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重傷
趙越分析的不無道理,但顧淮笙卻覺得,這事遠不止表面這麽簡單。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顧淮笙沉默須臾,搖了搖頭。
“你的意思,不止是皇上?”趙越眼眸微斂。
“正如王爺所言,狗急跳牆。”顧淮笙轉着茶蓋:“這急的,又何止一方?趙宥私通外敵處境岌岌可危,若是罪名坐實,幾乎死罪難逃,想要逆風翻盤,唯有放手一搏,可這造反逼宮,少了兵力可不行,而趙邑……更是早就等不及了。”
說到這裏,顧淮笙沖趙越勾勾手指,待趙越傾身湊前,這才手指沾一點茶水,在桌面寫下兩字。
“弑君?”眼看着最後一筆落成,趙越瞳孔劇震,猛地擡頭看向顧淮笙,聲音卻壓得很低。
顧淮笙點頭:“麻朵已經按計劃搭上趙邑這條線,借他助力,已然晉升嫔位,如今恩寵正濃,同樣,因為有麻朵裏應外合,趙邑最近在皇上面前頗為得臉,可再得臉,也撼動不了皇上對太子的看重,趙邑此人,陰險有餘,謀略有之,卻急功近利,再經人點撥,必然沉不住氣,所以……這着急的何止一方?按如今這局勢,便是沒有你我私交,我顧家也注定會被卷入其中。”
“确實如此。”趙越凝眉細思,贊同顧淮笙的分析,只是有一點他心裏耿耿于懷,不大舒服:“不過,你為何這麽了解趙邑?”
顧淮笙一愣:“知己知彼啊,王爺不也一樣?”
話是沒錯,可趙越就是在意,但眼下顧淮準下落不明生死未蔔,不是計較掰扯這個的時候,便只得忍着內傷,将這冒頭的醋勁兒強壓進心底憋着。
“難道不是?”見趙越皺眉低頭不吭聲,顧淮笙挑眉。
“沒錯。”趙越颔首,眼睛卻不看顧淮笙,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調整好情緒擡頭,然而剛要說話,就被突然跑進來的果殼兒給打斷了。
“少爺,喬公子來了,正在前廳客堂候着。”果殼兒眼睛還紅紅的,顯然心裏正為顧淮準擔心呢。
顧淮笙有點意外喬仁義這時候過來,不過還是道:“知道了,這就過去。”
果殼兒傳完話就退了出去。
顧淮笙看向趙越,趙越便跟着站了起來。
“方便一起麽?”趙越問道。
顧淮笙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愣了下才點頭:“方便,一起吧。”
兩人到時,喬仁義正急地走來走去,俊俏的臉上絲毫不見平日的輕佻随性,反而一臉嚴肅沉重。
“何事竟把喬兄苦惱至此,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顧淮笙嘴上問的輕松,心裏卻是一沉,還真怕事趕事全壓在一起來。
“顧大人!”喬仁義轉身看到顧淮笙,忙走上前,正要接着說,才發現旁邊一道的趙越。
“這是烎王。”顧淮笙給介紹道。
聞言,喬仁義收起急切,沖趙越拱手行禮:“草民喬仁義,見過烎王。”
“喬公子不必拘禮。”趙越看了顧淮笙一眼,這才對喬仁義點點頭,免了禮數。
要事當前,喬仁義也不虛與委蛇多做客套,轉而拉着顧淮笙說起正事。
“顧大人。”喬仁義頓了頓,壓低聲音:“顧将軍在我那裏。”
顧淮笙猛地擡眼,看向喬仁義。
喬仁義道:“不過顧将軍身受重傷,又在水裏浸泡多時,傷口感染嚴重,被船隊救起的時候,人就已經陷入了昏迷,已經讓大夫看過了,但是情況不容樂觀,原本是打算當時就讓家仆過來報信的,可想到事情不對,恐生枝節,便親自來了。”瞥了一旁的趙越一眼,見對方悶不吭聲站在一邊,穩了穩心神才湊近顧淮笙問道:“顧将軍突然受此重傷,可是宮裏局勢有變?”
