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嚴家上一代的長房, 其實是有一個孩子的。
但是嚴濟生與這個兒子一家子都不和, 長子病死之後,長媳帶着孩子就離家了, 這麽多年都沒回來, 嚴濟生也是狠, 遺囑裏一毛錢都沒留給在外的長孫。
紀翎看着來人,雖然他長得貌美, 但是還是可以看出嚴家人的影子, 從嚴義宣的反應來看,一定就是嚴家流落在外的那個孫子。
那個人美目四顧, 目光裏有什麽東西閃動, 但是他哼了一聲, 說:“這麽多年沒回來,這裏還是這樣,沒怎麽變嘛。”
嚴義宣迎上前去,淺淺笑着說:“怎麽可能, 裝修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明顯有點激動, 紀翎很少見他這個樣子, 嚴義宣繼續說着:“歡迎回來,嚴晰。”
那個被叫做嚴晰的人也笑了,說:“老頭葬禮的時候你就說要我回來看看,我想着要是那時候就來,老頭估計在地下都要氣得跳腳,所以拖到現在才來。”
紀翎又驚了一下, 這個人看着長得好,但是怎麽一開口這麽粗魯。
嚴晰轉頭,看到了紀翎,上下打量一下,對嚴義宣說:“喲,宣宣,還在家裏藏着個小情人啊。”
紀翎:“……”
能吐槽的地方太多,紀翎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只能看向嚴義宣。
嚴義宣也尴尬得不行,說:“別這麽喊我了,都這麽大了。”
他終于給兩個人介紹:“這是我的堂兄,嚴晰。這是紀翎,是我的……”嚴義宣停滞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辭,繼續說,“很好的一位朋友。”
嚴晰揶揄說:“男朋友吧?”
嚴義宣扭過頭,不說話,當作是默認。
嚴晰大笑起來,他走過來,拍拍嚴義宣的肩膀,反而喧賓奪主地攬着他的肩引着他往屋子裏面走,這一套動作做起來,有點豪氣萬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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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翎想,這個真——嚴家大少,不動不說話的時候明明是個冷豔美人,一說話人設就完全崩塌掉了。
嚴晰一邊走,一邊看這個家的陳設,說:“雖然你說裝修過,但是風格跟以前一模一樣,跟嚴家人的花崗岩腦袋一樣,不知變通,又硬又臭。”
他順便把自己也罵進去了也不在乎,接着說道:“不過這麽久都沒有回來,還是有不少感慨的。”
他略有點涼薄地說:“我從這裏離開的時候,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踏進堇園的大門。”
紀翎心想,當時的情況是有多麽嚴重,嚴重到嚴晰覺得一輩子都不想回來,而嚴濟生直到去世都不肯留一分錢給嚴晰。
這個嚴太爺,影響了他幾個孫子的人生。
紀翎再次在心裏表示不認同,卻沒有說出來。
嚴義宣和嚴晰已經在大廳的木制沙發上坐了下來,紀翎主動要求回避,但是嚴晰豪爽地說:“沒事,你也坐吧,沒有什麽不能聽的。”
他又對嚴義宣說:“敘舊等下再說,我今天來,一是為了應你的邀約,也是為了了卻自己的心結。二是因為據說你現在缺錢?”
嚴義宣失笑,搖搖頭說:“不是我缺錢,是嚴義禮要套現,現在正在找合适的買家入場。”
嚴晰聽了,有點漫不經心,說:“反正就是需要錢。”
嚴義宣也無語了,但他已經知道嚴晰的來意,問:“所以,你有什麽想法?”
嚴晰說道:“我沒什麽想法,我過得挺潇灑的,是我的媽媽有想法。”他說着,“我的母親說,她要收購嚴義禮的股份。”
嚴晰哼了一聲,似乎有點不認同,他說道:“自從我和媽媽離家之後,老頭一直在打壓我們,媽媽去了國外才有所發展。後來直到你開始掌權,對于我們來說,國內的環境才輕松點。”
紀翎聽到這裏,終于才确定這個嚴家的長孫回來,不是為了攪局,而是來投桃報李的。
剛開始紀翎還以為來了個嚴義禮二號,正想着真是讓人頭都炸了,可現在聽到了他們的淵源,才明白嚴晰是帶着善意來的。
嚴晰接着說:“如果不是你一直在中間斡旋,按照老頭那股子瘋勁,我和媽媽早就被他滅掉了。托你的福,我媽媽在國外狠狠賺了不少。”
嚴晰再次拍了拍嚴義宣,說:“這些年我的母親大概是年紀大了,認祖歸宗的思想越來越重,事業基本都遷移到國內。之前嚴義禮和你的事情,我媽想插手,但是還是猶豫了,畢竟是嚴家的內鬥。”
他說着說着,譏諷地笑了笑,道:“我就不這麽想,老頭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裏,他自己越老越糊塗,把家裏和公司弄得亂七八糟,要是我有本事,我就偏偏要跟老頭對着幹!”
