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的名字我的傷口
等黎滿滿逐漸恢複冷靜的時候,她和顧顏殊已經面對面坐在雅都旋轉餐廳裏吃飯。顧顏殊欣賞了一會窗外的夜景,才怡怡然說:“在蘇城,坐在雅都裏看夜景最美。黎小姐覺得呢?”
黎滿滿順着他的目光朝窗外望去,今晚月明星稀,是個适合談情說愛的好日子。然而……她看向面前的顧顏殊,他眉目寡淡,即使笑也沒有到達眼底,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然而她知道,顧顏殊其實是個相當低調的人,否則也不會很少在娛樂報紙上看見他,即使偶爾看見,也是經濟版或者社會版。顧顏殊的私生活,幹淨而又從容。
這讓她非常想不通,今天這又是哪一出。
“黎小姐怎麽不說話?不喜歡嗎?”
“這裏的夜景很美,”黎滿滿深呼一口氣,才說:“但是這好像不應該是我們兩個一起來看的。顧總,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請你不要再繞圈子,直截了當說清楚。”
顧顏殊低笑,“黎小姐,你很沒有耐心。”說着,他就從褲袋裏掏出一個紫天鵝絨盒子。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起身走到她身後。傾身把盒子放在她手邊,打開。
閃閃亮亮的鑽石項鏈,看起來就昂貴奢華。這樣精致耀眼,相信一般女人都不會拒絕這份饋贈。
“你這是什麽意思?”她愠怒着就要回頭。
“噓!別動。”顧顏殊按住她的肩膀,臉上笑容和煦,話裏的內容卻不是那麽風平浪靜。“斜對角有記者,能夠拍到這樣的照片,對我們都有好處,不是嗎?”
黎滿滿果然不動了,任由他修長的手指拿起項鏈,看似溫柔地展開,輕輕戴到自己雪白纖長的脖頸上。“對我,對記者都有好處。只是我不知道,你的好處又在哪裏。”
一場桃色緋聞,出了讓別人口中多一份談資,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意義。
“我需要這場緋聞。”坐回位置,他靠在椅背上,惬意地拍了拍手。“很漂亮。”
這一句很漂亮說得倒是很真心,黎滿滿長得本來就是那種張揚奪目的美。加上她皮膚雪白,今天又穿了一條橙色坎肩荷葉邊連衣裙,這條項鏈倒是給她優美的脖頸更增添了幾分光彩。像是蒙塵的鑽石被擦去塵埃,美得熠熠生輝。
“謝謝誇獎。”既然達成聯盟共識,黎滿滿也就沒有再膽戰心驚地看他的臉色。勾起嘴角笑得很肆意,說起話來也不再躲躲閃閃。拿起桌上的高腳杯搖晃了一下,“良辰美景,不喝一杯嗎?”
“當然。”他拿起酒杯朝她碰了一下,相視一笑,彼此慶祝合作順利。
這一副畫面被斜對角的記者拍下來,自然又是足以添油加醋到無邊無際的一個好場景。
當事人卻不管這些,喝了一口酒之後就饒有興味地對着顧顏殊看。顧顏殊不說話,默默任她看了一會。末了才笑着說:“看什麽?”
“真奇怪啊,”她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了搖,眼裏有一抹好奇。“別人在外面有了小情兒,都千方百計地瞞着家裏的老婆。只有你,真奇怪。明明沒有小三兒,還非得憑空捏造一個出來,還說什麽需要這段緋聞,真是奇怪。”
“是嗎?”顧顏殊漫不經心地搖晃着桌上的酒杯,嘴角的笑意含義不明。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說奇怪的一天……“可能是跟奇怪的人待的時間久了。”
“誰?”黎滿滿直覺他口中的這個奇怪的人,對自己的威脅很大。
“我老婆。”
果然……
黎滿滿眼珠一轉,身子往前傾了傾,別人從那邊看過來,就好像在講什麽悄悄話一樣。“唉,說說吧。你老婆,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啊?”
顧顏殊挑挑眉,“為什麽要告訴你?”
“好歹也是我受雇傭原因好不好,總要知道一下啊。說吧說吧!”