不得不說,喬仁義雖只是一介商賈,對政事的敏銳程度卻絲毫不亞于朝中百官。
顧淮笙點了點頭:“這事容後再說,快帶我去見我大哥。”
喬仁義還想說什麽,但看着顧淮笙一臉急切,張了張嘴還是給先按捺着咽了回頭。
三人片刻不做耽擱,當即便動身前往喬家。到得喬家之時,管家剛送走了大夫,見到顧淮笙慌忙上前行禮,不過還未彎腰,就被顧淮笙制止了。
“陳管家,我大哥眼下如何?”明明坐的馬車,顧淮笙卻一腦門兒汗。
“顧将軍情況已經穩住了,不過……”陳管家頓了頓,如是道:“能不能挺過來,還得看能不能熬過今晚,如高燒反複難退,傷口繼續惡化,就……兇多吉少。”
眼看着顧淮笙聽完陳管家的話臉色煞白,趙越按住他肩膀:“去看看再說。”
顧淮笙點了點頭,看向喬仁義。
“兩位請随我來。”喬仁義當即便帶着兩人直奔顧淮準所在的客廂而去。
喬家商賈之家,雖家境富裕,宅院卻不大,連一般員外府都沒發比,也就個四進院而已。而顧淮準就被安置在二門院的東客廂,前庭過去并不遠,腳長腿長,不過片刻就到了。
廂房的門開着,三人直接就走了進去。
一名小丫鬟正端着水盆出門,見到主子帶着兩客人進門頓了頓,福身行了個禮就沉默着徑自離開了。
喬仁義見趙越視線跟着丫鬟轉,瞥了一眼顧淮笙,這才道:“她是個啞巴,失禮之處,還請王爺見諒。”
聞言,趙越便收回目光,但卻沒回應喬仁義,而是跟着顧淮笙朝屏風後的大床走去。繞過屏風,一眼就見到正面無人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顧淮準。
都說是發燒,可眼下顧淮準這臉色,半點不見高燒該有的面色潮紅,反而青白如鬼。
顧淮笙在床沿坐了下來,伸手探了探顧淮準的額頭和脖頸動脈初,滾燙的溫度,驚得顧淮笙指尖一顫,微微蜷起了手指。
“別擔心,至少人找到了。”趙越拍拍顧淮笙肩膀,看了拿出腰牌遞給喬仁義:“你讓着拿着這塊腰牌,馬上去太醫院請……”
“不可。”顧淮笙及時打斷了趙越的話:“不能請太醫。”
“顧不得這麽多了。”趙越看着顧淮準的狀态皺緊眉頭:“顧将軍情況不容樂觀,看這樣子,似乎不止是外傷。”說着,伸手兩指按了按顧淮準胸骨,腰肋,以及腹部,還特地揭開一點繃帶看了看外傷。
顧淮準的傷,除了腰腹橫向那一道口子,其它皆是剮蹭劃傷。
其實單傷口來看,雖有感染,卻不至于要命的程度,比這更嚴重的傷,戰場上都有過,常年行軍打仗之人,體魄強健,耐力抗力都異于常人,真不至于這麽弱,而能讓顧淮準到這種程度,很顯然,還有內傷。
“肋骨斷了兩根,胸骨斷了一根,就這出氣多進氣兒少的,就怕傷及肺腑。”趙越收手直腰,略微沉吟後想起一人,對喬仁義道:“你去太醫院,找一位李墨之李太醫,別讓下人去,你親自去,別驚動他人。”
喬仁義看了眼顧淮笙,見他愣着沒有阻止,便點點頭接過腰牌轉身離開了。
倒是陳管家在一旁道:“方才大夫也有說過顧将軍內傷骨折,不過這正骨之法嫌少精通者,他亦不擅長,所以才……”
顧淮笙擡手打斷陳管家,轉而看向趙越:“那李墨之可靠麽?”
“可靠。”趙越颔首。
顧淮笙聽罷便不再過問,轉頭皺眉看着人事不知的顧淮準,滿心滿眼都是擔憂。
“大哥……”顧淮笙握住顧淮準略有薄繭的寬大手掌:“你要撐住,一定要熬過來,顧家就剩下你,我,還有淮陽了,我們三兄弟誰都不能少,少了顧家就散了,你別丢下我們,淮陽那家夥其實念着你呢,就是別扭着不肯下臺階,我看回頭還是得你這做大哥的先低個頭,哄一哄他那牛脾氣才行,到時候,咱們三兄弟好好聚一起吃個團圓飯。”
顧淮笙一着急就發慌,一發慌話就特別多,旁人不知道,趙越卻知道,這不過是他排遣慌亂的方式而已。
揮退陳管家,待屋裏沒有外人,趙越才上前攬住顧淮笙的肩膀:“淮笙,相信我,顧将軍他不會有事的,傷成這樣還能挺到被人救,他比你想象的能扛,深呼吸,冷靜下來,嗯?”
顧淮笙根本冷靜不下來:“我大哥他,他不能有事,他絕對不能有事,趙越,大哥,我們……”
“不會有事,他能熬過來的,相信我,你別慌好嗎?”趙越也知道這種時候再多安撫的話都蒼白無力,可除了這些廢話,卻也沒有更合适的來安慰顧淮笙情緒:“你要穩住,一會兒李太醫就來了,他雖然在太醫院不上不下,但卻是正骨好手,肯定能治好顧将軍的,啊?”
顧淮笙閉眼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半晌才點了點頭。
然而等待最是漫長煎熬,兩人足足等了兩炷香時間,喬仁義帶領着李墨之趕回來。
“烎王……”
李墨之正要行禮,就被趙越拽了過去,被帶的一個踉跄。
“不必行禮,李太醫趕緊給顧将軍看看!”趙越拉着顧淮笙将位置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