過他是醫生,工作忙,一個人也調整不到哪裏去。
“向長寧最大的問題是PTSD,他現在不輕易輸止疼的藥劑,但是會吃點消炎類的藥,劑量低的那種,按照北宜年他們學醫的人說法,其實都是心理藥。吃了對身體沒聲作用,只是吃個放心罷。”
姚真不解:“什麽是PTSD?”
老陳看着外面,淡然說:“創傷後應激障礙,具體到個人好像是創傷後再體驗,也就是應激反應。說直白點,他現在的痛可能不是身體痛,是撞到了那周圍造成的心理錯覺痛。這個只有個人調整,不是藥能醫好的。”
姚真思索片刻,皺眉追問:“那他的腰?”
“不能撞,平時要小心着。你以為為什麽PTSD,一部分來自車禍留下的記憶,還有一部分大概是痛出來的,盆骨骨折搞不好是要癱瘓的,他其實……算是幸運的。”
言簡意赅的老陳說完,想到向長寧為人,還是多補了幾句:
“這幾年他身體其實好多了,你注意點就行,天氣冷了提醒他一句,他會自己照顧自己。今天他只開消炎類藥,其實問題不大,關鍵在心理上的應激。”
姚真好久沒說話,老陳等了一陣,半倚在欄杆上,外面黑漆漆一片只能看到天空中稀疏的星子和住院樓的燈光。
老陳轉頭過去,眉眼松散:“清楚了?”
四目相對,老陳撞入姚真的視線,小朋友瞧他瞧得可仔細。
老陳好奇:“在看什麽?”
姚真認真問道:“你說這幾年好多了,那他以前是……?”
這個重點有點歪,姚真就是聽老陳說到這時,第一反應想知道。
老陳乍然笑起來,眉目俊朗,利落道:“都是過去的事,說了也沒用。向長寧這個人,比你想象中堅韌很多。他總是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姚真沒聽到有點失落,仍舊禮貌:“哦,謝謝你告訴我——”
“不用。只是你讓我想到了一些事。”
姚真擡眼,滿臉困惑。
老陳眯眼回憶:“其實吧,北宜年是從來沒喜歡過向長寧,不過我剛開始的時候,追的是向長寧就是了。”
姚真:……
姚真眼前的世界随着這句話整個都扭曲了!!
老鼠?老虎?傻傻分不清楚!
老陳仍舊笑着:“傻了?出乎意料?向長寧挺好看的啊。”
姚真懵逼中幹巴巴接嘴:“是好看。”
但是好看和你追求他不是一回事啊!!!
老陳覺得差不多了,說:“你知道為什麽我和北宜年最後在一起了嗎?”
姚真傻fufu搖頭。
老陳露出惡意的笑容道:“因為向長寧是直的,最讨厭別人彎他。”
姚真進門,看了一眼吊瓶,默默轉身給向長寧叫護士去了。
老陳手揣在褲兜裏,吊兒郎當跟在姚真身後。
本來單獨看還沒什麽,放一起前後腳進來,對比可就太明顯了!
向長寧是熟知姚真一舉一動的。
就算之前不熟,這幾天也是看熟了!
姚真拘謹得近乎手足無措,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和挫折,六神無主。
離開的背影差點同手同腳!
反觀老陳,閑庭信步不說,嘴角還挂着點笑意。
萬年死人臉不愛說話的人臉上能挂着笑?!!
向長寧覺得不對。
向長寧獨自暗中觀察,等姚真走出門去,能聽到腳步聲在走廊回蕩時。
向長寧看向老陳,直問:“你跟他說了什麽?”
老陳走近北宜年,薅了一把北宜年的頭發,将人圈抱着打個哈欠,漫不經心:“說了下你腰傷,讓他注意點,其他的沒多說。”
向長寧聽了,低頭默然,腰上還是一陣一陣的疼,吐口氣:“算了,說了也好。”
老陳:“我聽見他問冉斯,應該是冉斯,問他北宜年喜不喜歡你?他為什麽這樣想?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呢?”
向長寧:……
“這個,說來話長。”
北宜年驚訝中,登時道:“我們有時間!!”
姚真帶着小護士往診所走,小護士手上端着治療盤,走到診室門口,乍然聽到一句大罵聲:“向長寧你個缺德的王八蛋,我艹你大爺祖宗十八代!!!”