其實顧顏殊是很不願意跟別人講陸遺珠的,在他心裏面,遺珠是他一個人的莴苣姑娘,只要他一個知道就好。可是很多事情憋得久了就很想找人傾訴一下。很奇怪他其實有那麽多可以講的人,但是在今天,看着面前這個和陸遺珠完全不一樣的女人,他卻忽然很想說一說。
不,或許她還算不上女人,她還只是個女孩呢。
然後,左邊襯着半邊星光,右邊頂着娛記的鏡頭,顧顏殊竟然在這一個一點都不适合傾訴的地方,細細地把他和陸遺珠的事情講了一遍。
二十三歲的時候遇見十七歲的陸遺珠并且一見鐘情,蟄伏三年,二十六歲的時候強勢霸道娶了二十歲的她,然後,就是現在。就在娶了她又兩年後,二十八歲的顧顏殊功成名就,二十二歲的陸遺珠卻依然漠然以對,毫無進展。他終于不甘心,得到了人還想要那顆心。
人都是這麽貪心的動物。
黎滿滿聽着聽着,幾乎要沉醉在他的故事裏面。她想不通顧顏殊有什麽不好,陸遺珠為什麽會放着這麽一個優質的男人,自始至終都冷得像是冰河世紀的冰川。
“是不是覺得我很貪心?是不是覺得我陰暗又醜陋?”都說完之後,顧顏殊這麽問她。
“不,”黎滿滿搖頭,目光真誠。“如果我說,聽了你的話,我都要喜歡上你了,你信不信?”
氣氛一時凝住,兩個人都不說話。只剩下黎滿滿認真執拗的目光。
顧顏殊看了她一會兒,就笑了。“黎小姐真不愧是演員,演技很好。”
他給了臺階下,黎滿滿也只能笑笑不說話。
他低頭看了看手表,“不早了,我先送黎小姐回去吧。”黎滿滿跟着他起身往外走,他的側影挺拔好看,寶藍色的西裝在他身上顯得很修身。
可惜這個男人,已經屬于別個人。
夜晚的風很冷,從開足暖氣的餐廳出來尤其冷,黎滿滿被風一吹就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顧顏殊顯然也感覺到了,側頭看了看她裸着的肩膀,也沒有說話,徑直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就披到她身上。
“不要光顧着漂亮,溫度對女人來說也很重要。不然冷的是自己。”
黎滿滿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司機已經把車開過來。他把車門打開示意她進去,兩人還很配合地,把動作放慢,給了一旁蹲守的娛記相當多唯美的鏡頭。
在車上顧顏殊問黎滿滿家住哪裏,她說了一個地址,倒是讓他吃了一驚。顧顏殊從一開始就知道黎滿滿家世好,這也是他選擇她的一個重要原因。卻沒想到,黎滿滿的家世能夠好成這樣。能夠住在蘇城軍區大院的屈指可數,更別說能夠在裏面住獨幢小別墅。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黎滿滿看他表情莫測,問了一句。
“小丫頭片子,家裏條件這麽好,為什麽不好好去讀你的大學。娛樂圈不是什麽好地方。”一天下來很累,顧顏殊皺着眉靠到椅背上,只覺得太陽穴隐隐發痛。
“幹嘛一定要問句為什麽?”黎滿滿側着頭看他,臉上是恣意飛揚的嚣張,朝氣勃發。“我就是喜歡這種感覺,被人追捧着,活在鎂光燈下面,轟轟烈烈地去嘗試演繹不同的人生,活得忙碌卻充實。我就是喜歡這樣,有什麽不可以嗎?”
她的眉眼之間都是深深的自負驕傲,但其實她是有這樣的資本的。按照她家裏的背景,有的是人捧她,她火是肯定的事情。而顧顏殊,一開始不過是她不想借助家裏的幫助的一塊跳板。不同的是,她現在似乎真的有點喜歡上了這塊跳板。
她這番話說得很理所當然惬意暢快,顧顏殊聽得也很自在。很久沒聽人說話這麽直截了當,現在聽黎滿滿說話,就像是吃辣椒一樣,火辣辣的,卻很痛快。
她其實一點都不像蘇城的女孩子,不婉約不羞怯,帶着驕陽一般的明媚熱辣。她更像是苗族的少女,大膽活潑,卻不惹人厭。
有黎滿滿這張免死金牌在,大院的警衛員朝車子敬了個禮就放行。顧顏殊把她送到家門口才放她下車,她披着他的外套不肯松手。站在他車門外面,揚着明媚嬌豔的笑,說:“外面很冷,外套先借我,過兩天洗幹淨了還你。”
顧顏殊攤攤手,“我有說不的權利嗎,黎滿滿小姐。”
她一揚眉,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當然沒有。外套我就先帶走了,另外,還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對她倒是難得的縱容,點點頭說:“問。”
“對于你來說,”她的手捏緊了肩上他的外套,“陸遺珠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存在?有沒有可能,有一天你累了,就願意放開她了。”
他聽着聽着,眉目就冷淡下來。在涼涼的晚風中,她聽見他比風還要冷的聲音:“我已經累了,但是我永遠不會放掉她。陸遺珠是我所有的執念,她的名字就是我的傷口。”
“是嗎?”黎滿滿嬌豔的容顏在夜色中也不失色,唇角還是含着笑,心卻有一段酸澀,一種不知覺的情緒在心底慢慢發酵。她誠實地說:“說實話,我很嫉妒她。”
什麽都不做,平白就得了一個顧顏殊。一個可以深情到這種地步的男人。她求之不得,陸遺珠卻還不想要。
作者有話要說: