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限期破案
北濱分局刑偵大樓重案隊大會議室裏,圍繞着會議橢圓長桌坐了二十多號人,坐在主位的是督辦本次4.18鳳鳴山特大殺人碎屍案的北洲市公安局局長賀欽,以及市局刑偵支隊隊長等市局領導。
右側一列是北濱分局局長陳天凱,刑偵大隊隊長秦方明等人,重案隊核心骨幹位于左列,所有人神情肅穆,聚精會神盯着投影大屏。
江起雲站在彙報臺前,正對此次案件進行彙報。
“死者張雅,女性,24歲,豐沛市人,與父母親戚關系疏遠,其下還有一名六歲的弟弟,六年前來到本市就讀工商大學金融學專業,畢業後于正天信托公司工作,通過走訪其同事鄰居等人得知,張雅性格內向,不愛交際,社會關系簡單。
調查顯示,死者于4月9日星期日失蹤,具體時間為當日晚八點,失蹤地點江濱公園,4月10日因死者未前往公司上班,其同事何芳于新瑞路派出所登記報案失蹤。
4月18日,我局接到報案,四名大學生于鳳鳴山南面山腰一處樹林內發現疑似人體組織碎片,我隊趕往現場,确認現場有兩袋經普通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人體屍塊,經法醫檢驗,排查失蹤人口及DNA比對,确認屍源即死者張雅,死亡時間為失蹤當日,即4月9日。”
投影屏幕上播出現場拍照固定的屍塊圖片,江起雲點擊播放下一張幻燈片,繼續彙報:“經走訪排查張雅的社會關系網,未發現其身邊具有作案動機的犯罪嫌疑人。
4月23日,警犬大隊于第一抛屍現場山腳東南方三公裏溪流邊,發現疑似死者其餘的人體組織,經檢驗,确認為死者張雅的上肢軀幹及頸部,死因為扼頸所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同時還發現死者軀幹背部皮膚被完整剝落。”
大屏上轉為秦菲的個人信息,“秦菲,女性,20歲,本市人,藝術大學舞蹈學院大二生,父母早年離異,父親定居國外,秦菲随母親趙玲生活,兩人關系疏遠。
秦菲于4月17日向學校請假一周後離校打車至江濱公園失蹤,其母趙玲于4月24日來我局報案,針對本案的偵查工作正在進行。”
江起雲頓了頓,沉聲道:“結合目前已知的兩起案件進行信息研判,可以确定兩起案件系同一嫌疑人所為,所以我隊申請,兩案并案調查。”
彙報完畢,會議室裏氣氛肅靜,鴉雀無聲,市局局長賀欽用指骨叩了叩桌面,“我只關心,案子能不能破?什麽時候破?要知道,我市已經有好幾年沒發生過如此重大性質惡劣的命案了,現在網上輿論紛紛,謠言四起,省廳都派人下來問了。”
賀欽正襟危坐,面目嚴厲,“你們都知道,今年我市即将評選省內和諧安全市區稱號,在座各位都不想在這麽一個關鍵時刻掉鏈子吧?”
會議室裏氣壓極低,針落可聞。
賀欽改指為掌,重重拍桌,“案發到現在,過去幾天了?連犯罪嫌疑人的影子都沒找到,這就是你們北濱刑偵隊的辦案能力嗎?!”
重案隊一溜人頭都壓得極低,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江起雲正要開口,一側的虞歸晚起了身,和她交換一個眼神後,江起雲會意,收拾了資料下臺。
虞歸晚不緊不慢上到彙報臺,調試一下麥克風後對賀欽說道:“我隊已經初步拟出了犯罪嫌疑人心理畫像,我相信,待兩案并案偵查後一定能掌握更多犯罪嫌疑人的信息,還請賀局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賀欽皺眉盯着虞歸晚,身側的人給他介紹,“省廳推薦來的犯罪心理學家,虞歸晚。”
賀欽略松眉頭,點頭道:“要時間可以,那你們也得給我一個時間,什麽時候能破案?”