端是氣吞山河!
小護士愣了愣。
姚真腳步也停頓,想着馬上空瓶的藥液,還是硬着頭皮推開了診室的門。
本來雞飛狗跳的診室随着他們的到來,空氣剎那靜止。
小護士有點懵:“不是這裏嗎?”
姚真将門大推開,道:“是這裏,藥瓶馬上空了,麻煩您了!”
小護士微笑:“你真是客氣。”
室內三個人莫名各自沉默,護士看了一眼藥瓶,消炎水劑還剩薄薄一層底。
向長寧也擡頭,決定:“拔吧,別等了,拔完回去值班。”
小護士依言,拔完将棉簽按在向長寧手上,向長寧輸的是右手。
護士囑咐完手放開,向長寧正要用左手去接着按棉簽,熟料另一只手橫空伸出,先行一步幫他将棉簽壓住血。
向長寧擡頭就撞進姚真關切的目光中。
冰冷的手背被他灼熱的掌攏住。
有片刻失神。
在這種氣氛中,只聽見。
北宜年:“咳”
老陳:“咳咳”
向長寧:……
向長寧慢慢,盡量自然挪開目光,囑咐:“按重點,如果按不好,我體質會淤青一片。”
姚真忙不殊點頭:“好的!”
力道也加大幾分。
小護士收拾好東西離開,老陳見差不多,随後說:“我們也該走了。”
北宜年還有些生氣,但見向長寧和姚真這對狗男男的暧昧氣氛,又一點不想說話,掃興道:“走了!!”
向長寧點頭表示聽見。
老陳推着北宜年出門,臨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又轉過身來。
對着向長寧,老陳燦然一笑。
向長寧感覺不好。
老陳還是那麽從容:“對了,剛才聽着他問北宜年和你的關系,我順便回憶了一下當年三人剛相識的時候。”
向長寧感覺更不好,惴惴問:“……剛相識是?”
老陳笑容擴大:“就是我最初準備追你的時候。”
……
我是誰?我在哪裏?
向醫生憑借強大的心理素質,幹巴巴道:“然後呢?”
老陳分外輕松:“然後,然後沒追上啊!”
向長寧簡直完全把握不準老陳的劇本。
心裏驚濤駭浪,面上毫無波動更幹癟道:“哦”
老陳一擊絕殺:
“你這種宇宙第一直男是不可能彎的,我只有和北宜年在一起共度餘生了!”
???
向長寧:!!!
向長寧:……
北宜年震驚不過幾秒,戲精上身快速帶入老公的劇本,假裝回憶捏下巴道:“是诶!當時你最讨厭給裏給氣的男人,讨厭同性親密接觸,還好你雖然恐同但不歧視,我們才能成為朋友嘛!”
被北宜年強行掰直的向長寧:……
北宜年的表情從驚訝、到躍躍欲試、到竊喜、到轉頭掩蓋笑容,向長寧的視角上一點都沒有漏掉。
老陳對他揮了揮手道:“再見啊——”
北宜年也揮手:“再見!直男!”
直男向長寧此刻:……
還不得不咬着牙回應:“再。見。”
等他們走掉,向長寧伸出手捂住臉。
姚真局促補全:“老陳也說二哥你最讨厭同性的肢體接觸。”
說完有些惴惴看自己放在向長寧手上的手,悄咪咪只留手指尖按着棉棒。
……
向長寧想靜靜!
姚真見向長寧捂臉,也察覺他們對話氣氛怪,遲疑:
“不對嗎?他們在和我開玩笑?”
……
不過一刻,向長寧收整好情緒,主動踩進名為“北宜年大仇得報”的陷阱,禮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咬牙切齒道:“對是對。但拿出來說,總覺得在調侃我。”
向長寧此刻心裏有兩條寬面條淚迎風招展啊!!!!
姚真喃喃:“怪不得剛開始你不想收留我,二哥你也不喜歡和男性睡一張床吧……”
好了,姚真已經開始邏輯自洽。
姚真承諾:“二哥,我知道了!我會乖乖睡書房的!!”
向長寧:……
姚真再次觀察向長寧臉色,低聲:“不對嗎?”
向長寧笑的比哭還難看,口吻擲地有聲:“那真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