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卻說林毓森是如何将潘辰從雷厲眼皮子底下弄走的。
原來,待下屬照他的吩咐安排好一切後,他仔細一推敲,立即猜到這個計劃十有*會被雷厲看穿,于是計上心頭。
回到屋裏,他無奈叫醒熟睡的潘辰,說明厲害關系,然後帶着她坐上了一輛出租車,并交待早走一步的下屬在高速路口等他們,再換回車,由他親自開到天城。
由于反複折騰,臨進安檢時,潘辰仍膽戰心驚地摟着包,不時左顧右盼,生怕雷厲會突然從那裏冒出來。
“不用害怕。”林毓森輕拍她的肩膀,安,“你已經安全了,他追不到你的。”
潘辰輕輕嗯了聲,趁着最後一點時間說,“林先生,真的很謝謝你。”
“不用客氣。”林毓森淺笑,将随身的一個購物袋遞給她,“這裏面有一部手機……”
“我不能要你的東西。”潘辰擺手。
“你手機壞了,萬一家裏有事找你怎麽辦?再說,我只是借給你用,不是送給你,你用完了,以後再還給我。”
潘辰想了想,勉強收下。“好吧,等我回來再還給你。”
林毓森露出滿意的笑,繼續交待,“你進去後就把自己的卡換上,另外手機裏面存了兩個號碼,一個是我的,還有一個是我在麗市的朋友,我已經告訴他你的航班號,他會過來接你,然後送你去鶴慶。”
“不用這麽麻煩,我可以自己坐班車回去。”萍水相逢,他已經幫了她太多,潘辰實在不知該怎麽還這個人情。
似是看穿她的顧慮,林毓森揚起唇,不以為意地說,“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管了這件閑事,就會管到底。而且,你應該知道,這些對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并不是什麽大麻煩,”
話已至此,潘辰不好再推卻,只好一再道謝,表達自己最真摯的謝意。
看時間不早,林毓森止住她的致謝,催促,“快進去吧,要不該誤機了。”
潘辰應好,最後再說了一次謝謝,接着通過安檢,一路小跑到登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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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飛機,當空姐笑意盈盈地将她領入座時,她才發現林毓森預定的座位居然是頭等艙。
趁着起飛前的空擋,她從舊手機裏拿出sim卡換上,哪知一開機,就湧進來無數條短信,此起彼伏的鈴聲響徹整個機艙。
空姐走過來,微笑着提醒,“小姐,不好意思,飛機就要起飛了,請您關閉手機。”
她尴尬得臉薄紅,連忙應好,然而在手機緩緩關閉的剎那,她還是看清了屏幕上提示的最後一條信息。
“對不起,我愛你。”來自一串熟悉的數字。
屏幕終于黑掉,她攥着手機,仿佛手握一塊滾燙的熱鐵,從掌心一直灼痛到胸腔。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有熱熱的液體從眼角溢出來。
**
飛機在萬尺高空飛了三個多小時後,安全降落麗市。
一下機,她剛開手機,林毓森的電話就接了進來。“到了嗎?”
“剛到。”第一次來機場,她一路盯着提示牌,生怕走錯路。
“接你的人已經在外面,我就先不跟你講了,免得他聯系不上你。”林毓森貼心地說,“你上車後給我個信息就行。”
潘辰應好,挂了電話。
麗市機場并不大,一出門潘辰就看見接機的人群中,有個年輕的女孩舉着一塊寫着她名字的牌子。
看她走過去,女孩兒用有些夾生的普通話問,“你好,你是潘辰嗎?”
“對,是我。”她扯了扯嘴角,卻想起自己還戴着口罩,對方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下意識就要去摘口罩,可手剛觸到耳邊,又恍然想到臉上的傷痕,只得作罷,指着口罩,歉意地解釋,“不好意思,我感冒了。”
“沒關系。”女孩兒朝她身後看了看,“你的行李呢?”
“我就一個書包。”
“這麽少啊。”女孩兒走在前面,介紹道,“對了,我姓李,你可以叫我小李,我們羅總和司機都在外面。”
羅總?司機?潘辰費解,她不是來接自己的嗎?
