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最先開始是城市訪談類的先行電影預告打響了頭炮, 預告片裏播放了在十個城市的街頭采訪, 內容是普通人的第一次告白經歷。活躍靓麗的年輕人、忙碌奔波的中年人、悠閑散步的老人,每一個人不管在哪一個城市的角落, 都有着埋藏在心裏關于“告白”的記憶。他們在鏡頭前訴說記憶猶新的第一次, 或是狼狽搞笑, 或是甜蜜青澀,或是遺憾憂傷, 零碎而溫柔的片段拼接而成時空的膠片, 最後延伸到電影的名字《告白》。
這個預告片一發布,立刻就引爆了轉發量, 很少有電影的首發預告片沒有電影本身內容的, 與其說是預告片更像是小紀錄片, 喚醒所有人心底的記憶。不止是大V們理所當然的轉發,很快就輻射到了普通人,有人被感動,有人奇怪這是什麽電影, 還有人不屑一顧, 很多人在轉發的時候都會自發聯想到自己, 還有很多人笑稱為什麽沒有采訪到他,他的告白故事比預告片裏的更精彩。
轉發發酵之後,社交網站上發起了名為“告白”的話題,邀請所有人分享讨論自己的告白故事,幾個演藝圈的紅星率先曝光自己被告白的經歷,引發了粉絲們的熱情, 然後草根微博也紛紛加入,帶領了一圈一圈的人加入讨論。接着很多人自發拍攝告白短視頻發到視頻app上,漸漸的人們從講自己以前告白的經歷,變成了直接表白愛意,一時間又掀起了一波表白熱潮。
正在大家如火如荼的時候,正式版電影預告片上線,以十年長情告白為內容的都市愛情輕喜劇,11月11日向你告白。
電影未上映就啓發了話題,大家都充滿了期待。上映日選定是光棍節那天,愛情喜劇情侶們會願意去看,而單身的人也可以在那天光明正大的相約影院,欣賞輕松的電影。為了契合光棍節這個日子,電影還特意在微視頻app上發起了一個活動,在11日當天視頻告白成功的人,有機會獲得兩張電影票,主辦方請你看電影。
11月11日電影正式上映,當日票房立刻就爆了,幾篇新聞稿接連發送,影評網站上評論井噴,視頻網站上的影視up主都在制作這部電影的視頻,效應交疊票房節節攀升。
當然也有人說這部電影的宣傳嘩衆取寵,但電影上映之後,人們開始關注電影本身的質量。
都市愛情喜劇,講述一個因為不放棄一步一步獲得愛情的故事,雖然內容不複雜,但是電影的表現幽默但卻溫暖,時不時讓人會心一笑,又時不時讓人黯然,但總會抱有一絲希望。
在電影放映的期間,社交網站上的話題又悄然改變,大家讨論的主題是: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你想起了誰。這部電影能讓人有所懷念,能引起共鳴,更多人因為好奇這種共鳴而走進電影院。
票房已經超過了預期,宣傳電影的幕後推手們,終于可以長出一口氣。
從開始宣傳起,紀翎關心的就是轉發量多少,點擊量多少,大V到位沒有,推廣文發了嗎,熱搜第幾位了,評論控制沒有。
電影的浪漫與溫情似乎跟紀翎沒有關系,他時刻從數據裏觀察動向,部署調整宣傳策略,對于他來說,《告白》引起的不是懷念與共鳴,而是戰意。
他很久沒有在一線的戰場上戰鬥了。
他只有剛出社會的時候,父親為了磨砺他,讓他在銷售部門工作,後來即使他坐到管理層的位置上,時時還想起他做銷售時的激情。
那是與客戶最貼近的位置,說服客戶就像打仗一樣。
現在不也是如此,紀翎看着那些大數據,上面的每一個點都是一名觀衆,而每一個觀衆都是需要征服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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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這部電影的中期票房就力壓同檔期的引進大片,被業界稱呼為小成本的奇跡。
但紀翎并沒有停滞推廣,甚至提交了電影周邊設計企劃,能讓電影在下映之後繼續發揮餘熱吸金,同時推出電影原著的再版,讓這個ip有更持久的生命力。
票房已經比預期翻了好幾番,已經闖進年度票房排行榜,這對于制作方來說簡直是無比的驚喜。