他越說越激動,眉毛挑起,滿臉怒意,一副大逆不道的樣子。
但是紀翎卻覺得好爽。
紀翎對嚴濟生的決定早就充滿了不認同,但是嚴義宣是個孝順子弟,他不好說什麽,現在有另一個姓嚴的站出來,大聲指出嚴太爺的錯誤,簡直大快人心。
紀翎懂了為什麽這個孫子不招嚴濟生喜歡了,嚴濟生生前要是跟嚴晰遇到,估計會吵得堇園都掀翻了。
嚴義宣不得不出聲打斷嚴晰的話:“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往平穩的方向發展。”
他私底下的意思是,就不要挑事啦。
嚴晰的神色柔和下來,他對嚴義宣說:“幸虧這個家最後是你留了下來。”他由衷地說,“我們這些問題兒童裏面,只有你的個性是最包容的。”
紀翎覺得他越來越喜歡這個嚴大公子了,因為他總是說實話。
即便是嚴濟生有私心,可最後坐鎮堇園的只能是嚴義宣。
只有嚴義宣才有足夠的耐心以及包容力,掌管整個嚴家,只有嚴義宣才能給嚴家帶來安定。
嚴義宣聽他說了半天,這才把話題拉回正道:“你說伯母想認購股份,不如說來聽聽。”
嚴晰皺皺眉頭,說:“一說做生意的事情我就頭疼。媽媽讓我來跟你探探口風,她想接替嚴義禮,把嚴義禮手上的股份接收過來。”
他看着嚴義宣,滿眼真誠:“然後她就正式退休,把所持股份的所有投票權全部委托給你。”
這下,嚴義宣和紀翎全部都愣住了。
剛才嚴晰提到他的母親有想法,紀翎以為他會跟嚴義宣談條件,可沒想到他們母子這麽大方,不僅願意接盤,還願意做甩手掌櫃,把權力都給嚴義宣。
這是嚴義宣種下的果,當年他不惜忤逆嚴濟生,善待嚴晰母子,今天才能得到這樣的回報。
嚴晰終于收起所有的輕忽,問嚴義宣:“我的母親想用入股的方式認祖歸宗,你現在作為家主,願意接納我們嗎?”
嚴義宣笑了,一如既往的堅定,他說:“當然,我在爺爺葬禮上就說過,堇園永遠也是你的家,任何時刻都歡迎你們回來。”
紀翎看着兩個堂兄弟,覺得這裏的氣氛又變了,變得柔軟又充滿希望。
紀翎在一邊看見有了這麽好的結果,忍不住嘴角挂上了微笑。
嚴晰看向他那邊,再次打量他,說:“小男朋友長得還挺好看的。”他問紀翎,“你是不是和羅家人走得很近?”
紀翎點點頭,說:“我和羅家兩個兄弟都是朋友。”
嚴晰不屑地說:“我跟羅煊打交道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他低頭摸摸自己的身上,說,“據說你是搞文化産業的?看在我們有點緣分的情面上,我給你個電話號碼,你要是有需要可以聯系他。”
紀翎不知道他是從哪裏聽來自己的事的,就看他在身上翻了半天,終于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名片,遞給紀翎。
“他是搞媒體的,應該對你有用。”
紀翎接過名片,低頭一看,挑起眉毛。
名片上的人姓蔣,是傳媒界的大亨,手上掌握着數家傳統媒體與新媒體公司,如果能和他搭上關系,對于紀翎大有助力。
不知道這位蔣先生和嚴晰是什麽關系,但紀翎真心實意地說:“謝謝。”
嚴晰笑了笑,擺擺手,不耐煩地說:“生意上的事,你們生意人自己聯系去吧。”他扭頭對嚴義宣說,“這麽長時間沒回來了,帶我去院子裏看看?”
嚴晰嘴上說着嚴家這不好那不好,可是心裏一定是有懷念。
這麽多年沒有歸家,又怎麽會不激動。
嚴義宣從善如流,帶着他去堇園裏逛逛,紀翎就沒有再跟去了,給兩個堂兄弟敘舊的空間。
嚴晰到底是沒留下來過夜,他說他的母親會派代理人來和嚴義宣商談後續事宜,他自己想在S城再玩玩。
嚴晰走之後,嚴義宣一臉若有所思。
紀翎問他:“你這個堂兄好像不是商人,他自己是做什麽?”
嚴義宣神情古怪地想了想,回答:“服務業?”
為什麽嚴義宣自己都不确定,但他顯然不想多說這個問題,就說:“事情有這樣的結局,我自己都沒有想到。”
紀翎笑了。
是啊,誰又能想到這場嚴家的紛争,最後會以另一個嚴姓成員的回歸告終。
嚴家這個大家族,最後能這樣,也算嚴義宣求仁得仁了。
夜色漸漸降臨,因為已經春天,白天的時間越來越長,夕陽籠罩的時候,沒有了冬日的肅殺,而是帶着一絲溫存。
紀翎想起他第一次來堇園的時候,也是傍晚。
那時候他看着嚴濟生黑色的轎車駛入堇園,又看着嚴義宣走進去,似乎要被堇園的美麗吞沒一樣。
可現在,春暖花開,堇園的景色在黃昏裏漸漸鮮活了起來,似乎夜色來臨也并不是終結,而是為了沉睡醒來,迎接另一個黎明。
就在紀翎感慨萬千的時候,嚴義宣突然對他說:“我見你每次跑來跑去也挺麻煩的。”
紀翎迷惑地望向他,聽他說道:“不如你幹脆就住在這裏算了。”
“……”紀翎反應過來,笑着說,“你是邀請我同居?”
嚴義宣的眸光閃了閃,問:“不願意?”
紀翎笑了出來:“你不介意別人的閑言閑語嗎?”
嚴義宣學着嚴晰那樣哼了一聲,說:“只要夠有錢,誰敢議論。再說議論就議論,會讓我少賺一分?”
紀翎大笑了出來,說:“好,就喜歡你這樣。”
他看着嚴義宣,又看了看暮色降臨的堇園,心想。
他終于也成了這裏的一員。
作者有話要說: 嚴晰:我不靠老公,靠老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