沒等細問,女孩兒就領着她到了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車前。一走到,車上就下來一個胖乎乎的男人,見到她,伸出手,笑容可掬地說,“潘小姐,你好,我是羅宏,是林總的朋友。”
“你好。”潘辰與他握手。
“飛了幾個小時,挺辛苦的吧?”羅宏笑眯眯地問。
“還好。”
“那先上車吧。”羅宏替他拉開車門,自己卻沒上來,只笑呵呵地解釋,“林總說你趕着去鶴慶,本來我想親自送你去的,不過林總交待,說最好找個女孩子陪你,所以我讓司機和小李送你過去,路上你有什麽需要,直接告訴小李,她會安排。”
的确,如果讓羅總送她回去,一路上她保不定多少窘迫,換個差不多年齡的女生,那種壓抑感頓時少了許多。
林毓森真是太貼心了。
潘辰真心誠意地道了謝,跟羅宏告別後,車子就一路開向鶴慶。
麗市到鶴慶坐班車要一個半小時,可能羅宏專程交待過,司機的車速明顯比班車快很多,一個小時不到就開到了鶴慶縣城。
從天城出發時,她給外公打過電話,得知母親還住在縣醫院,便直接趕過去。
下車時,小李掏出一張卡,“這是林總讓我轉交給你的,密碼是他手機後六位。”
“我不能要這個。”潘辰将雙手背在身後,堅決不肯收。
“潘小姐,出來前,羅總說這個必須給您,要不我和司機回去沒法交差了。”小李很為難。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可我真的不能收。”潘辰堅持。
小李苦笑,提出折中建議,“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先收着,用不用随你,實在用不上,你再親自還給林總,這樣我們也好交待。”
“不行。”她已經欠林毓森太多,絕對不能再收他的錢。
潘辰欠了欠身,對小李說,“謝謝你們送我回來,也請你幫我謝謝羅總。”
接着,不等小李再勸,就大跨步進了醫院。留下小李和司機面面相觑。
到了住院部,她剛跑上腎外科,老遠就看見外公神色匆匆地朝自己走來,臉上盡是憂色,她心往下一墜,一個箭步蹿上去,緊緊抓住外公的手。
由于戴着口罩,外公認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她,然後反手握住她的手臂,急得大喘氣,“快去icu,你媽媽被推過去搶救了。”
搶救?昨天不是已經脫離危險轉到普通病房了嗎?為什麽又要進icu?
一個個疑問像開水泡泡咕嚕咕嚕往外冒,但另一個聲音卻在叫嚣,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一邊交待外公慢慢走小心摔倒,一邊飛也似地往加護病房趕。
跑到時,媽媽已經被推了進去,根據規定,她只能站在外面等待。
她站在門口,望着那道門,恍若隔世。
命運何其殘忍,時隔四年,她居然又一次站在這間屋子的外面,無助地盯着那扇緊閉的門,惶恐地等待着醫生的宣判。
四年的光陰,她以為自己已長成了大人,以為自己能承受起所有磨難,可以勇敢地擔負起照顧媽媽的責任,然而,當她再次站在這裏時,她發現自己依然無能為力。
只能像四年前一樣,雙手合十,一遍遍在心裏默念,“爸爸,請你保佑媽媽,求你了……”
她像被點了穴道,愣愣地釘在原地,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搶救的醫生始終沒有出來。
外公看不過去,上前拍了怕她僵硬的肩膀,“小辰,去那邊坐一下吧。”
她搖頭,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門,恍然覺得門後長長的走廊像一個無盡的黑洞,直看得人心慌,像是魂都被吸了進去。
她打了一個寒顫,腳一軟,跌坐到地上。
外公吓壞了,趕緊扶她坐下,再從邊上的護士站讨了杯水,遞給她,“你媽現在只有你了,你可千萬不能跨。”
她含淚點頭,摘下口罩,想喝水,與此同時也讓外公看到了她的臉。
“你臉上怎麽回事,怎麽傷成這樣,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
“沒有。”她否認,随口扯了個謊,“昨天接到電話太慌了,從樓梯上摔下來,擦傷了。”
“都叫你別慌,你看看,摔成這樣,萬一留疤怎麽辦。”外公心疼地輕撫她的臉,“除了臉,還摔哪兒了?有沒有去醫院查一下?別有內傷。”
“沒有了。”潘辰拉住他的手,轉開話題,“對了,我媽的情況,醫生怎麽說?”
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問題,icu的門忽然打開,兩個男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
潘辰一猛子彈起來,飛撲到醫生前邊。“醫生,我媽媽怎麽樣了?”
年輕點那個看了看她,“你是談月英的家屬?”
“我是她女兒。”
他哦了聲,看向緊随而來的談老爺子,緩道,“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不過情況仍不樂觀。”
“她的右腎出現壞死,影響到做過手術的左腎,目前兩只腎髒都出現了衰竭,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腎源……”醫生頓了頓,“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沒有其他辦法嗎?”談老爺子哽咽道,“醫生求求你,想想辦法,有什麽藥您盡管用,再好再貴都行。”
“對的,錢不是問題。”潘辰應和,只要能救媽媽的命,錢她會想法子,再不行,可以把房子賣掉。
“你們不要激動,我們會盡全力。”年長的醫生說,“不過,你們要知道,病人已經換過一次腎,又長期透析,藥物作用已經不顯著,除了再換一次腎,目前沒有更好的法子,但她的情況,恐怕等不及。”
這席話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到潘辰後腦勺,她只覺腦袋嗡地一響,耳邊瞬時響起尖銳又綿長的嘯音,像是成千上萬只蜜蜂直直朝她沖過來。
外公和醫生之間餘下的話全被擋在外面,四周唯剩下氣流嘶嘶的回響。
直到醫生離開,她才木然地跟着外公坐到長椅上,腦袋仿佛被抽走了思維,茫茫的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她恍惚感覺手臂被人扯了幾下,她費力拉回自己七零八落的思緒。
循着外公的目光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幾步之外,正專注凝視自己的男人。
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