制作方把紀翎的團隊誇得天上地下,紀翎深知影片的質量也是非常好的,要不怎麽宣傳都達不到這個效果,他在心裏為當時他曾經不看好制作方暗暗慚愧了五秒鐘。
電影還沒下映,紀翎就已經肉眼可見地賺了滿缽,他的名字也在業界流傳開來,很多人打聽他的來歷,卻發現他并沒有什麽很深的背景。
他真的成了文化傳播界的新貴。
再熱鬧的電影也總會落幕,雖然發行追加了很多排片,但市場總會飽和,電影即将下映。
紀翎和他的下屬們已經連軸轉了好久,終于可以稍微歇一會了。
可紀翎卻像打了興奮劑,怎麽也平靜不下來,他開始想他的團隊已經成熟,接下來他要拿賺來的錢再幹些什麽,他不再滿足于小成本,他要跟大制作合作。然後拓展營業範圍,他之所以搞這一行,就是想涉及傳媒業。
他忍不住想到很遠,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實幹家,現在心思卻飛到了九天之外。
可能是他在N城的時候,弟弟的眼神刺激了他。
那種對事業的野心,也喚醒了他。
可他現在剛起步,離王座還太遠,如今取得了一個小型的勝利,就忍不住想要更大的成果。
公司裏的人都走光了,他們加班很久都很累了,只有紀翎一個人還在辦公室裏,亢奮地思考未來。
已到深秋,城市的空氣開始渾濁起來,到了夜裏更是白霧籠罩,紀翎依靠羅绛的錢租下了這一層寫字樓,當時費用還有點吃緊,現在也已經不再有壓力。
他喜歡這個地方,因為可以和繁華比鄰,就像自己也會繁榮起來一樣。
可現在他從辦公室的窗戶裏往外看,一片霧蒙蒙的,又黑又白的夜晚,讓他感覺很不真實。
或許他本身就已經很不真實了,因為他曾經瀕臨死亡,又再次活了過來。
紀翎意識到自己又陷入了情緒中,他記得他上次也是這樣,有了階段性的勝利,卻無人分享。
這一次他似乎不再迷茫,拿起手機,主動播了那個號碼。
過了好久電話才被接起,對方沒有好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紀翎,你最好有急事,不然我明天就把你做了。”
嚴義宣的聲音帶着鼻音,他似乎已經睡着了又被電話吵醒,所以脾氣超級不好。
紀翎看了眼時間,确實很晚了,可他一點愧疚都沒有,對嚴義宣說:“我想請你看電影。”
“什麽?”嚴義宣似乎沒聽清。
紀翎又重複一遍:“我要請你看電影。”
“你是不是在夢游?”嚴義宣好像終于清醒了,反問紀翎是不是在做夢。
紀翎笑了,說:“沒有,打擾你休息了對不起,但是電影就要下映了,再不邀請你就來不及了。”
紀翎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嚴義宣似乎從床鋪上起來了,過了一會,他說:“就最近讓你賺了一筆的那個電影?”
嚴義宣知道他一舉一動的事,紀翎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們明明很久都沒有見面,從N城回來之後,也只有電話聯系過,嚴義宣也從沒有主動過問過紀翎的事業,除了問他要不要錢。
但他就偏偏安插了一個眼線在紀翎身邊,還事無巨細什麽都知道。
這種表面上不關心,私底下全知道的把戲,不知道算不算嚴少爺的一種消遣。
紀翎不戳穿他,只是說:“是那個,其實我自己都沒好好看看,你明天有空嗎,我們一起去。”
嚴義宣被他這種稀松平常的态度弄得有點懵,紀翎的口氣好像他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可他們之間的關系明明不是這樣。
紀翎等待嚴義宣的答複,他思考了一下,才慢慢地說:“好啊。”
紀翎笑了。
不知道嚴義宣有沒有發現,每一次他的要求,嚴義宣都會答應。
紀翎愉快地說:“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傍晚,我去接你。”
“什麽?”嚴義宣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
“我說,明天傍晚,我去接你。”
嚴義宣似乎不明白紀翎的意思,又問了一遍:“我去接你?你在哪裏等我?”
