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找房子
“篤篤”。
我輕輕在虛掩着的門上敲了兩記,裏面很快傳來腳步聲。
開門的是個穿深藍色西服的中年男人,身材有些臃腫,胸前挂着工作牌。他是房産中介的工作人員,今天和我約好來看房子。
“是郁文初,郁先生吧?”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和表格上來回移動,比對好紙上的信息,确認無誤後,他露出笑容,側過身子,伸出左手指向屋內:“請進,請進。”
這副殷勤的模樣弄得我有點不好意思,我點了點頭,跟着他一起走進屋裏。
房子是位于三樓的商品房,二手的,年代也挺久了。四周的牆紙已經明顯泛黃,空氣裏有着老人獨居所特有的清淨味道。整套房子滿打滿算,差不多有七十平。
我從剛剛搬來城西,這三個月以來一直住在随便租的房子裏,不停地找工作。但是城西學校少,也不缺老師,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工作。後來仔細清點了卡裏的存款,還是想着買套便宜房子,先安定下來再說。
走進玄關的那一刻,我頭發上的發圈突然發出“啪”的輕響,斷了。
原本紮起的頭發也随之披散下來。
我和中介的工作人員都是一愣。但他馬上反應過來,快步走到一個櫃子前,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新的發圈,遞給我:“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用這個吧。”
我帶着歉意接過發圈:“真是麻煩你了……”
以前我的頭發很長,雖然還沒有到腰,垂下來的時候也能遮住大半個背。打理長發很麻煩,上班也要紮起來,夏天會熱,冬天又容易幹枯。和齊弋離婚後,我就把這頭發剪了,倒也沒有什麽心疼的感覺,全身那種疲倦的後勁依舊滞留着,從未幹淨利落地離去。
三個月來一直到處奔波,不知不覺間,居然又留長了。
那發圈在掌心的觸感,讓我覺得有些愣怔:這似乎和我以前用的很像……
但我沒有多想,快速紮好頭發,跟着中介的人走過玄關。
“老主人去世了,這房子只有他一人住,子女都在外面,不回來的,所以就挂着想賣出去。”中介的員工領着我一間間房子看過來,一邊說道。“您真的是好運氣,附近也就這一處房子還有的買,而且這環境,這地段,通通是沒得挑的……您說是不是?”
這時恰好走到客廳,落地窗外都是平房,擡眼就能看見遠處雲霧缭繞的山峰。這樣的風景,我以前在城東市中心住的時候,是看不見的。
房子雖然舊了,但是地段卻很好,我心裏有點擔憂,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擔這房子的價格。當初中介公司聯絡我時,只說有符合我需求的房源,但僅僅給了大致報價,具體卻說得并不清楚,我現在只希望他們的話是可靠的。
說着說着,中介員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瞧我都快忘了,看了這麽久,您一定累了,我去給您倒杯水,您先歇一歇,房子可以慢慢看。”
我推拒了幾次,但他人已經朝廚房走去了,我也沒有辦法再阻攔。
我并不算得上富裕,即使買下這房子,恐怕也不能替他增添多少業績。這位員工穿着相當正式,對我态度一直很殷勤,想得也周到,我愈發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我發現屋子裏的家具,地板雖然舊了,但保養得都很好,前主人想必是個認真生活的人。等了一會,中介員工還沒有回來,我便起身,仔細把客廳的角角落落都看過來。如果這裏真的将成為我的住處,那可不能太大意。
我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八年,又要開始新的人生了。
這座南部城市自古以來都是少數民族聚居區,城市的名字也是音譯的,叫耶彌。耶彌東北面圍着一圈極為秀致的山峰,其餘則是平原。山峰阻隔了鄰市的鐵路,由于交通不便,風景雖然美,耶彌開發的卻還很少,城市規模很有限。
但是如今,就算地産商想開發東北部做旅游區,恐怕也不行了。那裏山腳的一大片草場很早就劃作了高級住宅區,海拔再往上些,據說是軍區。總而言之,都是政府控制的地方,動不得。
城東是市中心,離草場不遠。城西靠近市郊,物價便宜不少。我之前工作攢下的錢在市中心連十平米的地都買不下來,但在城西,可供選擇的房子卻肉眼可見地增加起來。要是能順利把這套房子買下來,平靜地生活下去,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想到這裏,我不由笑了笑,直起腰來,想推開通往陽臺的門,走到外面曬曬太陽。
就在此時,我忽得聞到一股很淡的芳草味。
接着,身後探出一只手,覆住了我的口鼻。
心髒停頓了一瞬,接着猛的狂跳起來。我隐隐感到那只手上戴了手套,因為我的臉上只感覺被某種極薄的布料所覆蓋,而非皮膚。那布料上有股冰涼的氣味,順勢侵占進我的五官,大腦。口鼻的血肉沿着脈絡痙攣,一路炸裂開去。
幾秒之內,我就喪失了反抗的力量。
那只手微微使力,我膝蓋一曲,跌撞着後退了幾步,撞上一個人的胸膛。
這時,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遮住我口鼻以上的另半邊臉龐。我眨了眨眼睛,最後看了眼窗外帶雪的山峰。
腦中依舊是一片空白,黑暗裏沉落的雪山,四周萦繞的不知名芳草味道,幽美得像夢境。
劇烈跳動的心髒慢慢安靜下來,一種虛僞的平和安寧随之覆蓋而上。
我完全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