這話一說出來大家心裏都明了了,與其說市局這次來是督導辦案的,倒不如說是來層層施壓的,這種壓力一方面來說的确能極大調動辦案人員的主觀能動性,一方面來說又會加劇一線基層人員的精神壓力。
誰都不敢出這個頭,一時間會議室裏噤若寒蟬,江起雲緊擰着眉心,正欲起身作答,就看見虞歸晚微微前傾身子,對近了麥克風,面色沉着地明确回答:“一個月內若無法偵破此案,我個人願牽頭擔責,接受上級處分。”
江起雲瞳孔一縮,路嘯更是大為震撼,眼睛瞪得溜圓,不可置信地看着臺上的虞歸晚,這話若是放在一個小年輕身上,聽了可能就會人人覺得過于狂妄自大,但虞歸晚向上級承諾限期破案時的神情和語氣只透露出一種平和的篤定,讓人不禁被這種篤定感染,相信她能說到做到。
賀欽到怒火平複了些,擡眼道:“說說你側寫的嫌疑人畫像。”
虞歸晚颔首,慢條斯理開口:“從兇手殺人分屍剝皮的系列手法暴露的犯罪心理痕跡可以看出,兇手是一名青壯年男性,本市人。
其反偵查意識和不依賴電子通訊與被害人進行聯系兩點可以看出此人學歷水平較高,智商高,思維缜密,心理素質強。
結合其引導被害人到達失蹤地點以及抛屍時間來看,他從事能夠靈活支配時間的工作,大概率是自由職業者,殺人分屍抛屍都需要極其隐秘的空間和較長的時間,應為獨居人士,性格孤僻,不會過分引起周圍人的關注。”
虞歸晚調出張雅和秦菲的個人信息對比圖,“死者張雅和失蹤的秦菲身上具有高度重合的特征,年輕女性、性格內向、社會關系網簡單,兇手想要接近這樣的女性,本身的外貌長相不一定帥氣,但一定具有一張親和力強的面孔。”
虞歸晚點出屍塊各個離斷面以及張雅被剝離的背部皮膚照片,“分屍剝皮手法嚴謹到嚴苛,追求完美,具有強迫性人格障礙,可能接受過心理咨詢。”
“綜合以上,我斷定,該兇手是有預謀的變态型人格罪犯,張雅不是第一個受害者,在此之前,他一定在其它被害人身上實施練習過作案手法,其被害人群極有可能是城市未入籍的流動人口,黑戶等人群。”
“我建議,接下來的偵查方向,其一繼續摸排調查近期本市符合被害人特征的失蹤人口,其二,通過兩起案件并案調查,找出兇手與被害人發生交集建立聯系的方法,其三,走訪本市具有資質的心理咨詢室,排查出符合犯罪嫌疑人心理畫像的名單。”
“以上是我的彙報。”虞歸晚向着臺下微微鞠躬後下臺,坐回江起雲身邊。
賀欽不發話誰都不敢吭聲,幾秒後,賀欽起身,坐着的其他人也趕緊起立。
“就按你們定下來的偵查方向開展工作,要快要精,集中所有人力物力投入此案,盡快偵破結案。”
江起雲目光爍爍,率先擡手敬禮,“是。”重案隊其它人也立馬跟上。
市局領導都離開後,會議室裏嚴肅的氛圍漸漸緩和下來,路嘯直接癱在座位上,腿大咧咧地支着,“我滴個親娘嘞,我每次見到賀局大氣都不敢出,他長得太像我讀警校時的督察隊隊長了,光是眉毛抖一下,我身上就忍不住冒冷汗。”
旁人嗤道:“瞧你這出息。”
“好了好了,三個偵查方向,分三組,現在就開展工作。”江起雲喊了一嗓子,而後和虞歸晚離開會議室,準備前往張雅公司所在的寫字樓附近調查。
兩人上了車,江起雲系好安全帶後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口氣倒是大,要是一個月內破不了案,你怎麽辦?”
虞歸晚微笑着系安全帶,來了一句“我相信你”。
江起雲瞪眼,“海口是你誇下來的,相信我幹什麽。”
虞歸晚扭頭盯着她,眼中粼光微動,“即使我不向賀局立軍令狀,江隊心裏肯定也給自己定了時間目标,畢竟江隊這樣的人,天生就具有強烈正義感,執行力又強……再者,你是帶領我們所有人的隊長,我相信你有這個信念和能力抓到兇手。”
突如其來的誇獎讓江起雲不知該作何反應,她張了張嘴後移開視線,一邊挂檔起步,一邊道:“你不過就是想要大家定心齊心罷了,想立功的人多,怕擔責的人也多,這時候出來一個人主動攬責承擔壓力,大家也能更放寬心地專注查案。”
虞歸晚無聲笑了笑,兩秒後回應:“江隊原來是這麽想我嗎?我以為你會認為是我自大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呢。”
江起雲想說“你就這麽想我?”但感覺說出來就像是掉進了虞歸晚的某種“陷阱”,索性閉嘴,啓動車子,向着張雅工作的地方駛去。
到達張雅生前工作的寫字樓商圈時,正是午間,陽光有些灼人,江起雲買了兩瓶冰水,遞給虞歸晚一瓶。
虞歸晚接過水,抿了一小口後打量起商圈四周,張雅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位于商圈一側,從寫字樓出來就是中心廣場,人流量巨大,各色行人來來往往。
廣場中心有一座噴泉,有家長帶着小孩在邊上玩耍,地上不時還會飛來一群白鴿,有許多街頭畫師在這裏擺攤給人作畫。
期間江起雲離開了一趟,回來的時候丢了幾顆巧克力糖給虞歸晚,虞歸晚摩挲着薄薄的巧克力糖糖紙,問:“你不吃嗎?”