紀翎大笑起來,說:“不,你明天應該在總公司吧,我知道在哪裏,你等着我就行。”紀翎再次看了看時間,低聲說,“不早了,你繼續睡吧,明天見。”
說完不給嚴義宣反應的時間,紀翎就挂了電話。
紀翎想象嚴義宣一臉困惑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有人說,勝利的感覺像喝醉一樣,紀翎覺得可能是對的,否則他怎麽會感覺有點微醺。
第二天,紀翎如約去往嚴氏集團總公司的辦公大樓。
雄踞南方的嚴家,在戰時就以航運起家,然後又做貿易,一度壟斷市場,後來貿易熱退潮,這一任當家嚴濟生眼光敏銳,極早就進入房地産領域,成為最早從地産生意裏獲得利益的一批人之一。
嚴氏的辦公大樓是S城的地标之一,是這片區域最高的大廈,巍峨輝煌,傲世群雄。
紀翎自覺宗家也家大業大,但他父親畢竟白手起家,比起嚴家來說,可能只能算是暴發戶。
嚴家氣派的大樓好遠就能看到,紀翎在這個城市住了這麽些日子,再加上目标這麽大,即使沒去過,紀翎一路上也很順利。
天漸漸冷了,夜晚來臨得越來越早,紀翎抵達嚴氏大樓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沒有通行證,沒有辦法用人家的停車場,只能給嚴義宣打了電話。
嚴義宣還在遲疑,不知道紀翎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他還是對紀翎說:“你直接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去我的專梯門口等我。”
嚴義宣好像打了招呼,紀翎一路上暢通無阻,還有人給他指路,只是那人看着他的車子,似乎一臉困惑。
紀翎把車停在電梯口,然後下車來,等待嚴義宣。
過了一會,嚴義宣從高層專梯出來,就看見紀翎靠在車門上,抱着胳臂,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段時間不見,紀翎似乎又有點變了。
具體也說不上來,眉眼還是那麽纖細,但是氣質上似乎又深沉了幾分。
嚴義宣微微蹙眉,對他說:“司機在等我,我們走。”
紀翎直起身體,拉開身後的車門,說:“說好了我來接你的,客随主便吧嚴少爺。”
嚴義宣慢慢把目光放到他後面的車上,沒有說話。
紀翎做了個請的動作,說:“走吧嚴少爺,時間不早了。”
嚴義宣繼續慢吞吞,慢吞吞地靠攏,慢吞吞地坐上車,紀翎關上車門,自己坐到駕駛座上。
“等等。”紀翎剛要開車就被嚴義宣打斷,“我要坐前面去。”他又慢吞吞地從後座繞到副駕駛座上。
紀翎看他一副屁股上長了刺的樣子,嘴角忍不住上揚,然後發動汽車開了出去。
嚴義宣坐在紀翎旁邊,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他面無表情地對紀翎說:“我跟你講,我從沒坐過低于一百萬的車。”
紀翎笑道:“委屈你了嚴少爺,這車大概二十萬都不到吧。”
這車還是前任老板留下的,要是告訴嚴義宣這還是二手車,估計他會立刻從車上跳下去吧。
“所以你為什麽要把跑車捐掉?”
針尖尖一般小心眼的嚴少爺,還惦記着他的那輛車,紀翎一邊開車一邊對嚴義宣說:“翻篇了,嚴少爺,別記恨了。”
嚴義宣哼了一聲。
紀翎又對他說:“我們先去吃個飯。”
嚴義宣立刻警覺起來,說:“去哪裏吃飯,我不去吃傳說中的路邊攤。”
紀翎終于笑出聲來:“誰灌輸你路邊攤的概念的。”
嚴義宣瞪了他一眼,說:“以前認得一個學生,她非要帶我去體驗生活,去她學校門口的小吃街吃東西,我就碰了幾下,回來吃了一個星期胃藥。”
紀翎笑得不行,哪裏有那麽誇張,他說道:“嚴少爺涉獵廣泛,學生都不放過。”
嚴義宣淡淡地說:“從那以後就再也不找學生了。”
兩個人談話間,紀翎就開到了地方,嚴義宣下車看了一眼,輕笑着對紀翎說:“你能預約到這裏?”
紀翎只是也笑着,說:“知道嚴少爺對品質要求高,托人定的。”
嚴義宣這才略微滿意,只是還忍不住再諷刺一句:“這裏停的車大概就屬于你的最破吧,小心待會吃完飯,人家把你的車當垃圾拖走了。”
紀翎順着他的話說:“沒事,有保險呢,剛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不是就很開心?”
嚴義宣繼續刺他:“是啊,保險金還能付飯錢呢,你帶夠錢了嗎,待會出不了門別喊我替你付。”
紀翎受不了地說:“嚴少爺,你到底把我想得多窮。”他看了看前面,又看向嚴義宣,溫和地說道,“走吧,待會說好了要去看電影。”
嚴義宣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接着随着紀翎的腳步一起走進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