江起雲四處打量,“不愛吃。”
虞歸晚沒說什麽,剝開糖紙,巧克力糖的甜在口腔裏絲絲縷縷地蔓延。
兩人在廣場轉過一圈後,按照張雅回家的路線,上了公交,再轉乘地鐵,到達張雅出租屋附近的地鐵站出來,江起雲邊走邊思索,“從張雅公司下樓再到所乘坐的交通工具,一路上都有監控覆蓋,兇手到底是怎樣和張雅産生交集的呢?”
“唯一沒有監控的地方只有那一段不到二十米長的小巷子,以張雅通行的時間來看,她也根本不可能在巷子裏和任何人産生交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小巷,那一面原本五顏六色的塗鴉牆已經被粉刷成了整潔的白色,監控攝像頭也重新安裝好了。
虞歸晚盯着在陽光下白得反光的牆,沉默了幾秒道:“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江起雲挑眉看她。
“之前我們的思維模式一直陷入了二分誤區,即兇手沒有通過電子通訊和被害人建立聯系,我們就認為他是和被害人通過面對面接觸的方式産生關聯的,但監控錄像又否定了這種推測。”
“兇手不一定非要見到被害人,才可以和她發生交集,人作為主體在時間和空間上是動态變化的,但有些物體作為客體在短時間和空間內是不變的。”
江起雲聽得稍有混亂,“直白點講?”
虞歸晚搖搖頭,“我還需要一點信息來驗證我的想法,走,再去一趟秦菲的學校。”
兩人很快再次來到秦菲所在的藝術大學,為了盡量模拟還原秦菲日常的行程規律及失蹤當日的情形,兩人硬是在學校溜達了大半天,直到天黑。
中途虞歸晚還被幾名大學生搭讪了,以為她是表演系的學姐,要她的聯系方式。
江起雲黑着臉把人趕走。
兩人來到舞蹈室,正碰上舞蹈室有學生練舞,練習結束後,江起雲找到舞蹈老師,詢問了老師有關秦菲的個人信息,老師給出的信息,和初次走訪秦菲輔導員室友的信息大差不差。
說秦菲性格內向不怎麽愛說話,但不管是學習上還是練舞上都很勤奮刻苦,舞蹈室每晚九點關門,秦菲自己還會到圖書館後面的小廣場加練一兩個小時。
舞蹈老師的話解答了江起雲心中的疑點,原來監控錄像裏秦菲每晚都會前往圖書館後方是去練舞。
這倒是符合秦菲內向到有些孤僻的性格,可以在舞臺上大放異彩,但私下卻會避免自己成為別人注目的中心。
舞蹈老師離開後,江起雲正準備去圖書館後面看看,轉身就看見虞歸晚站在舞蹈教室對面的教室門口,盯着裏面認真看什麽。
她湊過去看了看,裏面有幾名學生正在收拾畫架顏料什麽的,她想起上次在那個畫廊看見的虞歸晚和那個男人,頓時心裏不怎麽是滋味,哼哼兩聲,“這麽喜歡畫畫當初學什麽心理學,去報繪畫系啊。”
虞歸晚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沒說什麽,擡腿離開。
臨近晚九點的時候,兩人來到圖書館後方的監控盲區,觀察後發現東面是小樹林,右面有一塊較為隐蔽的5X5米大小左右的小廣場,想來就是秦菲練舞的地方。
兩人在小廣場周圍勘查了一番,就幾分鐘的功夫,已經看見好幾對摟在一起往樹林幽徑那邊走的小情侶了。
江起雲臉色有些僵硬,虞歸晚倒是神色如常,開始進行分析:“張雅和秦菲的監控錄像中都存在這樣一塊監控盲區,只是呆的時間長短各不相同,如果兇手要和被害人産生交集,排除所有不可能,那最有可能的只能是巷子和這片廣場。”
虞歸晚擡腿走向樹林那邊,“去問問吧。”
江起雲拔腿跟上,兩人剛走進視線昏暗的樹林小道,就看見一女生坐在一男生大腿上,兩人交頸相擁,暧昧的水漬聲時高時低。
江起雲掩嘴咳嗽了兩聲,正投入的兩人像是沒聽到,繼續抱一起啃個不停,江起雲只能上前道:“同學,打擾一下,問你們點事。”
親熱動作驟停,男生很不悅地瞪向江起雲,一臉不耐煩。
打擾人談戀愛在先,江起雲也不好擺什麽壞臉色,摸出證件,盡量平和地道:“北濱刑警隊,找你們問點事。”
作者有話說:
江隊這人不禁誇(狗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